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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代贤王

相尽天下 绘相 7566 2024-05-24 16:19

  “欸,你可不能胡乱猜测,这玩意儿可不能胡说,会没命的!”李云水看似语气正正经经,却没有一点儿严肃模样。

  这时,他忽然想起,眼前这位大哥刚才也没有跪拜呀。

  于是,他仰起头,笑吟吟的看着眼前这人:“再说了,你不也没跪吗?难道你……”

  “大胆!你可知他是……”见李云水这般不敬重,那中年男子身边的瘦弱老者旋即大声呵斥。

  不过,却被中年男子摇手止住。

  “哈哈哈,你这小子,倒是很有趣。不过,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见了皇帝龙撵,不曾跪拜?”

  “很简单啊,你说,皇帝刚刚那地儿,喏……”李云水抬手指了指刚刚龙撵停下的地方,接着道:“距离我这里,少说也有七八百米,我跪与不跪,想来皇上也看不到。而且,我这等小人物,又如何进入皇上法眼?何必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呢!”

  那中年男子一听,抚掌大笑,看起来开心极了:“好!好!好!好一句跪与不跪皇帝都看不到!”

  他继续问:“敢问小哥尊姓大名?”

  “不敢尊姓,也没啥大名,在下李云水,云水之间的李云水。”

  “李云水,嗯,好名字,我记住了。”他拱了拱手,笑眯眯的说:“那么,李公子,我还有事,咱们就此别过,期待以后有机会相见。”

  两人客套一番,就此告别。

  此时,竹解走了过来,脸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像丢了魂儿似的,李云水问了他几句,也不见得回复什么有用的东西。两人亦步亦趋,就这样回了客栈。

  当下情形,几方都已明了。

  皇上下江南,绝不是游山玩水那般简单,以他的性子,不惜以自己为饵,肯定是为了一网打尽那些不稳定的人,解决一些长久没有解决的事。

  这也从侧面证明,江南之局已经触发了皇帝的心病,他欲一劳永逸,一举铲除那些乱臣贼子。

  而这,并不是皇帝突发奇想,以前早有事件证明,他想要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更不会拖沓不决。

  更加耐人寻味的是,这惊天一局,竟然瞒着江南这群地方官,是不是对他们不信任?

  同时,原本以为当前大患只是火把教南下,却没想到冒出来另外一伙人,而那伙人的身份明显有些敏感,当年那惊世一举……并没有清除干净,而这一点,无论是皇帝,还是这群地方官儿,都完全没有预料到。

  看目前的情形,皇帝的计策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事后竟然都没有知会一声,就那样悄悄走了。

  这一切,无疑让人头大。或许,雷霆震怒,只是未达罢了。

  果不其然,皇帝虽然已经离开,但好几处地方都不得安宁。

  江南府衙,大堂。

  罗维平、江采钰,以及驻守江南的屠虎营副将徐若云,此时各自坐在位置上,皆是一副愁苦的模样。

  他们的思绪,还在刚刚太监总管离墨前来宣读的那道圣旨之中无法自拔。

  那圣旨这样写道——

  “罗、江、徐三人,朕就不给你们说那些虚无缥缈的狗屁话了,只问你们几人三个问题。一问江南府尹罗维平,你总理江南事务十余年,洛王余孽尚存,你竟不知晓,是真不知晓,还是假不知晓?还能不能干?二问江南织造总管,不管是什么火把教,还是什么洛王余孽,他们哪来的资财运作?一应经营,你定然知晓,却未发现任何端倪,你若还存妇人之仁,这织造府不要也罢。三问屠虎营主将徐三江,尚能饭否?朕苦心孤诣设下这金蝉脱壳、李代桃僵之计,岂料你屠虎营如此松懈大意,让朕大为失望。”

  “着你等半年之内,务实作为,挂图作战。一要灭火把教在江南全部势力;二要务必迅速行动,引之杀之,确保洛王一党一个不留;三要重点关注一个叫李云水的人,每月向朕呈送动态,万不能怠。”

  这道圣旨,无疑说明,皇帝的火气很大,至少是对三人各自负责的事务不尽满意。而皇帝提出的几点要求,目前看来,好似只有第三点好办。

  那火把教从来都是在地下运作,几乎不上台面。来无影去无踪,又如何剿灭?

