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您请,这里就是我们刘老爷的陋室……”
管家根本没有上过学,但是他从街头巷角和说书戏曲中听到了许多所谓的侠义道理。所以有时候也喜欢甩几句不三不四的文词,只是眼前的宽大豪宅跟对方嘴里的“陋室”是真的没有一点关系。
眼前的宅院足足三进,而且看样子好像还向左右扩张了不小的距离。可以说眼前的这个地方占了刘家庄足足十分之一的土地。要知道这种大小的宅院在京城算不上罕见,但是在几乎是穷乡僻壤的刘家庄,那真的是可以称作“皇宫”的存在。
南山撇了几眼,他对于房屋的大小并没有多少概念,所以眼前的房子给他的感觉只是大而已,并没有什么值得赞叹的。
但是在房屋上空隐隐却有着黑色的气在闪动,那是旁人所观察不到的妖气。
“道长?”
管家敢这样说,第一次见到眼前这座豪宅,几乎是九成以上的人都会流露出震惊和羡慕的神色。他在这之前也曾经见过不少自称会仙术的道士,他们也都无一例外的被眼前的建筑所震撼到。
可是眼前看似乳臭未干的少年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羡慕和向往,反而是脸色有些凝重的望着宅院上空,好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道长,您在看什么?快请进吧。”
南山则是皱了一下眉毛,然后小声点嘟囔着:
“好重的妖气啊……确实是只妖王。”
“您说什么?”
管家其实听见了少年所说的,但是他在一瞬间的本能反应是选择了怀疑。毕竟他现在还不知道少年的底线,即使有道观的事情在前,终究是没有人看到少年跟妖怪缠斗的过程,所以也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到底有几斤几两。
但是这句模糊的呢喃还是在他的心里留下来了不小的印记。
就好像是被锋利的叶片刮过,树叶没有留心,你也没有留心,直到鲜血顺着伤口流出,疼痛开始蔓延。你才会知道这漫不经心的一击到底有多严重。
“走吧。”
南山暗地里掐了掐指头,他是想算一算从自己送出求救信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天,按理来说龙虎山上应该已经派人来了,只是不知道对方需要多久才能够到这里。在援兵到来之前,单凭他一个人是绝对对付不了妖王的。
“呃……您请。”
管家将少年迎进去之后,立马跑去跟刘老爷汇报。毕竟这种事情,自己作为顶级的狗腿子,自然是要抓紧一切机会献殷勤,希望对方能够多赏识自己一些。在刘宅一个月挣的钱比那个破客栈都不知道多多少。只可惜开店的家伙是个顽固的老头,要是直接把店转手一卖,不就能够挣一笔大钱了吗?
这人啊,一旦走上歪路,就根本不愿意回到艰苦耐劳的正道上来。就像是那些明明已经一穷二白输到连自己裤衩子都要保不住的赌徒,却还能够红着眼睛想要翻盘,为此把自己的妻子乃至于自己的命都赌上去也在所不惜。
这种人可悲,但是不值得可怜。
“老爷,我这会找回来的那个道长据说好像是正宗道门的弟子……”
管家其实不算是高个,但是为了显得他在老爷面前的谦卑,每次回话的时候都是弓着后背,显示自己的敬意。
他来之前就跟附近的人打听过,路上也跟少年交谈过,所以确定了对方的来历和身份。因为三年前的妖族祸乱,人族修士下山除妖,道门的威名从寥寥几人知道变成了人尽皆知的存在。
“哦……真的?”
刘老爷身材圆润,他常常端着一个茶壶,时不时地饮上一口。当听到二管家跟自己说请来了一个来自道门的修士,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骗子。虽然刘家庄尤其是他们刘宅闹鬼的事件频发,但这也不至于惊动道门的神仙吧。
对方八成是个顶着道门弟子名号四处招摇撞骗的家伙。之前妖族之乱刚刚平定,江湖上确实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地往外冒所谓的道门弟子,只是绝大部分都是假冒伪劣的。后来听说有几个没有德行的家伙不但骗钱还踏马的骗色,说这是神仙赐子,
后来只知道那几个王八蛋被雷劈成了焦炭,后来江湖上冒充道门的就少了,很多都是自称得了张天师真传,甚至有不要面的说自己是被张天师的师父传道,所以按照身份不能加入道门……反正就是这片江湖上是什么笑破肚皮惊掉下巴的传闻都有。
“八成是真的,看架势不像骗子。最重要人家很……年轻。”
管家把嘴里的话咂么了半天,最后才吐出来一个有些奇怪的词。这也不能怪他呀,之前在客栈里面几乎是又哭又闹,本以为从道门来的仙人不是仙风道骨,也最少是个长髯老者,可没想到居然是个十几岁的娃娃。
而且对方从说话的语气到神态,就是年轻人的样子,并不是管家一开始所想的那种老神仙变化出来的。
“年轻……有多年轻?难不成是个毛还没有长齐的小娃娃?”
