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松作了个辑,笑道:“韦百户说的是,下官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很简单的,跟旁的无关,只要韦百户大人点点头,就行的!”
“哦?那不妨说来听听!”
赵青松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纸卷,递了上去,道:“百户大人,下官最近腰伤旧疾复发,老在这里当差,着实有些痛苦难忍,下官想请百户大人把小人调到东六宫的小殿门去值夜班,还请百户大人特许!”
韦瑛眼珠子转了转,没接赵青松递上来的申请。
东六官的小殿门,乃是皇宫里极为偏僻的所在,那个地方并无油水可捞,而且巡夜,是极为劳累无聊的活计,一般惯例是值六天,休一天。
虽然休息时间比在别的地方当值多一些,也不太累,却谁都不愿去!
这种在冷僻地方值夜班的活,捞不着油水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这个活基本是永远见不着皇帝和大太监金面的!
小人物想飞黄腾达,都得靠大人物提拔,如果运气好,大人物只要轻飘飘的说一句话,那便有享用不尽的好处!
这一辈子见不着大人物的职位,怎么可能升职?
不升职又捞不着油水,傻子才干这个活!
这纯纯的是个傻子活!
所以这个活一般是轮班来,干几天就换人!
韦瑛听赵青松的意思,是打算长年累月的干这个活,不由得有些诧异,这赵青松一向是人精中的人精,怎么突然办这种傻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韦瑛很是不解地问道:“小赵啊,你是不是得了什么信?小殿门那里要有什么事吗?怎么你突然要接这个活了?”
赵青松忙龇牙咧嘴的捂着腰,表情痛苦的道:“百户大人那里……哪里的话,那小殿门荒凉的紧,实在是下官小时候练功练出的旧疾复发了,疼痛难忍,不能久站,又不想回乡下种地,便想去小殿门守大门,一是图这个活可以多休息一天,二是夜班可以不用一直站着,能久坐,可以恢复一下腰伤!”
说着这话,他把递上去的纸卷微微一抖,露出了纸卷里的小金条的一角来!
韦瑛被金条上的金光晃了一下眼睛,马上兴奋了起来,伸手就接过了纸卷,抽出了小金鱼,拈了拈,估摸着这条小金鱼差不多能换成一百两白银,不由得心花怒放!
韦瑛这次不单单收到了赵青松的一百五十两白银,而且还彻底的拔去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将赵青松调到小殿门这种无人问津的破地方,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他先把小金鱼收入怀中,不住的点头道:“是!是!这个腰伤不是病,这疼……疼起来要人命!是得好好静坐调养一下,这事必须得马上办好!”
韦瑛很快开了一张条子,盖上了印章,将赵青松调到小殿门守夜!
写完条子,他把条子递给了赵青松,又笑眯眯的拍了拍赵青松的肩膀,道:“小赵啊!以后再有什么问题,尽可以来找我,都好办!你先拿着条子去司礼监登记一下,我回头再过去亲自去打个招呼,这事准成!”
赵青松忙高兴的点了点头,捧着条子去了。
韦瑛躺坐在椅子上看着赵青松的背影,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金叶子和小金鱼,心中暗自得意:“算你识相!终归是——小家雀斗不过老家贼,既然你小子开窍了,老子就先饶了你的狗命,回头没事了再去寻你的晦气,勒索点银两!不把你小子吃干抹净,算我韦瑛在官里白混了!”
……………………
如水的夜色,缓缓的浸润着岁月。
寂静的皇宫大内中,只有夜枭偶尔发出阵阵怪叫。
赵青松回想起自己困顿却又离奇的童年,想起跟着师父辛苦练武的日日夜夜,又想到自己一开始以为找到了一条当大官的捷径,花了许多银子,费了许多心思,最后却落了个整夜整夜的看守一道人迹罕见的大门的下场。
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
还是老话说的好。
运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老天爷看不上你,又有什么法子呢?
赵青松轻轻摸了摸手中的长枪,周围人的总是变来变去,到最后陪在身边的,只剩下这杆无言的死物。
是啊,活的东西才害怕孤独,需要陪伴。
但最后却只有死物能不离不弃。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有点可笑!
赵青松把巡视区内转了两圈,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回到小殿门前,将师父传授的枪法,一枪一枪的练习了一遍。
一套枪法习练完毕,月已过中天。
赵青松用袖子擦了擦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长枪锋利,枪法通神,又有何用呢?
