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挺垂头丧气地进来,最后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沈颜回看着他高兴得仿若孩子一般的背影,轻笑着摇了摇头。
接着,她便察觉,方小石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过话,于是她轻唤了她一声:“小石,你怎么了?”
方小石抬起头来,面容纠结地看着沈颜回,试探地问道:“姐姐,你应该……不只有镇北将军外孙女这一个身份吧?”
沈颜回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你若是这么问的话,那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确实不只有这一个身份。”
“那……”方小石既想问,但又怕触及到什么隐秘,所以百般纠结。
沈颜回看出了她的顾虑,拉着她的手坐在床上,对她道:“我原本只是很喜欢你的性格,所以想着认你做干妹妹,能和我做个伴挺好的,现在我认出了舅舅,你又是舅舅的女儿,那么你就成了我真正的亲人,所以我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就好了。”
方小石听了,心里很是感动,苏在潜并不是自己亲爹,所以实际上她和沈颜回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但是沈颜回肯承认她这个妹妹,那就表示她并不在乎这些。
于是,方小石便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疑惑,全部和盘托出:“姐姐是镇北将军的外孙女,自然不同于寻常女子,你有着高强的武功,过人的智慧,这些虽然让我敬佩,但也实属正常。”
“可是,当我发现你与皇上相处起来,也仿佛普通朋友一般,而且像胡统领这般厉害的人物,也能为你马首是瞻,所以我觉得,你应当是另有身份的。”
“但其实这个身份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即使你没有任何身份,我也愿意跟在你身后,只是我想知道,同样身为一个女子,你能够做到什么地步?这对于一直怀疑女子身份的我来说,十分重要。”
沈颜回听着她的心里话,觉得十分熨帖。
方小石这个人,虽然表面看着机智果敢,但其实内心十分敏感,毕竟她从小因为自己女子的身份,受尽了委屈,可偏偏女扮男装之后,便顺利了许多。
所以她会有这样的怀疑,是十分正常的,可是,沈颜回却必须要让她摆正这个思想。
于是她便将自己所有的经历,与方小石说了一遍。
包括自从自己外公出事之后,她便发奋练功,对抗自己父亲和姨娘的事;进宫成为皇上的妃嫔,和皇上一起合作,只为让外公沉冤得雪的事;报仇失败后,假死出宫,成为骠骑军首领的事,全部说了一遍。
方小石听了以后,大受震撼,她一开始就知道沈颜回不简单,却没想到,她的经历竟然这般传奇。
毕竟她所经历的这些事情,随便拿出一件,就可以编成一本话本子,广为流传。
沈颜回抓住还处于震惊当中的方小石的手,语重心长道:“虽然在这个世道,女子的地位远远不如男子,但我相信,只要我们自己不妄自菲薄,肯去努力对抗命运,那总有一天,我们能够帮助女子争取到更大的利益。”
方小石茫然地看着她:“怎么争取?”
沈颜回轻笑:“自古以来,只要提到上战场,那都是男子的事,但现在皇上的骠骑军是我在做主,骠骑军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国家的主力军,我只要在骠骑军一天,就会给更多想要与命运争斗的女子机会,让她们也进入军营,我要让世人看看,男子能做到的事情,我们女子一个不落地都能做到,我要让国家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女子的身影,到那时候,谁还敢瞧不起女子?”
沈颜回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的,是自信的光芒,是对未来的无限向往。
这种热血的眼神,传染了方小石,点燃了她的斗志,让她也不由自主地和沈颜回一起,期待起了这种美好。
三天后,皇上终于开始提审周德,但是沈颜回伤的太重,身体还未恢复,皇上三令五申,让她不许走动,在家好好养伤。
然而沈颜回又岂是能乖乖听话之人?
此时府衙公堂之上,皇上端坐在主位,兵部尚书赵信坐在下首,旁边立着一排手拿长刀的士兵,个个威严肃静,气势逼人。
周德再被押上公堂的那一刻,便被这肃穆的气氛,压得喘不上气来。
但好歹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而且这是一场事关他生死的对峙,他必须咬死也不能松口,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这时,皇上拿起桌子上的惊堂木,骤然一拍,声音冰冷的问道:“周德,你可知罪?”
