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压榨劳工？”
海勒正准备回比斯星去，他出来已经太久了，比斯星的家产向塔克星转移得怎么样了他也没去看，只是人还没登机就接到了舒云归的电话，于是急赶慢赶赶到总长会议室来，屁股还没挨到沙发，登时就弹了起来，赶紧解释道。
“采摘工又不需要学历，也没有任何技术难度，这一个工种在我们兹伯尼集团中属于社会福利岗位，大量采摘人员都是残疾人，他们一天的工作产能只有正常员工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但我们依然为他们提供正常员工百分之八十的薪水和完善的社会保障，这怎么能叫压榨劳工呢？！”
海勒委屈极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嘴巴，联合政府才刚刚取得了霍普星域的合法控制权，立马就有人来告黑状了。
“你们还有社会福利岗位？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程思空调阅着兹伯尼集团的年度财务报表，这种报表一般都做得十分好看，即使账目真的有问题，以兹伯尼集团的财力和地位，想要做一套漂亮的假账公之于众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反正灯塔政府也不敢去查它。
“以前是没有的，后来于将军来了，要求我们比斯星的每家企业都要设置社会福利岗位，我们兹伯尼集团最大，需要面向比斯星民众提供超过三万个福利岗位，不光是采摘工，我们的包装工种也是福利岗位。”
“你们对外公示的账目确实写得是提供百分之八十的薪酬和正常社会福利，可你确定执行下去的时候没有人从中作梗吗？建设曙光号的钱你们兹伯尼集团都抽了百分之三十，更何况这些都是毫无反抗能力的残疾人，如果有人想要背着你捞油水，你确定自己能监管得到？”
海勒愣住了，他眼球转动着，显然没想好怎么回答，只能慢腾腾坐回了沙发上，思忖了半天，才道：“我还真没关心过果园那边的情况，其实我们不仅有集团直辖的果园，还有分包出去的果园，那些承包商有没有压榨劳工我就不知道了。”
集团的老板从来都是只看报表的，下面的工作人员跟他说那些劳工能拿到正常员工百分之八十的薪资，他也就这样对外宣称自己公司的福利岗位多么体恤民众，实际上贵公子从小到大都没迈进过果园一步，他哪里知道他那些数以万计的员工中会不会有人没有得到合理的待遇呢。
“现在有人举报说比斯星果园的劳工因为在全员恶变期间被迫长时间在室外工作，导致恶变，我不管你知不知道这个情况，总之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我要知道具体情况。”
舒云归接通了一则通讯，是谢茂华的私人飞船正在申请靠近联合政府的舰队。
“啥？恶变？！”
海勒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气又急道：“人工太阳停转一年多了，室外一根草都不长，那些采摘工在室外摘什么？摘星星吗？”
程思空的眼神从显示仪上挪开，看向一脸气急的海勒，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刚才温岚说劳工被迫外出工作的时候自己和舒云归都没反应过来，在人工太阳停转的时期，室外压根就没有植物生长，哪里需要采摘工外出工作呢？
但回想起温岚当时的神情，不像是在骗人的样子，综合海勒的说法，现在似乎又浮现出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比斯星究竟有没有出现劳工恶变，并被军队驱逐的事件，如果没有，那这谣传的消息究竟是谁传到温岚耳中的？
舒云归挂了通讯，抬头看向海勒，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海勒自己也心虚，万一真有其事可怎么办？他赶紧闭了嘴，溜出办公室去走廊打电话回比斯星核实情况，他刚出去，谢茂华就进来了，他先看了一眼急匆匆跑出去的海勒，然后才向舒云归和程思空微微点头示意，问道：“不知二位临时通知我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舒云归指着沙发让他坐下，然后关了门，海勒打电话骂人的声音被隔绝在外，总长办公室中一时间十分安静。
谢茂华路上就在想舒云归传召他有什么事，只是他想了一圈也没想明白，只能等着舒云归开口，却没想到舒云归没开口，反而是程思空站了起来。
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窗外的阳光，金色的长发铺在后背上如绸缎一般闪烁着柔和的光芒，这令谢茂华想起了程思空的母亲，那也是个拥有一头美丽金色卷发的温雅美人，只可惜生在了西塔蒙斯家族，导致了她这一生的悲剧。
“三河集团大楼爆炸事件之后，你有没有见过西塔蒙斯·冯？”
“见过谁？”
谢茂华愣住了，良久才道：“西塔蒙斯……你祖父不是在三河集团大楼爆炸事件中恶变了吗？然后就听说了他去世的消息，我还去参加了他的葬礼，当时你不是也在吗？为什么要问……要问我有没有见过他？”
谢茂华十分迷茫，如果说他见过西塔蒙斯·冯，那也是见的遗体，但那具遗体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了，为了能顺利火化，他们还建造了一个大型火化炉，才勉强将那头“怪物”塞了进去。
“那换个说法，全民恶变之后，你有没有在荆棘女神供能塔中见到过西塔蒙斯·冯，或者跟他很像的人？”
谢茂华在心里将这个问题颠来倒去回想了好几遍，才终于明白过来程思空在问什么，他发根都竖起来了，惊愕道：“难道……你的意思是西塔蒙斯·冯没有死？他在荆棘女神供能塔中？！”
