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大人,下官知罪!”
还未等温陈发难,陆治却是对着上官重重一拜!
“哦?陆大人何罪之有?”温陈轻描淡写道。
“下官一罪,先前冒犯温大人,差点听信何县令谗言对诸位动手!”
“下官二罪,身为朝廷命官,未能在怀远县百姓最需要的时候施以援手,为官不作为者,该罚!”
“下官三罪,多年来因为忌惮何县令之要挟,任其摆布,为虎作伥,收受贿赂三百四十二两白银,丝绢十八匹,金饰及瓷器若干,有负陛下和朝廷信任!”
陆治声音颤抖,将自己的罪状一一罗列而出。
“说的很好。”温陈微微点头,“那陆大人以为,我该如何处罚你呢?”
陆治咬了咬牙,沉声道,“以大盛理律,诸罪并罚,该押解回尚京城,交由镇国司发落,若罪名坐实,下官当判斩立决!”
“但下官想替身后这帮兄弟们求个情,他们平日里虽有恶行,可基本都是听命行事,身不由己,还请温大人看在下官主动投案的份上,对他们从轻处罚!”
话音刚落,身后那帮官兵便叫了起来。
“陆大人,你待我等如手足兄弟,如今有难,我等绝不可让你一人抗这罪过!”
“没错,要去镇国司,兄弟们跟你一起去!”
陆治闻言,转身对着众人一拜,“各位的好意陆某心领,你们与我不同,陆某双亲早已离世,家中也无妻儿,没有什么放不下的牵挂,投案实乃一种解脱!”
“陆大人……”
“不必再说,陆某心意已决!”陆治说罢,重新转过头来对着温陈道,“还请温大人责罚!”
身后一众汉子们听到这话,眼中全都泛起泪花,他们知道,陆治这是帮他们扛下了所有罪名,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啧啧啧……”
温陈叹气摇了摇头,“本官还说让陆大人帮忙看着这怀远县,暂时接替何历堂的位置,但陆大人如果心意已决,想要去尚京城认罪,那本官也只能祝你好运了。”
“什么?”陆治蓦然抬起脑袋,一脸惊讶的看向温陈,“温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陈摊了摊手,“是本官说的不清楚吗?怀远县县令何历堂已经伏法,而朝廷如今又不能马上派来官员接任,门外成千上万的灾民都等着吃饭呢,本官原打算让你接下这个烂摊子,可陆大人却一心要去投案,那本官只能另寻他法了。”
“温大人,下官乃是戴罪之身,您为何还会相信我?”陆治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主动提出问题。
“呼……”
温陈深吸口气,缓缓说道,“坏人之所以叫做坏人,是因为他们会做坏事,可做了坏事的,却不一定都是坏人,陛下相信你们只是一时误入歧途,给个机会还是会遵从本心继续做一个好官,这次陛下命令本官既然为你们扫清了障碍,你们可不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片苦心呐!”
一个县城的三把手,为官多年竟然只收了三百多两银子,甚至连何元朗半天打水漂的花销都不够,一来可以说明陆治确实混得够差,二来也能看出此人并非贪得无厌之徒,再加上这怀远县还需要熟悉情况的人继续盯着维持秩序,赦免陆治的罪过,让他继续留任是最好的选择。
陆治脸上肌肉抽搐,能看出如今内心应该十分激动,再次俯身对着温陈一拜,“下官一定不负陛下和温大人所托,戴罪立功,为民请愿!”
温陈轻轻点了点头,“之后该怎么做,陆大人自己看着办,有些人不必一定留给陛下问罪,该处理的便就地处理掉,本官暂时给予你任命怀远县上下公职的权力,待灾情缓和后,还请陆大人将任免名单送到吏部,朝廷会酌情选择留任或者更换。”
“多谢大人!”陆治抱了抱拳,眼中难掩兴奋之色,多年积压在心底的抱负,在这一刻被完全释放出来,终于有机会可以大展拳脚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多谢温大人恩典!”陆治身后一众汉子们也都神采飞扬。
温陈嗯了一声,回过头来看向默默不语的雪琴,“薛大小姐,明日一早本官要看到近两年来你们薛家商号与怀远县各官员金钱交易的流水往来,以及近几次朝廷调拨给怀远县赈灾粮的账目明细,有问题吗?”
“小女子不敢……”雪琴脸色依旧煞白。
“不敢就好,想要活命,就别只干本官吩咐的事情,本官要看到你行动起来,懂了吗?”
“是,温大人。”
温陈微微颔首,走到韩日山身侧勾了勾手,示意他把脑袋低下来,接着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现在就要?”韩日山有些意外问了一句。
“对,我到鹿城的时候,他们必须在那里。”温陈点头道。
“可没有裴公公的手令,俺怕他们不听指挥呀……”韩日山有些为难。
温陈撇撇嘴,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好好说,要几成?”
韩日山嘿嘿一笑,伸出三个手指头,“什么都瞒不过温兄……”
“最多两成,他们要不干,我就找其他人。”温陈哼了一声。
按理说金甲龙骑作为小皇帝的秘密武器,自己是没有权力调动的,可自己不敢保证到了鹿城会不会发生意外,毕竟那里可不比怀远县,作为一州心脏命脉,能留在鹿城的,一定都是青州牧的心腹,像陆治这般不太愿意听从上官指挥的人,应该很早就被清理出去了。
所以还是手里有点底牌比较安心。
“这……好吧,俺去商量商量!”韩日山答应下来,朝着温陈和宣阳抱了抱拳,“俺不在的这几日,还请二位保重!”
宣阳白了他一眼,“最碍眼的就是你!”
入夜。
怀远县县衙后院,温陈站在屋檐下静静听着小雨落在石板上。
下午的时候,陆治带人将何历堂的家眷都清了出去,尤其是那下半身被磨得血肉模糊的何公子,伤治了一半就被扔进了县衙大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今这里算是温陈二人暂时落脚的地方。
而雪琴办事确实很迅速,只是半天的时间,便将自己要的账目流水堆到了书桌上,上面把运到怀远县的每一笔粮款数额都记得清清楚楚。
自从朝廷向青州调拨钱粮赈灾这段时间,何历堂每次都会将运来的赈灾物资二八分为两份,两成收入县库以备不时之需,另外八成,银子大家按官职大小分配,粮食以低价卖给薛家商号,再由他们统一调拨,以收取赈灾税的方式,高价卖给百姓,如此一来,双方都得到了好处,却是苦了青州的百姓。
“狗奴才,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宣阳揉着眼睛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睡不着,你说为什么青州大旱两年,偏偏在咱们来这两天,雨莫名其妙下个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