  洛王……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人,早已身死尘封,如果没有那人突然出现,谁知道江南还有洛王此人?

  至于那李云水……对了,李云水是谁来着?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

  这,可真是没有一件好办的事。

  不过,再难办的事情,也是皇帝亲自安排,作为臣子,就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去办,而且要办好。无论是江采钰,还是罗维平,甚至是代父接旨的徐若云,都没有任何推脱的余地。

  于是,他们开了小会,最终形成了个一致的决定。

  而江南府城外的一处小山村里,同样也有故事。

  一间茅草屋,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儒者,一个缠满绷带的大汉,还有几个布衣中年坐在一起,他们的神情都沉重万分。

  那儒者模样的老者沉吟一番,缓缓开口:“屈平,你实在太过冒失了,我早就说过,萧万里城府极深,又惜命至极,而且还被火把教刺杀过一次,又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其中肯定有诈,你……唉,实在是求胜心切、操之过急了。”

  那名叫屈平的大汉羞愧得低下了头:“我……我让一众兄弟埋骨,真是万死不能其咎。军师,大错已经铸成,我……愧对兄弟们,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接着,他的情绪有些激动,拿出那枚黑虎曜日佩,恭恭敬敬的放到桌上,稳了稳心神:“待我找回少主,请军师给我一个做马前卒的机会,让我死在为殿下复仇的战场之上,也算是对得起洛王殿下的知遇之恩了。”

  说罢,前尘往事,浮上心头,屈平登时大哭起来。

  那被称为军师的人小心翼翼的拿起玉佩,端详许久,看着屈平,也有些感慨:“我赵无用跟随洛王殿下半生,殿下待我亲如兄弟,这玉佩当真无假,的确是洛王随身所带之佩。只是……你为何确定,那竹解就是殿下之子?”

  屈平顿时就像打了鸡血,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军师,我见那竹解,脸型如洛王一般,别无二致。”

  “而且,当年马王山兵败之时,素丽夫人将少主交给殿下,尔后突然自刎,殿下悲痛欲绝,形势无法逆转之下,将少主亲自交于我手,并将这黑虎曜日佩交到我手上,嘱咐我带着少主突围。”

  “我接过玉佩之时,殿下……殿下也自刎而去。我把这玉佩随手塞到少主襁褓之中,下得山来,在与那黑衣人缠斗不敌,少主被抢走之时,我亲眼看见,那玉佩好端端的在那襁褓之中……我敢肯定,竹解就是殿下的骨肉!”

  赵无用及底下几人听闻这番,都盯着那块黑乎乎的玉佩,陷入了沉默。

  江南府对面,西曲客栈中,一个房间内,君莫笑、无忧、吴连山,以及另外几人,也坐在一起密谋。

  “萧万里真是好大的手笔,这份胆魄,我君莫笑真是佩服得紧呐!我甚至可以肯定,他当时就在外面观看。”

  “教主,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君莫笑沉思片刻,摇头一叹:“江南……怕是要下雨了,这场雨里面,一定夹杂着血腥。”

  “告诉各部,立即分散撤离江南府,全部乔庄进入祁阳,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另外,各堂口分出一半人马留守,其余人等休整半月,分批次进京。千万注意,小心行事,莫要露出马脚。”

  “无忧、连山,你二人随我立即进京。”

  无忧听得这番安排,神色之间多多少少有了些不自然,她呐呐开口:“父亲,能否……能否让我留在这里?祁阳……祁阳总还是需要有人统筹的。”

  “不可!”君莫笑断然拒绝:“江南形势已然十分危急,你在这龙潭虎穴,叫为父怎能放心?”