周德连忙磕了几个响头,连连求饶道:“皇上饶命啊,微臣实在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何罪。”
其实,就连坐在皇上旁边的赵信,也是一脸茫然。
从一开始,他接到皇上的命令,让他带着所有的人马,大张旗鼓地前往江南,而皇上在暗地里先行一步的时候,他就曾反对过。
这毕竟是九五至尊的皇上,若是在路上发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到了江南发生什么事情,伤到了龙体,那不就是他的责任?
况且,他也担心太后会在这个时候施压,让他趁机杀了皇上,那他到时候,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好在太后没有糊涂到这个地步,可是别人就未必有这份清醒了。
但是皇上的命令既然已下,那他反对自然是没用的,所以他这一路担惊受怕的,就怕皇上出什么意外,他这里不好交代。
好在最后他与皇上成功汇合,但不知道皇上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刚刚进城,便迫不及待地把人抓了起来,难不成,是已经掌握了周德的罪证?
这样想着,便听到皇上开口道:“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把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胡挺便和方小石一块被带了上来。
皇上眯着眼问道:“周德,你可认识这两人?”
周德看到胡挺,便立刻恶人先告状道:“微臣当然认识,这人自称是兵部尚书赵大人,一进城,便要求吃山珍海味,逼着微臣到处借钱请他吃饭,而且他还带着一个……”
“啪——”一声巨响,皇上用惊堂木拍了一下桌子,打断了周德的话。
“朕不妨告诉你,这人是朕的人,朕派他前行几天,到城里来试探周大人,没想到,周大人竟如此经不起试探。”
“胡挺,你来说说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吧。”
胡挺低头应了一声,便开始娓娓道来:“属下假借了赵信大人的身份来到城里,周大人一开始表现得十分清贫,吃得寒酸,住得也寒酸,属下对他百般试探,也没有使他露馅。”
“后来属下吃了周大人所谓借钱置办来的宴席,不小心得了鼠疫,便把那无良的米铺老板抓了起来,可是这个时候,周大人却表现的十分心虚,为了不让属下提审米铺老板,不惜用重金贿赂属下……”
说到这里,胡挺呈上手中端着的木盒,“这个木盒里,放的便是周大人送给属下的银票。”
一旁的侍卫接过盒子,放在了皇上面前。
皇上掀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沓银票,每一张都是大值的面额,加在一起,数量十分可观。
于是皇上冰冷的眼神倏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周德:“周德,朕倒想问问你,这么多的钱,你是哪来的?”
周德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委屈:“皇上,微臣冤枉啊!事情绝对不是他所说的那样,当时中了鼠疫的,根本就不是这位大人,而是这位大人带来的美人,这位大人对那位美人十分关切,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为了满足美人的要求,微臣尽心尽力了。”
“可是谁知道,那米铺老板老板道貌岸然,竟然拿被老鼠爬过的米出来卖,这件事微臣之前毫不知情,但事情毕竟是发生在微臣管辖的地带,而且这位大人还威胁微臣,说要是皇上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放过微臣,微臣心中忐忑,迫不得已,只能挨个去求了所有的商贩,这才凑足了这些赢钱,给了这位大人。”
皇上眯眼,他早就知道周德不会如此轻易认罪,但也没想到,他竟如此巧舌如簧。
“哦?你的意思是,这些钱不是你的,是你东拼西凑而成的?”
“没错啊,皇上。”
“那朕倒想问问,那些商贩为什么会答应给你钱?可是你许了他们什么好处?”
周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嚎道:“皇上明察啊,这次出事的毕竟也是商贩,若是被皇上定了罪,那其他的商贩也怕受到牵连,所以大家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了,虽然有投机取巧之嫌,但却罪不至死啊,皇上!”
“皇上若是不信,倒可以派人去找外面的商贩问问,到底是不是像微臣所说的这样。”
皇上咬牙看着周德,一时沉默不语,良久,终于沉声道:“派人去查!”
赵信找了几个利索的,快步跑了出去。
公堂上顿时一片安静,只留下周德喊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