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未经允许私自搞什么双向链接的话，咱们就不会遭遇危险了……」
在飞往仿生人研究协会大楼的路上，唐越眼观鼻、鼻观心，垂头丧气地向大家道歉。
「现在知道听从指挥的重要性了？」
舒云归偏头看着他，道：「我们是团队作战，如果每个人都不听指挥擅自行动的话，那我们估计很快就会交代在阿尔法星。」
唐越「呜」了一声，抱着脑袋泄气道：「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我真的以为能成功来着……」
「能不能成功和能不能进行这个行为是要看当时面临的状况的，我们第一阶段的任务是救回韩乐博士，纵使你设计的程序能够成功，也要考虑到轻重缓急，团队指挥的作用也就在这个地方，就是为了防止你们脑袋里一会一个想法。」
程思空严肃道：「战斗结束之后回去写五千字检讨给我。」
唐越张大了嘴，哀求的话还没说出口，程思空又幽幽补充了一句：「全文手写，不许用机器人代写。」
这一下彻底堵死了唐越的后路，他更加哀怨苦恼地坐着，眉头都快挤出了一个「川」字。
「别丧气嘛。」
耶稣嘿嘿一笑，道：「我觉得你那个程序编写地很不错啊，是缪斯的爆点藏得太深了，没注意到是正常的，如果没有那个爆点，现在你就已经得手了，等缪斯真正注意到的时候，你起码能感染三分之一的士兵。」
「你还看得懂编程啊？」
唐越瘪着嘴道：「可人家就是更胜一筹，只要进行双向链接，被链接的那个仿生人控制中枢必定爆炸，我到现在都没想出来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不？」
耶稣耸耸肩，摊手道：「我老爹好歹也是专门研究人工智能的，编程嘛，多多少少会一点啦，不过你这个东西太复杂了，我想不出办法。」
他晃荡着金属腿骨，半晌后突然道：「不过……不是说等救出那臭丫头的妈妈之后，就去找她爸要人手，直接进攻缪斯的老巢吗？到时候你从缪斯服务器终端中直接向下感染反控制程序，不就不用经过爆点了吗？」
唐越歪着头，神思凝重道：「话是这么说，但这个爆点的问题还是值得深思，我打算要是回去之前还想不出来解决办法的话，就把这个问题上传到论坛里去，问问那些大神们有没有办法。」
「拜托，你可是程序类二阶异变体哇，你都想做不到的事那些普通人类怎么可能做得到？」
耶稣惊讶道：「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就是以目前的计算能力来说无解的设置呢？」
唐越吸了吸鼻子，望着耶稣道：「你和缪斯还同样都是人工智能呢，难道你会承认缪斯比你智商高吗？」
「NO！NO！不能这样对比！」
耶稣强调道：「我是仿生人，它是人工智能，我可以搭载人类细胞但它不能，它就只是个机器，怎么跟我比？」
「你搭载的是人类细胞，但它搭载的是人类意识啊，你身体中最多也就只能有一个人的细胞，但它可以吸纳几十亿人类的意识，你还觉得它不能跟你比吗？」
唐越撑着脑袋，幽怨道：「我甚至怀疑它是不是提取过一个程序类三阶异变体的意识，不然怎么能把爆点隐藏地这么巧妙呢？我的程序无论从哪个方向入侵，好像都绕不开那个爆点。」
「可别给自己找理由了，世界上哪有三阶程序类异变体，你那纯粹就是技不如人。」
程思空毫不留情地笑着，舒云归摇头提醒他道：「咱们可就带了这么一个搞技术的人啊，你要把他打击深了撂挑子不干了，你就自己写代码去吧。」
程思空
哪里会写代码，他只会给写代码的人开工资，IAFA技术部那一群计算机天才们大多也是被他开出的惊人年薪吸引来的。
不过对待唐越就用不着这么丰厚的物质条件了，程思空哼了两声：「他要是不愿意写代码，那就让他回塔克星去地下堡垒挖地基吧，反正那活工资也挺高的。」
唐越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从前他就听说IAFA里惹谁都不能惹程思空，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连忙举手投降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保证乖乖听话，好好干活。」
耶稣投给了他一个白眼，小声嘲讽：「你个软骨头。」
「你不软，你行你上。」
唐越生怕程思空听到了，跟耶稣用口型对骂，在这两个小菜鸡互啄的行为中，战机很快飞越了一百多公里，停在了一条没什么车辆的宽阔马路上。
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战争打响三年，除了被红梦魇号带走的人类和被缪斯控制的仿生人之外，剩下的基本都死在了冲突中，或许星球上还有些没被发现的幸存者，但其数量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已经是程思空第三次见到这种荒凉的景象了，第一次是诱导剂泄露后的莱特星，第二次是兽人横行的第九星，这是第三次。
强烈的宇宙风暴风化了建筑物，宽阔的马路上被覆盖了厚厚一层沙石，要不是飞机降落时引擎掀起的风吹开沙土露出地面，众人都要以为他们降落在了沙漠城市中。
