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兄,你把俺找来,就是为了干这个?”
韩日山看着满桌被扒了皮的橘子,神情疑惑。
温陈笑了笑,“这可都是好东西,不要浪费了嘛!”
说着,又将一个刚剥好的橘子塞进韩日山嘴里,
此时不算大的院子里,已经满满当当摆满被切成小块的橘子皮,在烈日的炙烤下,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温兄,今天可是指挥使大人允许俺进案牍库的大日子,这都快酉时了,咱们还不动身?”也许是这橘子确实解暑,韩日山吃起来便觉得嘴巴停不下了。
温陈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阳,微微摇了摇头,“不急,让他们再等等。”
“让谁等?”韩日山好奇。
“没什么。”温陈话不说透,转身看向低头仔细切着橘子皮的裴芝。
“裴师爷,小的晚上要是回不来,记得帮小的把这些晒好的宝贝收起来。”
裴芝不满哼了一声,被拉来做了一整天的免费劳动力,这会儿腰酸背痛的,“你还是自己收吧,万一回不来,还浪费咱家半把力气!”
温陈知道这只是老太监喜欢嘴炮而已,其实内心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想拒人于千里之外,否则也不会一整天都帮自己干这些没头没尾的事情。
起身去往灶台边,烧火和面,切条下锅,再经过投水放凉,一盆鸡蛋凉面便放在三人面前。
温陈笑嘻嘻的拍了拍韩日山的肩膀,“这顿可要吃饱了,保不齐下顿饭是在什么时候了?”
韩日山撇撇嘴,“温兄说话真不吉利。”
看似乖巧的为二人各盛了一碗面,下一刻却自己抱着大盆狼吞虎咽起来,也就是走个神的功夫,便将事物席卷一空,意犹未尽的望向细嚼慢咽的温陈,似乎没吃饱的模样。
温陈叹了口气,“下次吧。”
“哦。”
夜幕降临,内城东直门附近人烟稀少,时不时有一队巡街校尉走过。
两个黑影躲在案牍库西北角胡同角落,伺机而动。
“温兄,俺不是有通行文书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偷偷摸摸?”韩日山不解。
温陈表情严肃,“咱家改主意了,你先去案牍库正门口拖住守卫,我翻墙进去办事,半刻钟后我会出来和你汇合,我们再一起进去!”
“这是为啥呢?”
“没有为啥,等事情完结,咱家就让陛下给你和南宫一品赐婚!”温陈说着,将两小坛好酒塞到韩日山怀里。
“实在没话,就装醉撒疯,反正我不出来之前,别让任何人进去!”
“听明白了吗?”
收到鼓舞的韩日山重重点头,“明白!”
这时,街道上又路过一队巡逻校尉,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韩日山看着温陈脚下一动,助跑几步,直接翻上了墙头,纵身一跃,跳到案牍库院墙里,没了踪影。
月光很亮,面前是一条丈余宽的石板小路,再往里,便是存放卷宗的阁楼。
阁楼两层,只有第一层有门窗,且窗户都被铁条封死,门口挂着一把硕大的铁锁。
这并难不倒温陈,见他从怀里摸出两根细长铜丝,对准钥匙孔轻轻一捅,搅动一番后,向上一提,铁锁应声而开!
推门进去,温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用力一吹,周围顿时亮堂起来,巨大的空间内摆满了一人多高的书架,书架侧边,用毛笔写着卷宗年份以及归属。
他先是往左手边望去,只见卷宗摆放整齐的书架上,没有一丝灰尘,这都是去年年底到如今,镇国司经手案件的卷宗。
“这里应该没什么好查的了……”
想也不用想,南宫雀和东方园绝不可能让自己在这方面发现什么线索。
再往里,柜号显示便是前几年的档案。
“承德三十六年……”
温陈记得太后那天说过,太子落水就是这个年份。
“皇家游湖是在春夏,太子落水被捞上来还没挺住,大概率是在天气还略微有些寒冷的初春,感染了风寒,所以出了意外。”
应该是二月三月……
随着一册册卷宗被翻开,温陈终于找到了关于当年太子刘协落水的记载。
“承德三十六年,二月十八,太子协夜感春风荡漾,于作诗‘咏春’一首,兴致颇佳!
翌日乘宝船‘望归’于观堂湖游玩,宝船初入湖中,忽而妖风一阵,宝船晃荡,太子协在船头观景不慎滑倒,落入湖中……”
还真是闲得慌呀……
温陈摇了摇头,将卷宗记载太子落水的书页整齐撕了下来,揣在怀里。
然后继续在案牍库中寻找起来,直到上到阁楼二层,才在书架边找到关于市舶司的卷宗。
三年前……宝船望归……
“宝船监造纪要,就是它!”
昏暗的火光下,一张张图纸从温陈眼前划过,目光最后停留在一张船体结构布局图上。
看着纸张上的图画,以及文字描述,温陈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妈的,还真让我猜对了,太子落水不是意外!”
刺啦——
温陈故技重施,将纸张撕下,收了起来。
正要去找找关于大盛镇南王和平北王二人的资料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蹩脚歌声。
“披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是韩日山……
这小子歌声中略带急躁,应该是出意外了!
温陈轻轻叹了口气,收好火折子,将事先准备好的黑巾围在脸上,如猿猴下树般,从楼梯滑下,随后锁好房门,又从院墙翻了出去,没发出一点动静。
先前还冷冷清清的案牍库门口,忽然灯火通明,一队镇国卫将韩日山围在中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带头之人,正是两名指挥使大人。
“二位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韩日山表情拘谨的望向面前的东方园和南宫雀。
东方园嘴角微微勾起,踏前一步,“贤侄,本官先前得知,今日有一名逃犯从宫城御林军手中逃脱,据探子回报,那名逃犯先前出现在这附近过,不知贤侄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员?”
逃犯?
韩日山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下官正准备进案牍库呢,什么人也没看到!”
“是吗?”东方园瞥了他一眼,“就贤侄一个人?”
“当……当然……”韩日山眼神不自觉的有些躲闪。
“不然还能有谁?”
啪啪啪——
一阵掌声忽然从远处响起。
“二位大人说的逃犯,可是下官?”
众人一愣,赶忙回头,只见温陈缓缓从阴影下走了出来。
东方园立马大喝一声,“来人,将此人拿下,押入诏狱,本官稍后要亲自审问!”
“诺!”
一众镇国卫一拥而上,将温陈团团围住。
一旁的韩日山直接傻了眼,这怎么跟计划得一点不一样?不是说好了二人偷偷进案牍库吗?怎么温公公忽然变成逃犯了?!
温陈并未做任何反抗,只是老实巴交的举起双手,趁乱朝着韩日山眨巴了下眼睛。
随后便被推搡着离开。
“贤侄,天色不早了,你今日还进案牍库吗?”南宫雀一手搭在韩日山的肩膀,平淡问道。
韩日山身子一颤,回过神来,连忙抱拳道,“二位大人既然有事要忙,那下官便不给二位大人添麻烦了,改日再来!”
“好,这样最好。”南宫雀和善笑笑,朝身边一挥手,“来人,送韩总旗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