英雄终究无用武之地。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有剑不用,和无剑可用,是两回事!
多学会一些东西,总是不错的。
正在赵青松呆呆的站着出神的时候,陡然间听到一阵咽咽呜呜的女子哭泣声!
此时已是后半夜丑时,在这个万籁俱静的深夜,在这个人迹罕见的小殿门处,有沉郁而且断断续续的女子哭泣的声音传来,不是鬼魂在哭,又能是什么?
赵青松自武艺大成以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此情此景,也不由得他有些颤栗!
全身汗毛,全都不受控制的竖立了起来!
早听别的锦衣卫说过,小殿门处闹女鬼,赵青松一向当做笑话听,今日亲耳听见,才知传言不假!
怪不得这没油水的小殿门,谁都避之不及,别处大门小门都是最少两个人值班,此处只安排一个人,而且皇宫里巡视的侍卫,都是一个时辰巡视一遍,此处巡逻队却一晚上只来一次,看来大家都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啊!
赵青松一向是行动队的,总是在官外办差,还是第一次进这个看守队,一下就撞了大奖了!
怪不得两个时辰前,前来巡视的那队侍卫表情古怪,看了一眼此处就慌不择路的跑了,自己打招呼也不带回的!
看来不管是做什么,里面的道道都多的很,新手刚入行,往往会因为懵懂莽撞吃个大亏——栽个大跟头!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努力坚持到天亮?
不停的祈祷那女鬼别从红墙里蹦出来吃了自己?
坐以待毙不是赵青松的风格!
什么他娘的女鬼?能扛的住老子手中的亮银长枪一枪吗?
赵青松定了定心神,仔细倾听那若有若无的女鬼抽泣声!
听了好半晌,赵青松不由冷笑了一声,心中暗忖:“这他娘的哪里是什么女鬼?这明明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要是真鬼,绝不能哭的这么真实,哭一会还累了,喘口气再接着哭!”
赵青松蹑手蹑脚的顺着声音,走了约莫有十来步,来到了一个小院落的墙外!
这个小院平时只是用来放一些杂物,无人居住。
凄凄凉凉的沉郁哭声,正是从这个墙上面透出来的!
赵青松将枪抵在墙边,扒着墙缝爬到了房顶缝隙处一看,不由得有些皱眉!
原来这屋顶出声出是一处烟道的出口!
想来这个所谓的‘女鬼’正是在烟道的另一头抽泣,哭声通过烟道,从墙缝里透了出来,这才听到哭声的人以为此地闹鬼!
刚靠近烟道出口,赵青松果然清晰的听到了烟道那头传过来的抽抽噎噎的女子哭声!
是什么人,在半夜三更的皇宫内哭泣?
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官女?还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
皇宫大内,秘密太多,而很多秘密,不允许第三者知晓,所以在宫里尽量少听、少问、少关注,不然一不小心,就是小命不保的罪过!
既然知道哭泣的人是个女子,是个活人,并不是什么女鬼作祟,赵青松便不打算继续往下调查了。
管她是谁呢?关我屁事?
她自哭她的,我自守我的大门,混混日子,大家都好,便罢了。
脑子里转着这个念头,赵青松轻轻落回地面,拿起长枪,转身想走,走了几步,他毕竟是少年心性,好奇心大,转念又想:“在这个破地方待着,好生无聊,左右又无旁的人,不如偷偷的去看看到底是谁?只偷偷的看上几眼,只要不被发现,又有何妨?”
对于别的,赵青松不敢说,对于自己的身手,赵青松还是极有自信的!
赵青松刚刚在房顶上已看的分明,烟道是从侧屋那里出来的,想来那个哭泣的‘女鬼’就是在西侧室里!
他悄悄翻过院门旁的院墙,进了跨院。
西侧室门窗紧闭,里面没有一丝光亮。
赵青松用吐沫沾湿了手指,悄无声息的将窗纸捅了个窟窿,伸眼朝屋里看去!
可惜,屋里比屋外面还黑,压根啥也看不见,只隐隐听到阵阵的哭泣声!
他想了想,轻轻地将窗户拉开了一条一尺宽的缝隙,这才发现,窗户边上堆积了一大堆凳子,将前面遮了个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屋里是什么情形!
赵青松有些无奈了,刚打算放弃,便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朝自己脸上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