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的拘役是安排在府衙用于临时关押的房间,并不需要走太远就能到达,房间外就是府衙里来来往往忙碌的吏员,虽然是一个人在里面,但外面的热闹让李木并不觉得有多寂寞,而且庐瑶庄的石庄司就在铁栅栏外陪李木聊天呢,能有多无聊?
“李木兄弟,这牢房简单,你不要多介意,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说,我去帮你争取争取。”听着石庄司的话语,李木下意识环顾一圈儿,这里面确实简单,就一张光床板,一个桶,就啥也没有了,幸好蜘蛛网、积年老尘这些东西也没有。
“不用,我修道之人还怕简单不成?求之不得!再说了,石老哥不是说了吗,今晚府衙吏员散值的时候就能把我放出去,这点儿时间都不能忍受?放心,我好得很!”听李木说话就知道这小子这会儿情绪正高涨着呢,只因这是他头一次被拘役,人生第一次总是夹杂着兴奋。
哪怕李木不怎么在意,石庄司还是有一些过意不去,像李木这种亲近朝廷的高品级江湖人,一直是缉魔司重点拉拢对象,结果人家刚进城就给整牢里去了,算怎么回事儿嘛?泗肥城总司可是把石庄司一顿狠骂。
朝廷优待李木,倒不是什么媚强欺弱之类的东西,实在是现实所迫,泗肥附近二品都没有,最高战力总共才五个三品,有两个还是世家的,一个宗门的,朝廷所属只有俩,还派
了一个出去,像李木这种年轻三品一旦站在朝廷这边,不仅少了隐患还多了保障,一来一回让泗肥的安全系数猛增,这种事儿能不做?
“李木老弟啊,是石老哥没用,这些案子都归府衙这边管,我们缉魔司实在是插不上什么话,只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出去以后我一定请你大吃一顿,作为赔罪!对了,你的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你看有少什么东西没有?”石庄司这话挺有意思的,缉魔司不也是府衙的一部分?看来朝廷不同系统之间也是有隔阂的啊。
但这些关李木什么事儿?他就是一个街溜子,李木眼中的事情只有玩儿,“行了,石老哥你再说这种话我可就要生气了,真想道歉这几天就好好带我到泗肥城耍耍,让我耍得开心些,就是我还小,可别再介绍成年人的耍子给我了。”
“一定一定!”石庄司赶紧点头,尴尬地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李木接过衣物,大致看了一眼,走江湖必备的东西,钱,还有玄衣客留给他的东西都还在,并没有缺失,“东西都在呢,没有问题,还洗干净烘干了,挺好。”说着李木就把自己的衣服给换上。
换下衣服后,李木唤过别过头去的石庄司:“石老哥,你帮我个忙行不?”
能有将功补过的好事,石庄司为啥不答应,连事情是啥都不问满口就是答应:“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给你办得妥妥的。”
这热情程度,李木见了都害怕。“这事儿吧,说起来有些难为情,我这身衣服是偷人家的,我不能欠人的东西,但我现在不方便,想劳烦石老哥帮我把衣服洗了之后还回去,顺便把这十铢赔偿也捎去,那户人家就在……”李木隔着栏杆把衣服和铢币递了过去,详细地讲述了自己是在哪儿偷的衣服。
“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等我出来后自己去归还。”李木见石庄司呆呆地站在那儿,直勾勾地盯着李木手中的东西发愣,只好赶紧补充一句,免得人家为难。
“哈哈哈……”石庄司突然大笑,双手一把抓过东西,“你这朋友我交定了!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李木其实不是很理解,石庄司突然如此开朗活泼是怎么一回事儿,但管他呢,多个朋友多条路,遇着好事儿就要珍惜,“那你回来能给我讲讲你江湖上的那些故事不?我挺喜欢听故事的。”
“这有什么难?等我回来给你讲讲赤眼睚眦的事如何?”李木感受到石庄司明显豪爽不少,“等着我,我快去快回。”说完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也算了却李木一桩心事。
堂堂一个庄子的庄司办事,自然是不用担心人家办不好的,没用几个小时就办完回来了,看得出是亲自去办的,回来的时候还提着一只烧鸭和一坛酒,竟然隔着栅
栏和李木在牢房里喝起来了。
石庄司果如他承诺的那般,回来之后就开始给李木这些年抓捕江湖人的故事,说到细节处甚至还给李木传授经验,都不顾忌这些是不是密辛,是不是适合讲给江湖人听。
李木吃着烧鸭,喝着酒泉美酒,就着石庄司的故事心潮澎湃,酒泉是一壶接着一壶地喝,而石庄司小酒一喝,晕晕乎乎地讲起往事仿佛就像回到了过去,讲到动情处更是涕泗齐下,酒是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喝到最后,两人都是酩酊大醉,还是散值的府衙吏员把两人赶出去的。
都这么畅快淋漓地一起喝酒了,两人的关系自然是迅速拉近,这两天几乎是把泗肥城内好吃好玩儿的地方逛了个遍,就算大部分开支是石庄司兜底,李木也把身上的一千铢花个一干二净。
花钱如流水啊,不过幸好,算算时间也是领赤眼睚眦那三千铢的时候了,时机正正好,去府衙观看庄治审判赤眼睚眦,凑完热闹接着在城里逛,完美!
