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阵很快结成。
这阵法是修仙宗门所有,魔族却不能进阵。
荒野之中,陡然间亮起无数盏灯火。
这灯火十分明亮,火苗在风中纹丝不动,仔细一看,哪里是灯火,弟子们将元力凝聚成火布置成阵,从这阵法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悠远叹息。
这叹息声仿佛是从千年前岁月尽头传来,带着浑厚磅礴的元力,人在其中,仿佛面对浩渺汪洋。又似乎夹杂无数意志的残影,幽深如万古长渊,携来鸿蒙之气。
这就是上古乾坤阵?
簪星瞧见离她最近的顾白婴额上渐渐渗出汗水,大阵难以维持,修仙界如今这点人,想要激发阵图中的上古之力,的确勉强。她转头道:“所有魔族听令,凝聚魔元注入此阵,我们也来助他们一臂之力!”
身后魔族闻言,立刻照做,不姜和簪星也走到前阵之中,凝聚魔元注入长阵。
顾采玉眉梢动了动,看向一边的鬼雕棠,低声笑道:“魔尊这个女儿倒是不错,心胸宽广,手段也果断,看起来比你英明多了。还好还好,你也算后继有人。”
鬼雕棠看向阵前女子,她看起来不像不姜风流,也不如他冷酷,不知这些年是如何长的,倒是一副良善又果断的模样。
不过,黑石城的魔族似乎对她很是信服。
有了魔族的魔元注入,万古乾坤阵的阵影陡然间扩大了许多。从其中传来的鸿蒙之气比之方才浓郁了不少,被那股能量拂过,整个人的精神力似乎都熨贴了许多。
巨坑中的黑色种子,就在这源源不断的精芒中微微颤动。
“咔——”
一声微小的响动从深坑中传来,那颗黑色种子有了一道极细的裂纹,仿佛其中有什么东西将要从里头悍然生长。
簪星心中一动,手中魔元之力陡然加深。
阵法中的鸿蒙之气浩荡无边,继续源源不断地注入黑色种子之中,不过,那种子在裂开一道缝隙之后,就再无反应了。
弥弥在一边焦急地叫了两声,刨了刨脚下泥土,跃跃欲试地想要冲上去帮忙。
还是不够,这点人催动的上古乾坤阵,其鸿蒙之气还无法使这种子破土。就算再在这里结阵一天一夜,除了耗损更多的元力之外,并不会有任何好处。
顾采玉站在一边,望着阵法的中央,忽而叹了口气,道:“看来,缺了阵眼还是不行啊。”
簪星分神看向他:“阵眼?”
男子笑了一笑:“当年上古乾坤阵,可是青华站在阵眼。她修为高,灵根出众,可以激发阵图全部鸿蒙之气。如今.....”他没有说下去。
如今结阵之人,早已比不过昔日修仙界修为天赋,再加上缺失阵眼,想要达到目的,总是缺了最重要的那一口气。
簪星感到自己体内的魔元之力飞入阵中,同无数元力汇聚在一起,钻入那粒黑色的种子中,却如泥牛入海。她能感觉到种子对力量的渴望,可那一点点,实在不够催它生芽。
一片僵持中,顾采玉看向身侧的鬼雕棠:“喂,老东西。”
鬼雕棠抬起眼皮子看他一眼。
“孩子们看起来怪辛苦的,我们帮他们一把吧。”他笑眯眯地开口。
帮?他们要怎么帮?这二人如今不过是一道虚弱残魂,甚至都无法修补完整命魂,如原野中的一道风,杳无痕迹,他们要如何帮忙?簪星心中陡然猜到了什么,看向顾采玉:“你......”
顾采玉笑起来,这样的场景下,他偏还有心思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爽朗,仿佛世上再大的事情在他眼中,也不值一提。
他道:“我们两个老家伙,被困在这里也这么多年了,跟个幽灵一般,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这一生无牵无挂,也就只有我夫人让我上心。如今夫人也仙逝了,我魂魄不全的,下去也不好见她。倒不如物尽其用,还能在这里发光发热。”
他一通不合时宜的调侃,语气却很温柔:“当年青华的心愿是拯救苍生,她若还在,如今的心愿必定不改。我当年要为她高兴,眼下亦是。毕竟做男子呢,最重要的就是讨喜欢的姑娘欢心了。”他看向顾白婴,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开口道:“白婴,日后守护都州和心上人,都要靠你自己了。”
顾白婴此刻正在阵中,无暇出阵,见状神情一震,喊道:“爹!”
男子模糊的面容上,绽起了一朵灿烂的笑容,他道:“真不容易,有生之年,还能听到我儿子叫我一声爹,值得了。”
他长春色的袍子如在原野中绽开的一朵花,没入那道巨大长阵之中,化为光点消失。顾白婴眼睛骤然一红,脸色瞬间苍白。
阵法中的元力陡然间浑厚了许多。
那道已经停止动弹的黑色种子,倏尔又开始颤动起来,仿佛拼命想要钻出坚硬外壳。
灰色崖壁边,金瞳少年气息奄奄,看向荒野中的青衫男子。
魔王静静注视了他半晌,忽然伸手,一股魔元之力顺着袖中飞到了崖壁边的少年体内。
鬼厌生脸上身上的伤痕在迅速好转,虽然元力无法恢复,到底不如方才瞧着那般凄惨。
鬼雕棠看向簪星。
这是他与不姜的女儿,他与不姜的结合,更像是同样平等身份地位的结合,无关爱或不爱,黑石城的魔族,惯来也不关心这些。这些年,他被困在此地,偶尔也会想过,自己的子嗣是什么模样。
她或许像不姜一般肆意放纵,或许像自己一般冷酷无情,但真正见到她时,魔王才发现,她不像不姜,也不像自己,簪星比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人。
一个普通凡人。
她有明确的喜怒哀惧,会为身边人担忧,会在危险降临时,第一个挡在众人面前。
黑石城的魔王,怎么会是这样一副模样?上位者,不可表达自己的心意,不可教人一眼看穿,更不可与人过分亲近。千百年前历来如此,所以上位者最孤独。
可是簪星,一点儿也不孤独。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