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层霄将糕饼篮放在案头,有些踟蹰地开口:“孟师姐,这是之前我下山的时候从画金楼买来的。前几日画金楼开张五十年店庆,金掌柜特意让厨子做的,我见抢的人很多,就买了一点带回来。”
见孟盈盯着篮子有些迟疑,牧层霄忙又道:“这些都蕴含灵气,吃了对修炼有益的。”他轻咳一声,“自打回宗门以后,你日日忙着宗门事务,月琴师叔说你瘦了很多,三餐也没什么胃口,或许换换口味也好。”
孟盈看向他,淡声道:“知道了,多谢师弟,我会吃的。”
牧层霄神情一松,站着没走。
孟盈问:“师弟还有别的事吗?”
牧层霄回过神:“没什么。”他犹豫了一下,又状若不经意地开口,“对了师姐,听说平阳镇下月有庙会,你想去看一看吗?”
孟盈一怔:“庙会?”
牧层霄点了点头:“平阳镇先前被洪水冲垮的房屋田舍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一切都在朝前走,往日的热闹与繁华,也在慢慢找回。
孟盈沉默了一下,目光又落回刚才没看完的书册上,只道:“待到了下月,若得了空闲,我会去瞧瞧的。”
牧层霄“嗯”一声,又嘱咐了孟盈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大殿柱子后,有人的声音传来。
“这小子三天两头过来给孟盈送东西,分明是对孟盈有意。”赵麻衣捋着下巴上的小胡子,看了看面前人,语气揶揄,“你也不管管?”
他身侧的蓝衣女子淡淡开口:“年轻人的事,我插手做什么?”
“这倒是奇了。”赵麻衣仿佛不认识般地看着她,“你不是最讨厌门下弟子们谈情说爱,孟盈可是你的爱徒。当年有弟子对孟盈示好,你大半夜带人差点将人腿打折。如今有人当着你的面对孟盈献殷勤,你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师姐,你什么时候也转了性子?”
月琴看一眼大殿中正忙碌的女子,冷道:“年轻人,情情爱爱也很正常。年少的时候不谈风月,难不成等老的时候为老不尊?”她意有所指地看一眼赵麻衣。
赵麻衣:“......”
“再者,世事无常,人世难免遗憾。”她的声音忽而沉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既如此,随心就好。”
......
藏书阁里,近来入了一批新书。
崔玉符正招呼着几个弟子将箱子里的书籍搬到空着的书架上。
这木箱又大又沉,藏书阁阶梯又高,要将这些书籍搬到最高处,着实要费一番功夫。
崔玉符的符咒书籍总是写得很快,让人不禁怀疑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他是否有三百六十四日都在写新书。
弟子们将箱盖打开,从里掏出一本又一本沉甸甸的书册来。
《越用越聪明的生活符咒》《画符,这一本就够了》《一炷香符咒记忆法》《如果符咒会说话》《当符阵来到我家——改变100个修士的符阵故事》......
小弟子无言片刻,开口对身边人道:“真不明白,师父为何要写这些书,真的会有人翻看这些书吗?”
这些符咒不适合战斗,要说很适合日常方便出行,也未必见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宗门里的小孩儿都不爱看。
“许是实在无聊,写着自己高兴。”另一个弟子回道:“师父肯定也知道没人想看,才叫咱们将这些书放在最高处的架子上。算了,他高兴就好。”
走到藏书阁门口的崔玉符脚步一停,转过头去,看向藏书阁高处的架子上。
仿佛有绿衣灵动的少女坐在书架边,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
小弟子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师父,都放好了!”
他收回目光,迈步走向门外:“走吧。”
......
李丹书的法殿,长年累月都是烟熏缭绕的。
初夏已经有了日头炎意,法殿里面比外头还要再热上几分。
门冬还没靠近李丹书的丹炉,就感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霎时间额上出了一层细密小汗。他个子比先前又高了一点儿,稚气逐渐褪去,越发白净秀美起来。一如既往地还是爱扎两朵粉色莲花发髻,只是比起从前的可爱稚嫩,如今多了几分轻灵脱俗。
不过一开口,还是如从前一般讨人嫌。
“师叔,你这殿里也太热了,宗门又不是不给你发灵石,你多贴几张降暑符不行吗?”小童怀里抱着一大摞灵草,边抱怨边走进了法殿。
“臭小子懂什么,”李丹书抹一把汗津津的脑门,“贴了降暑符如何掌握火候?火候不好怎么炼丹?别瞎出馊主意!”一转头,见自己的弟子刚放了一把灵草进丹药炉,顿时暴跳起来,破口骂道:“谁让你把洗骨叶全放进去了?姑逢山淹了水灵草都没长出来,山下的草都被薅完了。你怎么不把你自己放进去?败家玩意儿!”
门冬见怪不怪。
新收的弟子们懵懵懂懂,初始炼丹总是要报废不少材料。只是如今姑逢山水患虽除,被毁掉花草还未完全恢复到从前,不能同过去一般大手大脚。李丹书骂人的时长与日俱增,都快赶得上顾白婴了。
门冬看了一眼那满脸委屈的小弟子,忍不住开口劝道:“算了,新弟子入门嘛,师叔你也不必太苛刻,多试几次就好了,谁一开始都是这般过来的。”
“少替他开脱。”李丹书没好气道:“当年簪星丫头刚入门的时候可从不这样浪费......”他倏尔住口,仿佛提起了某个心照不宣的禁忌,下意识地不再说话。
丹炉里的火“哧哧”烧着,恍惚间有少女摇着蒲扇坐在跟前,不紧不慢地循着火光往里一把又一把地放下灵草。
再看时,倏然成空。
门冬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你以为谁都是杨簪星啊。”
杨簪星已经不在了,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簪星。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在跳动的火苗跟前,慢慢沉默下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