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空？程思空！」

　　呼唤声由弱渐强，耳边嗡鸣退去，程思空缓缓睁开眼，却觉得眼皮上黏.腻的很，伸手一摸却疼了个激灵。

　　「别动，你眉弓撞到了操作台，应该有骨折，我已经给你用了快速凝血剂，等回去找路哥做个手术，不会留疤的。」

　　程思空感觉自己浑身跟被人拆过一遍一样，骨骼和肌肉哪哪都疼，被摇匀的脑浆终于恢复平静，他望着一片狼藉的驾驶室，后悔刚才去帮舒云归的时候就不该解开安全带，谁知道自己究竟在驾驶舱中滚了多少圈呢？

　　五感回到身体的速度非常慢，他捂着头坐起来，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没好气问：「你就不能给我用个‘细胞重组或者‘如沐圣光？我这脑袋疼得就像被人拿电钻撬过一样。」

　　「暂时不行，你还是先忍忍吧，实在不行要不来颗止疼药？」

　　舒云归从急救箱中取了颗止疼药给他扔过去，摊手道：「不是我不给你治疗，实在是咱们现在情况危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来救援。」

　　程思空含着止疼片抬起头，才发现这架造价昂贵的空海战机已经支离破碎，舒云归在战机碎裂的一瞬间给外面套了一层「独创空间」，这样才保护他们不至于被淹死。.

　　现在他们身边到处都是战机碎片，半身泡在海水里，水里甚至还有程思空自己的血，他朝外看去，发现战机撞进了海沟裂缝中，即使机身解.体，但水下机器人还牢牢抓着动力核心，被舒云归一起套进了「独创空间」中。

　　此处距离海平面超过五千米，强行催动「独创空间」抵抗水下压力托着这么沉重的东西上升需要耗费大量的异变能力，万一中途能量不够，那他们就都要进海水里泡澡去了。

　　好在撞击发生之前程思空已经联系了天空岛指挥部，战机解.体之前也会有危险预警传回去，若是维持这个现状不动，应该能坚持等到救援。

　　「得，那就只能在这等着了，幸好能控制空间内的氧含量，不然咱们马上要憋死在这。」

　　程思空又躺了回去，捂着自己的满是鲜血的额头问：「不过话说回来，你看清刚才那撞击是怎么产生的了吗？」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应该距离我们的战机很近，不然无法产生这么强的力道，可惜这架空海战机了。」

　　程思空一下子又支棱了起来，因为过度失血的头脑产生了一瞬间的眩晕，他趴到空间壁前面，挥开面前的战机碎片，在冰凉的海水中艰难前行几步，才看清爆炸产生的地方。

　　那是一片大陆架延伸进海底的部分，原本是个斜坡，但此时已经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海水往内倒灌产生了明显的水流，说明在这一片的地下，有一个庞大的空间，足够海水倒灌这么久还没将其灌满。

　　「你不好奇那底下是什么吗？」

　　程思空在空间壁上画了个圈，指着正在灌水的缺口道：「那看起来看不像是普通的地下溶洞。」

　　舒云归凑过来仔细看了看，又结合他们现在所处的地理坐标，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看上去好像是地下王城的位置。」

　　「地下王城？就是你跟我说的，第九星放置移民飞船的地方？」

　　舒云归点点头，道：「地下王城非常大，当时我们只去了神庙，其他地方都没有去，不排除一直延伸到海平面以下的可能性，而且刚才那个爆炸离我们如此近，威力又如此巨大，不像是普通武器。」

　　「我也觉得第九星上根本掏不出这种量级的武器，那你觉得会是什么东西产生的爆炸呢？」

　　舒云归在空间内环视了一圈，拧眉道：「

　　我之前听杰弗里说，野地之中还有残存一些军火库，如果是军火库爆炸的话，是有可能产生这么大的威力的。」

　　程思空「嘶」了一声：「可是我们降落之前周围都是大海，没看见类似军火库的建筑啊？」

　　「不，有的，只是我们的潜意识都不认为那会是一个建筑物。」

　　程思空的眼睛一下睁大了：「那个女王雕像？！你不是说那里面是天文望远镜吗？」

　　「那只是它暴露在海平面之上的部分，海面之下谁也没进去过，也只有在那里产生爆炸，才能波及到如此深的海沟之下。」

　　程思空简直服了第九星这群人藏东西的能力，他按了按太阳穴，道：「除了费恩·劳伦尔之外，总也没人干这种事了吧？他想做什么？水淹地下王城？」

　　舒云归活动了一下筋骨，道：「我们在这乱猜没有用，不如进去看看，当面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进去？」程思空看了一眼水流汹涌的地下缺口，有些迟疑道：「这里面不是被淹没就是会塌方，你‘独创空间能撑得住吗？」

