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秀双目已瞎,受佛法点化,自废武功,从此遁入空门,屠龙会算是已被铲除,当大快人心才是。众英豪却少见欢欣喜悦之情,多见惶恐忧虑之色,江澄清瞧在眼里,明在心里。
有意将众英豪心中的不安化解了去,朝四周一个抱拳问礼,大声说道:“诸位,不知老夫于你们心中,可还能说上几句比较中听的话来?”
刘高升大声回道:“江老英雄,你行走江湖那几十年,行侠仗义,秉承公道,可谓江湖武林之福。于众英豪心中,若连你都不能说上几句中听的话来,那众英豪的心岂不是早已凉透了?”朝群豪抱拳问礼道:“大伙儿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群豪立时欢颜驻脸,无不随声附和,点头称是。
江澄清抱拳道:“想那二十年前,曾经参与过绝情谷之战的侠客豪杰,受赵明秀父子欺骗,误会了白天宇,围攻了白天宇,便也在心里与白天宇结下了仇怨。见白天宇今日现身于此,大多人心中,想必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安置昔日恩怨。”
俗话说的好,由来不做亏心事,半夜打雷心不惊。
当今江湖武林之中,像张凤翔、李梦阳、黄三略、刘高升、范泰来、温清辕、鹿济贫、于柳、司徒横、端木胜、乐啸天、秋浦双剑、鹰王铁石、陆连海、罗灵峰、郑浔阳...等等这些江南江北、有头有脸的侠客豪杰,曾几何时,是为了江湖武林公道正义也好,是为自己问名问利也罢,没几人没参与二十年前的绝情谷之战。今日见白天宇重现江湖,说他们能视若无睹,怕是连他们自己也难以置信。
见江澄清一眼瞧见了他们的心思,一语道破了他们的心意,不也心存感激,不也齐齐看了白天宇一眼,不也为江澄清接下来的作为有所期待。
心想:“当年就白天宇一人,群豪都未能将他怎么样,现在又多出了一个武功已登峰造极的儿子白玉天,更不能将他怎么样了。再以拳脚刀剑来解决恩怨是非,定是不妥,须得有人站出来充当和事老,将恩怨是非化解了去。”
古槐是去过匡庐山的,是见过白天宇夫妇的,是已知晓白天宇早已淡忘二十年的仇怨的。为了让江澄清能做好这个和事老,大声说道:“江澄清大侠,你若是真有好话,就快些讲,若是真有香屁,就快些放。大伙儿个个英雄豪杰,个个心急如焚,就等着听你说话,就等着闻你放屁。大伙儿说是不是?”
群豪心知古槐参与过绝情谷之战,因嫉恶如仇、作战勇敢,被白天宇一剑刺伤了大腿。见他此时竟敢说出这等话来,预感与白天宇之间的仇怨有望和解,不也为之高兴,不自觉地缓缓笑出声来。
鲍大雷笑道:“大伙儿打起精神,有请江澄清居士发言。”
众人欢迎,欢声一片。
江澄清走到场地中间,朝四围一个抱拳,大声说道:“诸位英豪,白天宇今日应我江澄清与崔永月邀请,出现在你们面前,就为了结昔日恩怨。大伙儿若信得过我江澄清,从今日起,就请大伙儿承认,世间再无剑魔,只有洛阳人士白天宇。与洛阳人士白天宇之间,大伙儿再无仇怨,日后就算不想将其称为朋友,也切莫将其想为敌人,他已受当不起。”
张凤翔大声说道:“江老英雄说的,字字珠玑,句句在理,大伙儿自将深信不疑。白天宇居士身为受害者,却能心无仇怨,化干为玉帛,我等心中又何来仇怨可言。日后,就算白天宇居士不愿将我等当成朋友,我等也决不将他视为敌人。”
群豪随声附和,无不希望江澄清这个和事老能大展雄威,一言可九鼎。
明智上人见群豪有意跟白天宇淡化昔日恩怨是非,就差白天宇出来表个态,不也说道:“白天宇,赵明秀那等大奸大恶之徒都可得到佛祖点化,跟众英豪淡化往昔生死不共戴天之仇,何况你当年只行侠仗义,从不为恶,更应该能跟众英豪淡化仇怨才对。”
白天宇淡淡一笑,走到江澄清身旁,朝四围一个抱拳问礼,大声说道:“诸位,这近二十年来,白某隐遁匡庐山下,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一件事,自耕自种,自酿自喝。往后诸位若有机会去匡庐山游玩,或是路经匡庐山办事,可到白云山庄去坐坐。至于招待,别的不敢保证,自酿的桃花酒,保管贵客喝个够。”
黄庭道人站了出来,大声说道:“诸位,你们可知道,当年我黄道庭为何没参与围攻白天宇吗?”
