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迷失于径
木料上的花纹,实在是和李殣给她那把木刀太像了,连纹理都如出一辙,完全就是一人之手。
但也不排除这里是别人居所的可能,毕竟她没见李殣做过木雕。
傅窈目光一转,视线又落在旁边的书架上。
不比皇宫的精致,书架只是用竹木简易搭建,有的地方甚至拿麻绳捆绑连接,但整体还算雅观。
架上的书却很陈旧了,书册被翻阅得有些发厚。
傅窈随手抽出一本,是她全然看不懂的政治策论,再抽一本,还是政治策论。
嘶……
不是李殣的房间她还真不认。
满屋子的书不是政治就是历史与民生经济,简直无趣至极。
傅窈不知道自己要在这呆到什么时候,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小孩发现奇怪东西的本事一直都远超大人,傅窈虽已成年,但身上似乎保留了这个特质。
她发现书架最下面带缝隙终塞了一个小木箱。
傅窈眼睛一亮,她跑到屋外找到海公公,问:“东西,我,碰?”
海不讳怔了两秒:“娘娘的意思是?”
傅窈又尽力解释道:“东西,可以碰?”
“……东西?”海不讳恍然大悟,“娘娘是说这屋子里的东西是吧?当然可以,皇上并没有特意嘱咐过不许,并且这间小院就是皇上的,您是皇后,想看什么都可以。”
果真是李殣的院子。
傅窈仿佛猜对正确答案的小孩子,瞬间欣喜起来,兴高采烈地点点头,转身又回了院子。
海公公怔在原地疑惑。
皇后娘娘是在高兴什么呢?
得到肯定后的傅窈立即拖出那个木盒子,上面已经铺满灰尘。
她也不嫌脏,迫不及待打开,里面却还是些书。
……这家伙,这么喜欢看书的吗?
傅窈随意抽出一册翻开,瞳孔微震。
书内详尽记录了一套刀法,最后几页是练习窍门,甚至附有心得。
而写心得的字体虽有些生涩稚嫩,但还是能看出持笔者毕露的锋芒。
——是李殣的字。
她又翻了两册,发现最底下那本被撕毁了一半。
除此之外,这个木盒子便没有其他东西了。
傅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将东西放了回去。
她找了地方坐着,非常无聊地左顾右盼,忍不住猜想李殣这个时候会做什么。
……可他不让她过去。
傅窈努了努嘴,见有人送膳食过来,她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一点,便想出去逛逛。
此时已是黄昏,傅窈看到海公公他们还在旁边的屋子用膳,便没打扰,从后院门走了出去。
山庄中花草繁盛,很多都是宫外见不到的景象,而因为周边都有更高阔的山峰所围,所以虽然是在山巅,暖意却不少。
禁中宫内的桃花才抽出花苞,这里就已是一片灿烂了。
昏黄的落日光辉洒向竹林小道,傅窈目光一转,忽在前面发现一只灰色小兔。
这里还有兔子?
李殣那么喜欢小兔子,不然抓给他看看?
傅窈当即放轻脚步,一点点靠近,正准备起身去扑,兔子却咻地一下跳到了草丛后面。
她再度追上,但放养的兔子哪是那么好抓,傅窈又常年居于深宫,身体灵敏度总要差许多,几次都没挨上边。
再下一瞬,兔子猛然一窜,没了身影。
周围林风簌簌,傅窈无奈叹口气,起身抬头,眼神逐渐迷茫。
身旁的一切,都不是熟悉的景象,天色已经昏黑,她只能透过竹林间隙,看见远处一些奚落灯光。
这是……哪里?
傅窈拖着长裙穿行在林间,全然辨不清方位,更不知道自己从哪条路过来。
这山庄远比想象中的要大,但住的人不多,或者说几乎没有,她一路到这就没见过一个。
周遭逐渐漆黑,林风也渐渐刺骨,她抿了抿唇,有些懊恼自己莽撞的行为。
在尘世间活了两世所艰难积攒下来的经验告诉她,此刻最好的办法是去到灯火处,找个人,告诉他自己的身份,让他帮助自己回到李殣的小院。
这也是她不太好用的脑子,唯一能想到的好办法。
山庄不设围墙,她大抵是到了外面的一片荒林中,周边都没有一条好路能走。
方才跟着兔子无知觉地跑,没觉得路有多难走,这会黑灯瞎火,傅窈一个不留神便摔了一跤。
她万般无奈地爬起来,呸了呸口中的干枯叶子,继续提着裙子往前走。
寒意渐浓,所幸眼前的灯火越来越近,她走到旁边,忽然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破开空气,咻地一声,又很沉闷地终止在某个物体上。
一下又一下,很有规律,听得让人心里发颤。
但周围再有灯光的地方离这也有一段距离,并且她不确定这山上是不是只有一座庄园。
要是去到别家就不好说清了。
傅窈打定主意,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她绕着墙走到正门前,吸了吸气,抬手叩响门扉。
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等了一会,见没人来开门,傅窈又敲了敲。
她从小身边就是一堆丫鬟跟着,没干过大晚上敲陌生地方门的事,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等在外面。
又过了片刻,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拉开。
傅窈傻在原地。
—·—
三个时辰前。
李殣等海公公带着傅窈走远后,掀袍冲韦游方跪了下去:“师父。”
韦游方眸中没什么情绪:“走吧,不在这说。”
风又带起几片落叶,李殣见韦游方掂了掂扫帚,便主动说:“我来扫吧。”
“不必心急,”韦游方抬头看着树林间隙洒下的日光,“落叶什么时候都有,你要是为了扫落叶而拿扫帚,那便永远都扫不干净。”
李殣默了默:“若如此,我会砍断所有的树木。”
“哈哈哈,”韦游方竟笑起来,“敢一连几年,如此固执地在我面前坚持错误的理念,你真的是第一人。”
“至少您预料的后果还没出现,”李殣跪地未起,倒是和韦游方一般高了,他平视他,虽然没有不敬之意,但一身锋芒也未曾收敛,“如今奸佞当道,这是最高效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