程思空转过身，阳光在他周身形成一圈逆光光圈，使得谢茂华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说：“现在是我在问你，谢会长。”
谢茂华赶紧开始回想自己过往每一次进入荆棘女神供能塔中的情形，无论人多人少，除了十二智脑团的人之外，他从未在塔内见过其他任何人。
“没有，绝对没有，我可以保证！可以去问其他成员，也可以用测谎仪测，绝对没有！”
谢茂华急声道：“自从西塔蒙斯·冯死亡的消息传开之后，我就没有在荆棘女神供能塔中见过他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问题，难道有人见过？”
程思空没再做声，舒云归解释道：“只是有人说西塔蒙斯·冯依然活在荆棘女神供能塔中，那座塔只有十二智脑团的人能进入，我们找你来核实，看看情况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了！”
谢茂华信誓旦旦道：“西塔蒙斯·冯是我们看着推进火化炉中去的，也是我们看着下葬的，人死还能复生吗？如果可以，塔底下的孙老板岂不是也能活过来？可我从没听说有人再见到过他。”
连谢茂华都这样说了，看来十二智脑团的人确实不知道西塔蒙斯·冯是否还活着的事，那温岚所说的，与宗定邦通话的那个人又究竟是谁呢？
还是说——
那个人压根就不存在？
“其实想要确认西塔蒙斯·冯是否还活着，不用这么麻烦，人言皆虚，眼见才为实，你们不是已经在计划攻塔了吗？打进荆棘女神供能塔中去看看，不就知道西塔蒙斯·冯到底是生是死了吗？”
谢茂华对于这种死人复活的谣言是全然不信的，如果西塔蒙斯·冯还活着，他怎么可能舍得自己庞大的家业，怎么可能愿意从总政官的位置上退下来，又怎么可能愿意离开十二智脑团呢？
而且还说他人就在荆棘女神供能塔中，这就更可笑了，缪斯又不是个摆设，西塔蒙斯·冯对它来说已经没用了，它绝不会留一个没用的人在塔中，除非那是一具跟孙老板一样的尸体，但如果只是尸体的话，就更不存在什么死而复生的诡异说法了。m.
“你不说我们也会亲自去塔内瞧瞧的，不止是确认西塔蒙斯是否还活着，也要好好跟缪斯算算总账，今天我们找你来问话，你若是知道什么内幕最好提前说，如果被我们查出来有任何隐瞒，你自己知道后果的。”
谢茂华哭笑不得：“长官们，你们的问题我都回答了，要是还想知道什么，得明着问出来啊，我也没法洞察各位大人的心思，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情报没说。”
舒云归沉思了一会，问道：“你回想一下，是否知道有关‘信徒’或‘长生’之类的事情？”
谢茂华骤然提了一下眼皮，恍然道：“啊……说起长生，我记得缪斯确实提到过长生的事情，它说……人虫基因融合试验可以大幅度延长人类的寿命，帮助它推行这项试验的十二智脑团成员可以获得特别恩赐，得到所谓的……长生。”
他这番话说得有些迟疑，似乎十分拿不定情况。
“1185试验开始地太早了，那时候我们都还没出生，我也是听长辈说的，时间太久远了一些细节已经记不清了，究竟是不是长生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只是刚才听舒总长提起，我才偶然想到了这个传说。”
1185人虫基因融合试验开始的时候确实打着“增强体魄、延年益寿”的旗号，但缪斯号称能帮助人类得享长生这件事舒云归还是第一次听说。
人类和这宇宙中所有的碳基生命一样，都是有生老病死自然循环规律的，即使现代发达的医疗技术可以大幅度延长人类的寿命，但永生是万万做不到的，缪斯只是一台人工智能而已，它凭什么能宣称具有帮助人类永生的能力呢？
舒云归眼皮狠狠一跳，骤然抬头看向程思空。
显然程思空也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也正朝他看过来。
所谓长生，很可能是利用仿生技术或人类意识电子化对人类进行的科技改造，只是披着“长生”的外衣能提升神秘感，对于那些被缪斯蛊惑的人来说，“长生”这两个字似乎带有莫大的诱惑，尤其是十二智脑团中的人，“长生”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更是一种超越肉体凡胎的特殊享受。
被改造过的人类其实已经不能过被称之为“人”了，他们只是一团科技的产物，只能被划归为“怪物”的行列，西塔蒙斯·冯如果真的“活着”，大概率也只能以这种形式存在。
没想到，人类在这个宇宙中发展了如此长的时间，最后还是避不开所谓的“长生”的诱惑。
舒云归觉得很荒唐，荒唐到有点想笑，西塔蒙斯·冯可是受过高等精英教育的人，他都能被蛊惑，那其他人怕是更是如此。
而程思空则感觉十分愤怒，缪斯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挑战了他的底线，他不能忍受缪斯将西塔蒙斯·冯变成一个电子怪物，即使那是他非常非常讨厌的祖父，但可能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缪斯对西塔蒙斯·冯做的这些事，就像是打在程思空脸上的巴掌，令他怒火攻心。
看来，攻塔之战迫在眉睫了。
舒云归示意程思空冷静，此时打完电话的海勒进来了，五官都恨不得扭到了一起，又委屈又愤怒，道。
“我问过了，果园中确实有一批劳工恶变了，但那是在诱导剂刚刚飘到比斯星的时候，当时轮班的采摘工没有防备才导致的恶变，自全民进入地下堡垒之后，就再也没有外出采摘过了，更没有劳工恶变的情况出现！”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