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长乐,水手客栈。王厚搀着柳晗烟上了楼梯,周清竹抱着紫竹盆景亦步亦趋。忽在此时,“哗啦”一声似是椅子倒地的声音,紧跟着有人大声辱骂:“狗日的掌柜,不是说没有空房了吗?怎么他们来了就有空房?”
便听有人连忙答道:“各位师傅,他们半个月前就预订下了,小店真的没有空房了。”又一个声音粗声喝问:“什么早就预订了,尽糊弄我们,连先来后到的规矩都不讲?”王厚摇摇头,知道现在城里住宿肯定紧张,这些人没地方住,自然要吵闹一番,正待上楼,忽听身后有人喝道:“那三个蒙脸的家伙,还不给我站住?”
王厚一愕:武当七子已经先上楼,柳晗烟被搀扶着走在后面,自己和李智贤、金敏慧戴着三人道笠,谁在叫自己?扭头只见快步走过来一人,大声责斥:“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蒙着脸干什么?房间我们订下了,你们快到别的地方去。”
那人长得膀大腰圆,见王厚六人都长得文弱,想吓唬他们腾出房间。王厚还没回答,就见周清竹抬腿踢了出去,那人躲闪不及,正中一脚,“哎呦、哎哟”地双手捂住裆部,不停地蹦着。
王厚睁圆了双眼,看着周清竹:“周长老,你怎么使出下流招式?”周清竹脸上一热,呸的一声:“我还以为他会躲开,没想到竟站着不动,没见过这么呆的人。”
那人的哎呦声引来正在室内与掌柜吵架的同伙,五个同样膀大腰圆的人跑出来,其中一人粗声问道:“老二,怎么了?”老二仍是不停地跳着,口中嘟囔:“踢中了老二,哎呦……”问话那人反应过来,骂道:“狗日的,竟敢踢我家老二的老二,作死啊!”
百合仙子已经按捺不住,一扬手一截钩吻闪着乌光,戳中那人腮帮,那人连声痛呼,拔出钩吻,腮帮子顿时肿了起来。王厚从他们的身手看出尽管长得结实,却丝毫不懂武功,正待出声制止百合仙子再次出手,忽见前厅跑出来五六个人,身着便装,悬着腰牌,怀揣铁尺和绳索。
其中一个瘦猴模样的人喝问:“什么人敢在长乐闹事?”抬头看到站在楼梯上的王厚,似是一怔,指着六个壮汉,“我们是长乐县衙捕快,竟敢在此吵闹,全都带走!”身后几人应了一声,六个壮汉见是官差,哪敢出声辩解,乖巧地跟着走了。
王厚见瘦猴站着不动,以为他要抓自己几人,正要分辩,却见瘦猴躬身问道:“阁下可是王爷?”王厚一愕,明白过来,反问一句:“你是王知府的手下?”“原来真是王爷,我们前天就得到通知,看到王爷这样的装扮,一定要重点保护,没想到小的有幸能在此遇上王爷。知府大人现在就在县衙,王爷可否让小的叫他过来?”
王厚好奇地问道:“王知府到县衙干什么?”“小的听说,知府大人是来挑选水手的,郑公公的船队需要补充好几千的水手,长乐号称‘水手之乡’,每次出海都会在这里挑选很多人。”见王爷认真在听,瘦猴接着道,“刚才的六个人大概是来应征水手的,可他们有眼无珠,竟敢惊动王爷,小的回去定要重重拷问。”
王厚看向百合仙子:“仙子,你那钩吻有毒吗?”百合仙子不意他会如此问,答道:“有毒,但不厉害,肿三天也就自然消了。”王厚略一思索,还是向她要了解药,递给瘦猴:“王知府既然有公干,那就不必麻烦他了,那六个人如果真是应征水手,就不要为难他们,看有没有地方让他们住下,这个解药让那人贴在腮帮上,立刻能解……好了,你去吧。”瘦猴应了一声,躬身退去。
六人上了楼,房间不大,却摆了两张床,显得很拥挤,像是临时增加的床位。王厚问道:“咱们六个人,只安排了三间房,怎么住呀?”李智贤道:“我和金妹妹一个房间,柳妹妹和周妹妹一个房间,你……”
王厚一愣:“我和仙子一个房间?”百合仙子娇笑一声,啐道:“想得倒美,本仙子一人住一间,武当七侠那边可能单出一人,你过去看看有没有床铺。”
王厚呵呵笑道:“那边肯定是莫七侠单出来了,还是仙子过去看看。”百合仙子脸上更红:“呸,一帮之主都没个正经,怪不得四个长老总是嘻嘻哈哈。”李智贤道:“要不这样,周妹妹与仙子同一个房间,柳妹妹伤重才好,王哥哥和她一个房间,也好照顾。”
柳晗烟扭捏了一下:“我的伤已经……快好了。”周清竹先是不乐意,此时明白过来,傻笑几声,进房将手中紫竹盆放到桌上,又将柳晗烟、王厚推了进去。自己则与百合仙子进了另外一个房间,刚关上门,便听到敲门声,问道:“谁呀?”