  “此事,不必多说!”见女儿准备争辩,君莫笑厉声制止。

  无忧见此,默默低下了头。

  皇帝下江南,又回了江南,已然人尽皆知。这位大人物在江南的遭遇,已经刮起了一阵劲风。

  整个江南道都流传着一张悬赏通缉,针对一个人,也针对一个群体。

  那个人,自然就是屈平,如今已满大街都是他的画像,就连几十个长相相似的人,都被捕快们捉了江南府大牢严刑拷打。

  截至目前,那些被波及到的蒙冤之人,尚且没有一人走出那座高高矗立的监牢。

  而那个群体,自然就是火把教,当然也不可避免的殃及了无数无辜的人。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虽然这悬赏通缉并不像表面说的那般简单,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不知道出处的小道消息就像插上了翅膀,早已经飞遍坊间,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民众们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人——洛王萧远山,一代贤王萧远山。

  二十多年之前,藩王并立,遍布塑阳。这江南道,那时候便是洛王的封地。

  虽然是江南的土皇帝,但他勤政爱民,不事苛捐杂税,不兴重典酷刑。封王江南道五年之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民间拥护,得了个贤王之名。

  彼时的萧万里还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弱小王爷,因未年满十八,仅仅是得了个珍王的名头,尚且还未有自己的封地,身处深宫,太子萧齐宇嫉恨于他,倒也吃了不少的苦。

  眼看封地之愿层层阻隔,看起来也遥遥无期,不由得心灰意冷。

  于是,他寻了个机会,向皇帝请求,希望放任其游历江南,去增长一番见识。

  这番托词虽假,却让太子乐见其成,甚至主动推波助澜,把萧万里送到了这江南道。

  洛王贤明,虽同珍王萧万里并非一个母亲所生,却待这个弟弟有如同胞,同吃同饮同睡,两人在江南道倒是意气相投,十分快活。

  那几年间,是何等的亲和?

  又两年,太子失德,被罢黜。洛王与珍王奉召返京,皇帝将择贤而立。

  据说,洛王此人,心在山水,无意大宝,向皇帝表明心意之后,孑然一身,潇洒离京。

  要说当时的情形,皇帝本来有意让洛王即位,可洛王实在不舍得那份儿兄弟之情,硬生生给推了。

  此举,也寒了皇帝的心。

  然而,待珍王登基以后,迫不及待实施新政,挡在前面的就是各地的藩王。

  于是,他启动了削藩大计,一时之间遭到各大藩王强烈反对,但均相互观望,按兵不动。

  僵持的形势十分严峻,稍不注意就可能将塑阳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时,洛王又一次顾全大局,体现了足够的高风亮节,他主动交出封地的人事账簿兵权,同时上书萧万里,自己无意荣华富贵,削藩之后不再做王,只做个江湖逍遥客,一生便这样自在。

  然而,此举引起了萧万里的怀疑,他派了当时的京畿营主将徐三江,屯兵江南府三十里外,待兵符交接后,便立即大举入江南。

  那洛王心思单纯,觉得萧万里与自己情同手足,哪会加害自己?便没了防人之心,就这样着了道,带着一众府兵,被逼到马王山,眼见妻儿无法保全,心灰意冷之下竟拔剑自刎。

  萧万里当真是铁石心肠,将洛王尸首沿途展示,一路运回京都,在京都那城墙上曝晒一月之久,场面十分悲壮。

  消息传来,江南众人群情激奋,纷纷为洛王不平,甚至发生了数次暴动。但都被朝廷鹰犬,就像扫除落叶那般强势镇压,一时之间伏尸遍野,流血千里。

  由此,得了江南,萧万里势如破竹,一举歼灭其余藩王,实现了一统天下的宏图霸业。

  虽然,流了很多的血。

  而人们呢,总是很健忘,尤其是那些无关乎个人饮食冷暖之事,再美好的佳话、再沉痛的悲剧,都会随着时间流逝,烟消云散。

  此后,这个世上,没了洛王,大家也不再提起洛王。

  当今,洛王二字,再次出现在坊间茶余饭后,是否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谁也说不清楚,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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