比起其他两颗星球，阿尔法星更加荒凉，因为那两颗星球再怎么说，地面上还是有活物出没的，有生命存在和没有生命存在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虽然这个星球上有大量的仿生人在活动，但仍然掩盖不住它从内往外散发的死气。
舒云归解释不清楚「死气」究竟是什么，他只能将其笼统概括为「没有人的温度」。
这是个很抽象的概念，比如作为仿生人的耶稣就不能体会所谓「人的温度」是什么意思，但其他四个人类明显都很同意舒云归的说法，纷纷点头称是。
仿生人研究协会大楼就在眼前不远处，但要走过去就得穿过这满地灰白砂砾，大家带好武器穿好防护服从战机上跳下来，刚接触到外界的空气，防护服上的辐射指数就爆表了。
「好家伙，这里的辐射是整个阿尔法星上最强的地方吧？比刚才军营里还高两倍。」
舒云归照例走在最前面，解释道：「因为仿生人研究协会大楼处在高海拔地区，宇宙辐射最先到达这里，所以辐射量会比较高，大家注意保护好防护服，刮破了的话，你们一分钟内遭受的辐射当量相当于在霍普星域做整整一年的X光。」
「难怪他们这里的人癌症高发，这样的辐射当量对应80%仿生人比例来说已经够体量人类生存不易了。」
简方荣虽然本专业是搞机械物理的，但数理化不分家，对于辐射的相关知识多少还是有些了解，在这样高辐射量的星球上生存，人类生育率大幅下降，辐射病高发，也是不得已才采用人类意识电子化和仿生技术来维持人口的，所以在一开始选择使用缪斯这件事上，人类其实是没有错的。
错就错在，缪斯贪心不足，人类依赖它强大的能力，可对它的监管又太过放松，过度赋予人工智能权力，久而久之才会酿下今天的苦果。
灰白色的建筑残渣用脚一踩就碎成了一阵白烟随风飘散，地表上没有植物，任何的生物细胞都不可能在这样强的辐射中存活下来。
很难想象零七号飞船的初代移民者是带着怎样绝望的心情在这片土地上坚持存活下来的，但舒云归相信，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在初代移民者还没有想到仿生人技术的时候，他们也一定想过很多种其他的方法来应对这可怕的辐射。
就和他们零三号飞船移民者降落到霍普星域，面对黑暗、缺氧和虫族惊吓的时候一样，谁都没有轻言放弃。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截至目前他们一共发现了三个古地球人类移民的痕迹，但所有文明的延续都同样陷入了绝境，这或许是人类命运中注定的劫数，无论大家逃到那个星球去，最终都是要面对的。
风裹挟着细沙没过鞋面，前人留下的鞋印瞬间就会被拂平，舒云归一行五人望着大楼走了很久，终于在恒星光芒开始收敛的时候到达了研究大楼门前。
风沙已经将这座大楼的入口掩埋了一大半，隔着玻璃能看见一楼大厅中进了不少沙石，连座椅都被埋了进去。
「唐越，探测楼内生命信号。」
根据阿克将军提供的资料，韩乐博士的通讯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五楼，依据大楼三维图像可以得知那里是人类电子意识存储区，所有被意识提取器提取出来的人类意识，都将在这排队等待移植进仿生人身体中。
可以说，这里是整个蝴蝶星云、乃至整个宇宙中最大的人类电子意识仓库。
韩乐博士回到这里，应该是想抢回那些人类意识数据，毕竟蝴蝶星云的人类数量稀少，这些电子化之后的意识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如果这些意识落入缪斯手中，就会变成仿生人士兵被它操纵，或者被缪斯摧毁，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散。
如第九星的柯尼莉丝所言，在战争时期，人类本身就是一种资源，对蝴蝶星云来说，人类的电子意识就是保证人口数量的一种「资源」。
「生命信号被屏蔽了。」
唐越摇头道：「这个大楼外面有很厚一层防辐射涂料，应该是建造大楼的时候特意为之，你们看周围的建筑物多少都有风化，但只有这座大楼看起来还很新，看来蝴蝶星云的人为了保护这里面的人类电子意识，还是做了很大努力的。」
「不过这个防辐射涂层阻挡了生命信号探测器的感应波回传，我们恐怕只能进去之后再探测了。」
众人看向大门口这滩几乎和门一样高的砂砾堆，都忍不住叹了口气，为了鼓励大家，唐越眨巴着眼睛，嘿嘿笑道：「但是有个好消息，防辐射涂层这么厚，缪斯的无线信号也进不来，也就是说它在这栋大楼中只能进行有线指令传输，这是不是个好消息？」
程思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耶稣「哦」了一声，简方荣将冲锋枪反背到身后，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赶紧挖吧，待会天黑看不见就更危险了。」
唐越摸了摸脑袋，不解道：「这不算好消息吗？为什么你们一点都不激动？」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舒云归对他的发现表示肯定，道：「但前提是我们要能挖开这么大一滩沙土进去，其次是韩乐博士她们真的还在这栋大楼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