刘老爷其实就是随口一说,他认为那些道门的修道士可能外表年轻一些,可实际上就已经是七老八十的老家伙了。毕竟你活一百岁,那是因为你只能活一百岁;人家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可能已经是几百岁的老神仙了。
“确实,看起来好像只有十几岁,但是……”
管家此时想到了进门之前少年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对方低声的呢喃更让管家确信少年的不凡之处。那是那也只是一种朦胧不明的感觉,所以此时的他也并不能够说得清楚明白。
“但是什么,莫非他有什么神秘之处?”
管家的吞吞吐吐倒是勾起来了刘老爷的好奇心,他还以为那个少年道士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呢,于是有些好奇地追问道。
“小的见识浅,说不出的那种感觉,反正是跟老爷您之前请来的所有道士都不一样。”
管家不敢把自己的猜测和含糊说出来,于是只能借力打力的给自己扣了一个笨蛋的帽子,这样一来也算是回答了刘老爷的问话。但是经过他如此漫长且吊胃口的话语,刘老爷的好奇心自然是被高高挂起,心里面已经盘算着见面时候自己应当说些什么才不会失礼。
“咳咳,那咱们……慢着,把我那件圆领紫袍拿出来,不要慢待仙人。”
紫袍是极其难得的,不但是因为颜色的罕见,更是因为在大齐官员之中紫袍与朱袍都是代表极其尊贵的身份。当然深居在荒山僻壤的刘老爷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朝廷的官员,他就只是做了一身紫袍聊作安慰罢了。
反正这里山高皇帝远的,他刘老爷莫说做一件紫袍,就是偷偷做一件黄袍也是可以的。只是这种事情想想也就罢了,可不能真的做出来。毕竟紫袍跟黄袍的意思还是完全不一样的,后者一旦被发现很可能就会被冠上叛逆的帽子。
所以刘老爷家书房暗室里的那件黄袍是如何也不能拿给第二个人看到。
“是。”
往常来说换衣服自然有下人丫鬟服侍,但是今天刘老爷比较着急,往常服侍自己的小丫头今天在屋子里间的床榻上躺着呢,所以只好让管家为之代劳了。
管家几乎是一下子就从衣柜最显眼之处找到了那件紫袍,然后帮着刘老爷穿上。
“这衣服怎么又小了?”
其实不是衣服小了,而是刘老爷太胖了,壮硕的身躯日渐肥大。可怜服侍他的小丫头才不过二八年纪,两条手臂加起来也没有刘老爷一条胳膊粗。就像是被一头发情的公猪所压倒,小姑娘别说感受生命的愉悦,只能在一堆肥肉下艰难地呼吸,保证自己不会断气。这恐怕也是为什么到了现在,她还没能从里间的屋子里面走出来的原因。
如果不能竖着走出来,也不过是横着被人抬出去。
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在这座大院子里面发生了多少回,就连下人们也都是见怪不怪,丫鬟们更是麻木,不知道哪一天厄运就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但是被拿捏了卖身契的她们,是躲也躲不了,逃也逃不掉的。
“嗯……走吧。”
管家在离开屋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朝遮挡里间的屏风看了一眼。虽然刚才一直是他们二人交谈的声音,但实际上里间一直都有极其轻微的求救声,还有女子的小声啜泣。
只是刘老爷视而不见,他作为一个下人也只能装作听不见。至于屋子里面的那个女子到底是死是活,恐怕没有人会在乎。刘家父子都是喜欢这样的调调,所以家里买来的丫鬟也是一个赛一个地漂亮,只可惜糟蹋之后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呵呵,怪不得这刘家大院天天闹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