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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成为刘胜后,我和邓绥母慈子孝了(十)

  (十)

  邓绥抬头,眼眶中已有滚烫的泪水在打转。

  刘肇强忍着心软,任由邓绥哭诉。

  “陛下当真不知妾多年无孕的真相吗?”

  “不是妾身子骨弱,也不是妾福气差,更不是陛下子嗣缘单薄,而是自妾入宫便被皇后下了极寒极毒之物,一辈子断绝了子嗣的希望。”

  “可这些年妾所为可曾有一丝逾矩,对阴皇后可有半分不敬和怨怼?”

  “妾尽心侍奉皇后娘娘,不敢有怨言。”

  “妾也知晓,陛下希望看到和睦的掖庭,妾都无怨无悔的去做了。”

  “结果呢?”

  “此次是妾侥幸洞悉了阴皇后的算计阴谋,但若此次妾告知了陛下,陛下难不成会废了阴皇后替妾做主吗?”

  “陛下,哪有夜夜防贼的道理。”

  “如果皇后巫蛊之术的计谋成功,那么也许妾连被打落冷宫的机会都不会有。”

  “阴皇后会容许妾,允许胜儿存于世吗?”

  邓绥跪在地上,眼泪打湿了面庞,如同雨打芭蕉,凄零哀怨,又带着些许决绝。

  刘肇从未见过这样的邓绥。

  七年多了,在他面前的邓绥一直都是温婉柔顺的解语花形象。

  这是第一次,邓绥如此直白的坦言她的恐惧,私心,忧虑,以及算计。

  一时间,刘肇不知该作何感想。

  沉默一点点在蔓延,刘肇眼神沉痛望着无声落泪的邓绥。

  刘肇心知,邓绥的担忧并不多余。

  一旦皇后算计成功,等待邓绥的,甚至是邓氏一族的只会是灭顶之灾。

  包括胜儿……

  阴皇后不会对他唯一但挡路的子嗣心软。

  可他心中就是有些别扭,就好似那朵亭亭玉立不染尘埃盛开在他心头的茉莉花,早已变了颜色。

  不对,或许是从头到尾只有他以为是纯白色。

  刘肇黯然,想到了养母窦太后曾说的话,踏入这掖庭,便踏入了战场。

  不斗,就死。

  原来,这是事实。

  而他所以为的例外,只是虚妄。

  “当年阴皇后对你下手,是寡人疏忽。”刘肇长叹一声。

  他与邓绥七年相守,最是清楚最开始那几年,邓绥为求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寡人无意问罪于你。”

  “这几日,也只是在等你一个坦白。”

  “绥儿,你若为后,可能做到公正无私,母仪天下?”

  人非圣人,岂能灭绝私心。

  “谢陛下厚爱。”

  “妾自知有错,不敢奢求后位。”

  邓绥胸有成竹。

  自阴氏倒下的那一刻,后位便是她的囊中之物。

  可真正到了对后位唾手可得的这一步,她却突然有些茫然,似是迷失了方向。

  当年入选掖庭,被封贵人,她便开始为了后宫之主的位置一点点积蓄力量。

  有惊无险,目标得以实现。

  那,以后呢?

  她登临后位,母仪天下之后,又该做什么?

  忙忙碌碌二十余年,一旦停下,她反而无所适从了。

  刘肇定定的望着这张梨花带雨的脸,颇有些怅然。

  曾经心意相通的日子,最终还是一去不复返了。

  他不敢再似以往那般信任邓绥。

  “你且回去想想。”

  “寡人也再想想。”

  刘肇口中说着想想,心中已经认定要将邓绥送上皇后之位。

  胜儿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的身份。

  前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让他知晓胜儿并非愚钝的朽木,而是等待雕琢的璞玉。

  好好培养,必能延续大汉的辉煌。

  至于那病怏怏的身体,已经自动被刘肇过滤了。

  就这一个崽,他没有挑肥拣瘦的权力。

  “妾叩谢陛下宽厚仁慈。”

  邓绥松了口气。

  正如班昭所言,陛下对她尚有情分。

  刘肇望着邓绥日显消瘦的背影,软了软声音“寡人知你多年委屈。”

  邓绥顿了顿脚步,眼中明明灭灭,却没有回头。

  就好似推开这道殿门,走出大殿,她的心中就会有新的期冀。

  她不愿,也不会,让自己沉溺于情爱之中。

  一直目标明确,一直走下去。

  ……

  “胜儿。”

  邓绥听着自秋霜之口不断吐出的策论,心中那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似是一点点清晰起来。

  自小,她想做的从不是相夫教子,亦不是女红中馈。

  她读诗书,研圣贤,明民生,温婉谦恭,博闻强记,为的不是在掖庭蹉跎一生。

  她想走出去。

  她想让人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才华。

  但,世情难允。

  邓绥抱着荪歌坐在椅子上,手指快速的翻动着竹简,眼中的黯然一点点被光华所取代。

  她也可以的。

  “母妃也喜欢吗?”荪歌心中并没有半分不悦。

  刘胜注定了,年十六,便会早夭。

  邓绥,邓太后临朝称制,建立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的不世之功也只是早晚问题。

  穿成刘胜,她从来没有想过剥夺邓绥发光的权力。

  她不忍,也不想。

  谁说绿茶儿子和白莲花母妃就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和睦相处了。

  不能的话,再撕。

  撕着撕着,就有感情了,自然也就不撕了。

  “你父皇给你的?”邓绥的声音中有深藏的艳羡。

  四岁读策论,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为了在母亲心中不太出格,她只能夜夜挑灯,充实自己。

  “母妃,母妃不……”

  不喜欢……

  这三个字,犹如千钧,让她说不出口。

  她喜欢……

  自小便喜欢。

  从她识字,近二十年,她不能光明正大的接触这些。

  待字闺中时,是母亲口中的不务正业,出格另类。

  如今身居掖庭,一旦被旁人所知,那就是牝鸡司晨,图谋不轨,要被千夫所指。

  可她真的无法违心的说出不喜欢三个字。

  荪歌见状,便挥挥手让秋霜下去歇歇。

  而她自己则是继续的窝在邓绥怀中,脆生生开口“母妃读给我听,好吗?”

  “父皇就经常读给我听。”

  “秋霜学识太差了,好多字都不认识。”荪歌轻哼一声,嘟嘟囔囔着。

  秋霜:终究还是错付了。

  什么叫好多字不认识,分明除了生僻字,她都认识!

  哼,过河拆桥。

  邓绥捏着竹简的手微微一颤,眉眼弯弯,似是在弯月般的眸子中盛着一片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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