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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莫离莫笑

相尽天下 绘相 7729 2024-05-24 16:19

  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东西,当然是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他们并没有手脚,却凭借一张又一张的嘴,不多时就跑遍全世界。

  好几个月前,知道李云水的人并不多,即使平流寺那精彩的一幕发生以后,人们也不见得有多么关心这个人。毕竟很多消息,根本无法断定真伪。或许有那么一点流传度,也只是在武林这个圈子里。

  然而,当下的李云水,不管是武林,还是朝堂,真可谓如雷贯耳。

  这个名字在武林中,就像一把锥子,突然从密不见光的口袋里钻了出来,大家都在议论他那深不可测的武功。

  据说,早已成名的竹解,被李云水连番打击以后,终于痛定思痛、发愤图强,硬是把原本只习得半卷的游龙练了个大圆满,可在李云水手下,一招都没有撑过去。

  如果传言当真,那么李云水在武林,则的确有资格,成为当仁不让的第一把交椅。

  而他那绝佳的运气,则在坊间津津乐道。自古以来,那马王山天堑又有何人去过?又有何人出来过?人家李云水便出来了,去时一身伤痕,武功尽失,可回来时却神采奕奕,武功又增进不少。

  这,已经不能解释为运气,更应该说是一种传奇。

  这些故事经过多番添油加醋,逐渐成为坊间茶余饭后的新谈资,甚至还衍生了许多话本小说戏剧,讲述一个风流倜傥的英俊公子,于那马王天堑之中绝地反击,抱得美人归的故事。

  才子佳人的事情,只是个影子就招人喜欢,更何况当世流传的那些故事的主人公,哪一个还在这个世界上?早已经香消玉殒,一梦黄粱。而那李云水如今还好好儿的活着,这简直就是活着的神话,难道不让人感到振奋?

  与之相比,朝堂之上反倒一片平静。但谁都知道,平静湖面下那汹涌暗流,却是从不停歇。

  那些个朝臣们在殿上,只因对皇帝敬畏有加,不敢有什么不同的意见,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杀伐果决,从来就不走寻常路。而如今,他突发奇想,找了个民间的年轻人来做这丞相,并不奇怪。

  可问题是,朝堂之上,分明还有个叫做蹇明如的丞相呢。这人二十四岁便考取进士,从县衙主事,到府州道台,再到六部主官,一路走来结下多少人缘?以至于天恩浩荡,做了十多年的丞相。

  历经两朝,人世沉浮,其势力遍布塑阳,又该如何安置?总不能为了一介白衣李云水,硬生生让个位置吧?那岂不是从侧面证明,天家无情?

  更何况,丞相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使要挪个位置,往哪里挪?

  虽然蹇明如多次向皇帝请辞,表示其年事已高,祈望回乡颐养天年,可皇上都态度暧昧,没有应允,甚至还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苦苦挽留。

  谁又不知道,蹇明如是位居朝堂多年的权相,为人老谋深算,那番请辞,又会有多少真情?

  果然,便是在得知消息以后,蹇明如第一时间又给皇帝递了奏折,言辞恳切,当真是想要回乡。

  皇上不知道看没看,但始终没有回音。

  这样一来,一朝不可能有两个丞相,总要有一个去一个留的,皇上又会如何抉择?这样看来,那蹇明如也的确是知趣,先上书请辞,也不至于陷入被动,不至于影响名声。

  如若李云水进京,当真坐了那丞相之位,真要斗争起来,任凭你蹇明如有多少能量,也不见得会更胜一筹。

  毕竟,坊间那些关于私生子的传闻,皇上难道就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听到?这绝不可能。然而,却没有任何反应,这是否也是一个信号?

  而李云水的某些做法,似乎也有些有恃无恐的味道,比如他在江南启程之时,把曾经陷害他的前太子武太傅许平秋当场击杀,据说便是为了报仇。

  此举,在朝中官员看来,手段一点儿也不高明,甚至有点儿睚眦必报的味道,不仅贬低了自己的人品,同时还得罪了太子。

  难道,那些个传闻,是真的?

