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树下,紫岚抱着百里长安,满脸是泪的站在那里,哽咽得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无声的哭着。
三年,三年了……
祁越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却是连滚带爬的爬起来,疯似的往外冲,可冲到跟前的瞬间,浑身颤抖着,一双手不知道该放在何处,无措的抬在半空。
他的小孔雀,他的阿九,他的妻啊……
近在咫尺,不知如何是好?
千言万语,只剩下了一句,「我的阿九……」
我的阿九,是大昭最尊贵的九公主,天潢贵胄,天之娇女。
虚弱的声音响起,却如同叩击心灵。
「阿祁……抱我!」
祁越颤颤巍巍的接过紫岚怀中的娇儿,七尺男儿,泪如雨下,欢喜若疯癫,他抱着她回了屋子,轻轻的将她放在了床榻上,然后从身后紧拥着她,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恨不能揉进怀里,融进骨血之中。
「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他将头抵在她肩头,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衫,「再也别离开我,阿九,我的阿九……终于回来了!」
肝肠寸断,痛彻心扉。
终于,换来了上苍垂怜。
终于,合家团聚。
百里长安只觉得恍如隔世,再度为人的滋味,真好啊……
其实紫岚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淡淡的桃花清香,让她忽然从梦中惊醒,人生匆匆,大梦一场,流年飞逝,回望过去,不过尔尔。
可是躺了三年了,她手脚无力,浑身动弹不得,说几句话都觉得费力,是以紫岚一直搓揉着她的胳膊和腿,缓到了这会才带着她走出了冰室。
冰室里,可真冷啊!
但以后,她不会再觉得寒冷,因为……有他。
「阿祁……」她无力的喊着他的名字,哪怕是耗尽最后一点力气,她也要唤着这两个字,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
真好听。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祁越抖动着双肩,将她抱得生紧,「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相依相守,共度百年。
风起,花落。
门口传来孩子的哭声,小思卿哭着盯着床榻上的人,含糊不清的喊了声,「娘亲……」
百里长安笑着转头看她,拼尽全力冲她招了一下手,「来,娘亲抱抱。」
小姑娘登时冲了过去,一下子扑在了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
原来,爹爹没有骗人。
桃花开的时候,娘亲……真的就醒了。
那年的桃花,开得最好,最适合酿桃花酒。
后来桃花谢了,百里长安也可以正常出门了,慢慢的适应阳光,慢慢的适应微风,坐在木轮车上,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慢慢的活过来。
听风声,听落花声,身边站着自己拼死生下的小姑娘,身后站着她的余生。
「等到来年花开,将树下的桃花酒挖出来,我当与你小酌赏月,可好?」祁越在她身后推着木轮车。
小思卿在前面跑着,紫岚帮着她一起放风筝。
风筝迎着风,飞得好高好高,笑声传出去很远……
阳光灿烂,岁月静好。
「我从未想过,还能有这样平静的生活。」她眉眼温柔,含笑望着奔跑的女儿,只觉得什么都值了,「我原以为,死……」
不等她把话说完,祁越已经弯腰堵住了她的唇。
浅尝辄止,额头相抵。
他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面上,嗓音低沉,「不许说那个不吉利的字,我与阿九,此后
长久,余生相依,缔百年之好,结永久之盟。誓言不离,生生不弃。」
「好!」
他将她弯腰抱起,缓步朝前走着,余生漫长,有你足以……
后来。
听说有人在边关见过长公主身边的紫岚姑娘,牵着一个小丫头,恭恭敬敬的尊一声小主子。
后来。
又听说有人在南兆九州见过当年的忠勇侯府世子,听说祁世子身边带着一个女子,还有一个孩子,一家三口游山玩水。
后来……
沈唯卿从陈府出来,瞧一眼牵马等着外头的楚英,幽幽的吐出一口气,苦笑着走下台阶,眉眼间凝着淡淡的失落,一如既往,皆已习惯。
「沈大,将,军还是别找了。」陈濯笑道,「世间早已再无长公主,何必还记挂在心呢?人生匆匆数十载,莫要频频回头看。」
沈唯卿拱手,「多谢。」
见状,陈濯回礼,目送沈唯卿策马而去的背影。
「没想到,他还没放弃?」紫岚悄然落下。
陈濯转头看她,略显无奈的笑笑,「连皇上都不找了,他还在坚持着,怕是此生要耽误了。」
「也许再过几年,他就放弃了。」紫岚挑了一下眉。
陈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别有深意的开口,「如果能这般轻易的放弃,何至于等到现在?执念之事,唯有心知。」
闻言,紫岚面上微热,当即转身往外走,「不与你说了,主子还在船上等我呢!」
「哎!」陈濯低唤。
她蓦然回首,「还有事?」
「下次……」陈濯顿了顿,「什么时候回来?」
紫岚裹了裹后槽牙,「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走了!」
她潇洒而去,他无奈的凝眉。
什么时候,才是她想回来的时候呢?
画舫幽幽,破江而去。
百里长安依偎在祁越的怀里,迎着船头的风,四目相对,眉眼温柔。
此后山高水阔,天地悠悠,自由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