　　「撑不住不是还有你吗？你只是身体受伤了，异变能力可是一点都没少，别想躺平不干活。」

　　刚送给舒云归没多久的话就被他送还回来了，程思空还没反应过来，舒云归抛下了动力核心，空间壁迅速收拢，包裹着两人顺着水流一起进入了地下王城。

　　由于猛烈的爆炸，致使地下王城靠海的一侧发生了大面积坍塌，这个塌陷反而堵住了一部分缺口，导致海水倒灌速度减缓，程思空和舒云归手脚并用爬了进去，发现倒灌并不严重，王城的积水大概只到他们大腿，空间内尚且残余大量氧气，为了节省异变能量，舒云归便撤去了「独创空间」，两人一起在深一脚浅一脚的海水中艰难行走。

　　一进入王城，不用抬头就能看见高大的神庙，那是整个地下王城地势最低的地方，越靠近那边水流速度越快，舒云归估计移民飞船的尾部引擎应该已经被淹没了，这种长期未维护的精密机械一旦泡水，几乎就没有修复的价值了。

　　费恩·劳伦尔作为移民派，亲手水淹移民飞船又是闹的哪一出？

　　而对于想要利用飞船主脑转移终端的缪斯来说，就更不可能让他来放水了。

　　「看那边！那是不是费恩·劳伦尔？！」

　　程思空指着前方高地上坐着的人影，海水中的盐分刺激得他眉骨上的伤口生疼，他只能闭着一只眼睛，从背后摸出了手枪，厉声道：「走，不是要去问问他到底想做什么吗？」

　　舒云归抓着他瞬间「坐标改写」到了费恩·劳伦尔身后，把那个病入膏肓的男人吓得差点晕过去，为了不让他死在这里，舒云归用了「如沐圣光」，可怜程思空此时才能沾光蹭一点，用来缓解眉骨上的剧烈疼痛。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舒云归扶着费恩·劳伦尔，问道：「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缪斯的指示？」

　　费恩·劳伦尔失去生命维持系统已经好久了，此时生命体征已经降至最低限度，舒云归不得不用医疗类异变能力替他撑着，不然只要他一停下，费恩·劳伦尔就会立刻死亡。

　　「我在医疗中心的病床上躺着的时候，不停梦见缪斯，它让我把动力核心装回飞船上，它说它可以带着第九星的民众离开这片土地，去寻找新家园。」

　　费恩·劳伦尔从胸腔中发出一声冷笑，道：「我知道它在骗我，一旦我把动力核心装回来，它就能得到飞船主脑的算力，呵，即使我们第九星放弃科技二十多年，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它想利用我，我就来亲手替它送终。」

　　在「如沐圣光」的治疗作用下，眉骨上的伤口终于

　　愈合了，程思空一边擦着脸，一边道：「你是想利用海水倒灌淹没移民飞船，以此隔绝矿动力母舰上的缪斯终端对飞船主脑的侵占？」

　　费恩·劳伦尔费力地点点头：「没错，那艘飞船已经炸毁了，没有人能帮缪斯将终端转移到这里来，它想与飞船主脑中的另一个‘缪斯分支汇合，就只能利用无线电磁波传输，而电磁波在水中传播衰减很大，哪怕我杀不了它，也能延缓它的生长速度，而且没有了移民飞船，它就只能跟第九星一起毁灭。」

　　「缪斯就像是一只涡虫，它可以被分成无数分，每一分都能独立存活，独立进化，我想当初古地球上的那台缪斯服务器一定就是这样分裂了自己，寄生到十二艘移民飞船的主脑中，跟随飞船去往了宇宙各处，而第九星上的这一个分支，很可能是最先苏醒的，但由于科技进程有限，我们霍普星域上的那个缪斯相比之下迭代地更快，也隐藏地更深。」

　　舒云归看着神庙一寸寸被海水吞噬，低头沉思道：「我暂且不知道这两个‘缪斯是怎么相隔770亿光年的距离找到彼此的，或者说仅仅只是霍普星域上的那个‘缪斯找到了第九星，当它操控第一批恶变体到达第九星的时候，才发现了这里原来也有一个‘缪斯，而且比自己弱小的多。」

　　程思空应声道：「所以它一开始是看不上第九星这个落后且弱小的‘缪斯的，这给了第九星原住民一个机会，他们拆掉了动力核心，彻底阻止了飞船中‘缪斯的进化，而来自霍普星域的那个‘缪斯现在应该十分后悔自己没有在到达第九星的第一时间就侵占飞船主脑吧？」

　　程思空「哼」了一声，冷笑道：「人工智能与真正的人类之间，果然还差得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