“我。”是莫七侠的声音,周清竹嘻嘻笑道:“仙子,来客人了。”百合仙子开了门,只听门外的声音:“……仙子……我听说这里特产茉莉花茶,我想……我想去买些,好以后在船上用……可我又不懂茉莉花茶,所以、所以想请你一起……帮我看看。”
百合仙子迟疑了一下,应道:“好罢,莫七侠,你等我一会。”转身掩了门,对着桌子上的铜镜整了整头发,见周清竹注视着自己,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拉开门,和莫功下了楼。
就在他俩下楼没多大功夫,客栈里小跑着走来六个壮汉,其中一人还捂着腮帮子,六人上了二楼,粗声嚷嚷:“大好人在哪?蒙面的大好人在哪儿?”
王厚在房间内闻声一愣:听这声音像是刚才要自己让出房间的壮汉,怎么又跑来了?开了房门,果然是那六人站在走廊上,问道:“你们可是找我?”
六人见了,脸上都是一喜,为首的一人向王厚抱了抱拳:“我们兄弟六个就是本地的梅花镇梅北村人,长年和船啊海啊打交道,是水手,还懂得修船,所以大伙儿送我们一个外号‘梅风险’,意思是夸赞只要我们兄弟在,船就不会有风险。”
先前挨了周清竹一脚的老二说道:“我们弟兄已经三次跟着宝船出海,这次还是来应征水手,长乐一带的水手都认得我们,所以刚才我看你们娇生惯养,就想占了你们的房间。没想到大好人还是官府的人,不但没有惩罚,还交待衙役给我们吃好的住好的,这事要是传出去,咱兄弟都没地方搁脸,所以我们商量后,就来向大好人陪个不是,任凭大好人打也好、骂也好。”
王厚这才明白过来,抱拳道:“原来如此,在下也要出海,今后还请你们多多关照。”六人慌忙抱拳:“不敢不敢,大好人以后要是有什么差遣,跟我们弟兄说一声,我们一定拼命照办。”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告辞而去。
看着他们下楼的身影,王厚叹道:“这福建人脾气虽然大,但是知错能改,倒好相处。”听到柳晗烟在叫自己,应声进了房间,重新关上门。
接下来的三日,众人除了在水手客栈内饮酒作乐,就是在附近转转,购置一些今后船上生活的必需品,王厚每行一步,都有不少便装捕快远远地跟随,猜测定是王知府知道自己来到长乐,派人暗中保护。
这天下午,王厚为柳晗烟买来一大堆青山龙眼、桃源蜜桃,这些水果都是佳品,特别是青山龙眼,自宋代起就作为贡品,核小质脆味香,具有“纸上不沾湿,落地不沾沙”的特点,柳晗烟吃了直叫好吃。
周清竹一旁问道:“阿烟姐姐,你吃这么多,也不怕胖得走不动路呀?”柳晗烟瞪了她一眼:“这话下次不许再说,上次我们在什么东海酒楼,因为海鲜好吃,我说会胖得路都走不动,你说走不动就背着我,结果一出门,就给小叫化子害得真走不动路。”
李智贤笑道:“柳妹妹,你还是多吃一点,不然有人会担心的。”“什么担心?”柳晗烟诧异地望着李智贤,听她续道:“当然有人会担心呀,眼看岳父大人就要到了,要是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中了毒,说不定还会找人拼命呢。”
王厚搓了搓手:“哪个岳父大人就要到了?烟儿要嫁给谁呀,我怎么没听说过?”柳晗烟明白过来,白了王厚一眼:“凭什么要告诉你呀,哼,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让爹教训……”正说着,周舵主跑了过来:“王公子,船队来了、船队来了。”
众人心里一喜:船队终于来了!因为知道船队要在这里停留数日,所以几人也不急着退掉房间,兴冲冲地跟着周舵主前往太平港看热闹。一路上人头攒动,彩旗招展,临近太平港的一块开阔地上更是人山人海,忽然场中爆发一声雷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