  这样一来,朝堂之上,或许会有一番变动。而那些变动,又会将塑阳带向何处?大家都在猜测,但都没有形成统一的定论。

  而正主儿李云水,此时哪里管得了这些?

  两匹健马拉着一顶朴素的车,在官道上缓缓向前走去,车上自然有李云水,还有他的红颜知己无忧。

  此前,徐若云和苏玉都希望能够跟随李云水进京,不为别的,就为了保护李云水。不过都被拒绝了,三人经过一夜深谈,确定了很多事情。

  也正是因为这一场谈话,才让两人相信,李云水的确有独自进京面对复杂局面的能力。

  这天中途,车辆行在官道,马儿不知为何停滞不前。掀开帘子一看,李云水便立刻知道知道,自己要等的人到了。

  无忧最先下车,看见眼前一个蒙面之人以后,便厉声呵斥:“来者何人,为何挡在我们面前?”

  那人还未讲话,却听见李云水朗声大笑:“教主,天下亭一别,别来无恙啊!”

  君莫笑不再掩饰,一把扯下面上的黑巾,同样哈哈一笑。此时无忧哪里还等得?当即惊叫一声,赓即像一只鸟儿一般飞了上去,紧紧抱着君莫笑。

  李云水远远的站着,待父女两人叙旧,一直没有打扰。

  半晌,君莫笑才轻轻的默默女儿的头,对无忧道:“悠儿,你先上车,为父有些话要对李公子说。”

  无忧看了一眼李云水,又看看君莫笑:“爹爹,我和云水……”

  “哈哈哈,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君莫笑抚须一笑,一点无忧的鼻头,慈爱的说道:“你且放心,我不会为难你那情郎的。”

  无忧羞怯有加却又忐忑无比,见李云水递来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以后,一步三回头的回到了车上。

  “教主,有何指教?”李云水笑着问。

  “指教倒是不敢当,只是……的确有些事情,还要麻烦李公子。”

  “教主客气了。”

  “且随我来!”

  君莫笑一甩衣袖,忽地飞了出去,李云水也施展游龙,跟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他和无忧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心里隐隐对君莫笑有些敬重,于是明知君莫笑在试探自己的武功,却依旧放慢两三个身位,倒是一直跟着,没有掉队。

  二人在一处水塘前停了下来。

  君莫笑背起双手,脸上笑意更浓,仔细打量李云水一番以后,给李云水讲了一个故事——

  塞外之人,大多是结群而居,时间长久以后,便有了部落。

  二十多年前,北方一个中小型部落,在老首领即将归西之际,需要选出新一代首领,他的两个儿子都很年轻,能力都很强,于是老首领就犯了难。

  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关系并不好,无论选了谁,都会导致反目。正好的是,这两个儿子都喜欢上了部落中的一个女子,于是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首领之位和心爱之人,两个儿子只能选择一个,那选择心爱之人的儿子,必须要立即离开,永远不得再回部落。

  这的确是个一石二鸟之计,一来这个选择对于两兄弟而言,是公平的,每人都有选择权,如果两人都选择了一样的,那么就只有按照部落的规矩来办,进行一场比武,赢的人自然有优先选择权,这样一来,两个儿子都没有异议,也确实能够服众。

  二来,如果两兄弟选择了不同的东西,那么对于一个部落而言,爱美人不爱江山之人,必然不太适合做首领,而选择部落的人当然最合适,一旦确定以后,另一人离开,按照北方人很讲诚信的原则,也能最大限度避免一场手足相残。

  于是乎,在选择的那一天,老二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心爱之人,不待老大作出选择,当即拉来骏马,带着心爱的女人扬长而去。而那老大,自然便选择了部落,成为新一代首领。

  可人的贪欲,又怎么会那么轻松就被满足呢?待老首领去世以后,老大便肆无忌惮的搜索自己弟弟的下落,发誓要杀了手足,把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给夺回来。

  老二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朝夕相处的哥哥,绝非善类,于是隐姓埋名的同时,也留了一手,暗中有了自己的势力,只不过一直比较低调,不被许多人知晓而已。