李梦阳问道:“为何?”
黄庭道人说道:“白天宇当年,平时做事是有些过激,下手不容情,但也从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想那晦明禅师、春山道人,当世高人,武功与修为当世一流,若不是有人背后行阴诡手段,绝无可能害得了他俩。我黄道庭当时坚信,晦明禅师、春山道人之死,绝不可能是白天宇所为。”
李梦阳感喟道:“黄掌门说的极是。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等当年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却愿意相信了别人的嘴巴,真是悔之晚矣!”
群豪无不嘘嘘有声,悔恨当年偏听偏信,以至行差踏错。
江玉郎见群豪满怀自责之意,不也相信往昔仇怨已得到化解,很是高兴站了出来,大声说道:“诸位英豪,往昔不堪回首,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追悔亦是无用,补过亦是枉然。天色已晚,不如找个地方吃上一顿,让过往所有的不愉快全都浸入酒水中,一饮而尽,图个一生从此轻松。可好?”
群豪无不和声认同,相邀赵大人与其手下一起,朝山谷外走去。
速行十来里路,来到一小镇外。
因四五百来号人,小镇里的饭馆酒楼客店,就算肚子再大,怕也一时容纳不下。
为了不惊扰当地居民,经贺景荣提议,郑浔阳带着手下帮众走进镇子里,买来一头猪杀了,买来几头羊宰了,从饭馆请来几个厨子,要来几口大锅和一车美酒,于镇外的平地上架锅做饭,洋洋喝酒自乐,好不快哉。
酒过三巡,白玉天话别贺景荣、赵大人等人,提心吊胆地牵着张燕儿的手,来到白天宇、江澄清、崔永月、明智上人、五柳兄弟、谢慕白、鲍大雷、古槐、五山道人、净隐道长等人身边,将张燕儿介绍给江澄清、白天宇、崔永月三人认识,心中七上八下。
江澄清没说什么。
崔永月也没说什么。
白天宇身为父亲,不能不有所表示,小声说道:“天儿,听说你,已与你崔师父的闺女崔莺莺磕过百年好合之头了?”
白玉天如实答道:“回禀父亲,回禀两位师父,确是磕过了百年好合之头。”
白天宇怒斥道:“父母在世却不知,崔莺莺姑娘还未进家门又来这么一档子事,你可真有出息!”
白玉天连连低头认错:“孩儿鬼魅心窍,不懂事,实为不该,实为不该,实为不该。”
古槐道:“莺儿那孩子是我老古做的主。”
明智上人道:“燕儿这孩子是我老李做的主。”
江澄清道:“孩子,好男人,妻子在世不二娶。你怎么就忘了呢!”
白玉天道:“师父,爹,为了跟她俩在一起,孩儿实难做成那等好男儿。”
崔永月跟白玉天朝夕相处十几年,哪能不懂白玉天这孩子并非花心之人,定是有不可能告人的苦衷才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微微叹息一声,说道:“天儿,事已至此,师父并不怪你。不过为师为求心安,还得问一问,莺儿那孩子在你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你得如实告知师父。”
白玉天躬身回道:“回禀师父,于孩儿心中,莺莺燕燕,春光物候,已合二为一,缺一不可。孩儿已欲愿为其生,亦欲愿为其死,生死同在,相伴一生,永无疲倦时。”
谢慕白道:“老崔,孩子心意如此,我等还有什么好说的,祝福他们吧。”
鲍大雷附和道:“就听老谢的,木已成舟,认了比不认来的好。”
古槐、五山道人、净隐道长等人也附和道:“认了好,认了好。”
白天宇道:“天儿,圣人说:‘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白天宇在你这儿,既是父亲,也是师父。今日就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为父不忍心拆散你们,看在几位大侠为你求情的份上,为父也不忍心责备与你,你自当好自为之。若再有下次,你干脆一剑将为父杀了,免得为父认你不是,不认你不是,活着愧对他人。”
白玉天朝江澄清、崔永月、白天宇等人深深一躬,说道:“白玉天今日起誓,若有下次,誓不为人。”
崔永月见着张燕儿就想起崔莺莺,心中难过一片,不忍心说道:“你俩去吧。”
白玉天通晓情理,牵着张燕儿向众人深深一躬,走了开去。
一段难得的好时光欢度,众人喝好酒,吃好肉,说好话,身披月光就地而卧,忘却秋意寒凉,大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