李木是跟石庄司一起去的,因为虽然因为李木这个误会把赤眼睚眦押到泗肥城了,但这毕竟还是庐瑶庄缉魔司的案子,他这个庄司必须到场才行,即便石庄司对此并不是很乐意。
“石老哥,你不是说审判从早上八点就开始了吗?这都过九点了,到场怕是得九点半了吧,会不会已经结束了?”行进过程中,李木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
石庄司洒然一笑,“一听就知道李木老弟没有见过城里的公开审判,哪会那么快啊?不仅要核验在场所有人的身份,还要净场,陈明案件,宣告等等事项,把前因后果讲清楚,把要做什么,由什么人做讲清楚,营造完严肃的气氛之后才会正式开始,我们这个时间去啊,那是刚刚好。”
李木听完恍然大悟,还是吃了没经验的亏,好在身边有个经验丰富的。
两人在府衙中穿行着,没多一会儿就接近审判的地方了,李木隐约听到一个庄严的声音正在宣判着什么,一直跟着石庄司走进审判庭才听清:“……天地为证,诸生何疑?”这两句话一连问了三遍,场下没有回答的声音,宣读的人才退了回去。看来是抓住个前面仪式的尾巴,石庄司拿捏时间拿捏得真准。
审判庭上,高堂主座之上的是一中年公子,之所以说是公子,是因为他细皮嫩肉的,就算年岁有些大了还是一派贵公子气概。
中年公子身披官服,应该就是城治了;城治左右下手矮两个台阶坐着的是记录和整理文书的吏员;顺着下来的就是两排穿着蓝黑制服的持棍武者,一根根水火棍棒斜杵在地上,整齐划一,用压迫性的气势将赤眼睚眦夹在中间;而持棍武者身后阴影中坐着的就是石庄司一类必要的旁听人员了,城中居民则是围在大堂外的天井中。
石庄司一来,持棍武者
背后的旁听人员便纷纷点头示意,连高堂危坐的城治都朝这边看了一眼,微不可见地颔首,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声响,生怕扰了堂中的威仪庄严。
李木和石庄司默默坐在两张空的椅子上,这时候审判正式开始了。
“啪!”城治拿起惊堂木一拍,明亮的声响在大堂特殊的构造下回环往复,经过加强后清晰地传到天井旁观的居民耳中,众人不由心头一震,立时警醒,保持肃穆,“堂下跪着的可是甾原人,江湖绰号赤眼睚眦的白掩琅当面?”
李木顺势观察起了这个真名白掩琅的赤眼睚眦,这会儿正披头散发,头颅低埋跪在地上,双手被绑反剪在背后,看这个姿势,不说反抗,站起来都难。
虽说此时赤眼睚眦看起来很狼狈,但李木透过发丝的遮掩还是看出他的气色不错,面色挺红润的,连之前被李木他们打出来的擦伤都痊愈了,看来泗肥城里的监牢对待犯人还是很不错的,并没有虐待之类的存在。
面对质问,赤眼睚眦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就像一尊活着的雕塑立在那儿。
“堂下跪着的可是甾原人,江湖绰号赤眼睚眦的白掩琅当面?”没有回答,城治就拔高音量问第二遍,等了片刻,赤眼睚眦依旧没有回答,城治再问第三遍,赤眼睚眦还是不理。
“大胆!”城治狠狠地将惊堂木摔在桌上,与此同时,“咚”的一声,两侧的持棍武者
同时将水火棍敲地,并大喝“呼!喝!”连天井的居民都被吓一跳,被围在中央的赤眼睚眦更是吓得身体不自觉地一抖。
“本官最后问你一遍,堂下跪着的可是甾原人,江湖绰号赤眼睚眦的白掩琅当面?”就这场景,李木在一边看着都有些心跳加速了,当事人的赤眼睚眦哪里扛得住?
赤眼睚眦稍微抬起头来,从头发后露出一双冷冷的眼睛,不屑地“哼”了一句,“不错,是我。”李木就想不明白了,都跪在那儿了,赤眼睚眦到底硬气个啥?他难不成还为自己做的事感到很光荣?
“且看这些人证物证,你是否有疑议?”确定完疑犯身份,城治开始叫证据上来,几个吏员拿着染血的武器,房屋残骸等东西开始陆续往大堂上走。
石庄司之前一直是漫不经心地坐着的,一听这个安排立刻坐直了身子,眼中有些许疑惑。
“不用了,我都认,别浪费时间了,直接来吧!”赤眼睚眦认罪生生认出了豪迈之气,看得李木是百思不得其解,而天井中的居民们也开始指指点点地小声谩骂起来,没直接吼出来说明泗肥城的居民还是有素质的。
走到半路的吏员们回头看了一眼城治,城治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白掩琅,对于杀害甾原庄的世家,白家一案,你是否认罪?”
闻言,石庄司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似有不妥之处,而李木却是茫然不觉
,等着看赤眼睚眦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