  老大的野心越来越大,他逐渐统一了北方,有了人、有了钱、有了权,就希望把手中拥有的一切无限放大,于是他举兵入侵了塑阳江南。

  当然,本就是一场夜郎自大的赌博,当然一败涂地。于是乎,便开始休养生息,企图再战。

  又过了许多年,他发现了弟弟的踪迹,于是乎便秘密开展调查,这一查不要紧,一查以后,便发现弟弟简直拥有一个宝库。

  他的手下有无数奇人异士,如果把这些人调教好了,或将成为一支无坚不摧的军队。可想法虽好,做起来却无比困难,他空有军队,可依旧捉不住那些居无定所的江湖中人。

  于是乎,他想了一条计策,买通了弟弟身边之人,给弟弟当年选择的那个女人下了毒,让其长期昏迷不醒,却又偏偏留有一口气在。

  这番下来,他以解药为要挟,迫使弟弟为自己卖命。

  而此时,老大的眼光早已经不在当年的女人身上,毕竟作为北方的一号人物,要什么美人没有?天下,才是他新的追求。

  于是乎,他那可怜的弟弟,带着属于自己的整个势力,不远万里来到了江南,心甘情愿的做起了马前卒。

  “教主,不曾想,原来你同莫离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倒是让我吃惊了。”李云水知道,所谓故事中的弟弟,便是眼前的君莫笑。

  只是奇怪的是,这些故事,又与他李云水何关?

  “不过,这个故事,其实与我是无相关的。”

  君莫笑没有反驳,神色之间并无变化,只是语气有些慎重:“塑阳自建立以来,如今已有六十年时间,但要说国力,因为奸臣当道、皇子夺嫡,几番折腾下来,有哪里比得上当初?但即使如此,莫离想要夺取江南,无异于天方夜谭。”

  “这个形势,老夫还是看得清的。”君莫笑转过身来,看着李云水:“所以,李公子,我无非目的有二。”

  “其一,我要让莫离的计划,在塑阳破产。”

  “其二,我要打回北方,取代莫离。”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李云水的头,微微一摇,却被君莫笑打断:“李公子,你先不要拒绝,且听老夫讲讲。”

  李云水手一抬,示意他讲下去。

  “李公子,我们打过几次交道,老夫自认为也有一些识人之能,且让我猜猜你心中所想吧!”

  “你本是江湖中人,虽然武功高强,为人老成,原本入朝为官,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可你,志不在此,你向往自由,不愿意被约束。”

  “而此番进京,想必你也有着一番抱负,便是为这天下做点事情。”

  李云水洒脱一笑,也把手背在后面,淡淡道:“教主,你过奖了,我本是闲云野鹤,没有那般远大的志向,倒是你高看我了。”

  君莫笑并不在意,继续道:“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莫离与塑阳,必然有一战,而这一战毫无悬念的会败,可却有无数黎民百姓因这一战而流离失所,饱受战火之苦。你,可愿意看到这番光景?”

  李云水默然。

  君莫笑继续道:“我这番下江南,名义上是给我那大哥打前站,实际上是为了一味药……此药……唉!极为难寻……”

  “什么药?”李云水忽地问道。

  “名为池象,便是养在宫里的一头麋鹿,我要它的角和血,才能解我夫人之毒。”君莫笑这话,说得有些艰难。

  “我……定会努力寻得。”李云水表了态。

  “那就……多谢了!”

  “李公子,进京以后,我火把教凭你差遣。”君莫笑很诚恳,“便是我回到了北方,便也同塑阳相交友好。”

  李云水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教主,你所说的这些,不管是恩怨情仇,还是宏图大业,都不是我能左右的,说到底,我只是个江湖人,一介白衣,仅此而已。”

  君莫笑并不在意,随口道:“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李云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反而说起另外的事情——

  “教主,无忧为了我,吃了很多的苦,你们父女二人久未相见,多说些话吧!”

  “不急,不急,有你在她身边,我还担心什么?公子,咱们京城见!”说罢,刚刚沉重的神采一扫而空,当即迈步走了。

  李云水看着君莫笑的背影,沉吟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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