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姑娘眼眶也没忍住跟着红了起来,显然她们也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可能回不了家了。
哪怕是回到了原来住的村子里,没有人去浸她们的猪笼,可吐沫星子本身就能淹死人。
——换句话来说,自被掳上山的那一刻,她们就已经无家可归了。
*
归商看了她们一眼,半眯着眼仔细想了又想——
看来,夜瑾那小子留下于安这条小命是这个原因啊!
好家伙,还真是懂物尽其用的!
于安自然也反应了过来这些虎帮蛇帮的老弱妇孺是谁留给他们的。
可他没办法置之不理——更何况,本身他就对那位摄政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歉意。
于岁看了一眼正在陷入沉思的哥哥,知道这里基本用不上她了。
给哥哥打了一声招呼、刚想走的时候,突然又想起小姜似乎还发着烧来着。
于是她转身又折返回来,走到了归商的身边,“小姜,你要不跟着我一起回去?你这身体还没有好全就在外面到处走可不行,反正现在也没咱什么事了…”
可归商却朝她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不用太担心。”
“而且——”
她忽然抬眸和于岁的视线相撞,语气莫名,带着一些隐约的诱惑。
“难道你们就甘心一辈子在这个山里窝着?不想出去看看吗?”
于安在旁边听到归商说出这话后,颇为感兴趣似的挑了挑眉,而于岁自然是心道不甘。
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于岁叹了又叹,“就现在这种世道,说不定哪一天就打仗了,我们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呢。”
“这样安逸的小日子也挺好的,得过且过吧。”
归商在听到这样的一番没什么志气的话后并没有放弃,反而勾着唇不知道到底在笑些什么。
“的确,逃避对你们来说是一件对此时此刻最有效、也最为舒服的一种选择。”
“可以后呢?总有一天这世道会彻底乱起来,等到战乱四起、硝烟弥漫之时,你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如果逃避可以以绝后患——那你们当然可以这么选择。”
“可关键你们能够彻底与世隔绝吗?当有一天战火烧到这里的时候,你们就连一丝一毫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说道这里的时候,归商的语气逐渐变得沉重、甚至可以被称之为严肃。
“当山河动荡、大厦将倾的那一刻,我、你还有他,乃至千千万万的大燕子民最终都只会沦为亡国奴!”
“——到那时,你觉得大家还会有反抗的余地吗?”
于岁的心情也随着归商的话而沉重起来,也在此刻才终于醒悟——
是啊,这世道本就如此,若是国破家亡,他们谁都逃不了!
可就这么简单道理她竟然还没有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小姜懂的多——
这让她心里有了几分惭愧。
归商目光灼灼的看着于岁于安二人,语调开始慷慨激昂起来。
“大燕不只是那些皇室、朝廷官员的大燕,更是你与我乃至千千万万大燕子民的大燕!”
“我们如果连自己的国家都不能守住,反而是任由那群敌军肆意践踏羞辱,又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那些为国捐躯的前辈?”
“抛开这些虚的不说,就说现实——无辜的孩子怎么办?那些老人又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于安也被说动了些,两人在此时此刻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忽然抬眸不知道看向了哪儿,语气飘渺。
“是,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可那又如何呢?我们这群堪称毫无战斗力的青云寨山匪又能怎样?”
说道后来,他的语气渐渐多了些压抑的愤怒与无尽的讽刺。
“我们本身就是被这样的世道、这样的狗官一步步给逼上山的!”
“如果那皇帝老儿但凡在十一年前没有把堪称满门忠烈、为国尽忠的将军府一家都给逼死,哪怕只是朝廷在十年前大旱之际、饥荒遍地成灾的时候给大家大开国库发放一些救济粮,都不会把我们逼成这样!”
“说到底,大燕成了现在这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模样,都是被他们一手造成的!”
于岁身侧的手随着哥哥那一句句戳人肺腑的话而渐渐握紧。
直至指尖都戳破掌心、流下了鲜血,她都毫无察觉。
于安说完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眸底多了几分凉薄。
他不在乎这些,真的。
他现在只在乎岁岁,如果真的国破家亡了,那他和岁岁就在他们铁骑踏破城门的那一刻,与岁岁一起去找爹娘。
归商看着满眼都是讽刺和冷然之意的于安,将刚刚那个说的自己都快信了的自己抛开在一边。
虽然她刚刚说的多少有点大义凛然了些——可她再清楚不过,她说了这么多,其实还是为了自己。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若大燕真的挺不过来,她也不一定能够逃过。
虽然剧情里没有大燕国破家亡这个画面——可里面的内容基本都是在围绕着两位主角的爱恨情仇写着,唯一写过的战争还是在书中大结局的时候,甚至那时只是对此一笔带过,只说摄政王最后胜了。
可大结局就是两位主角的大婚,番外就是两人生了对龙凤胎就没有了,根本就没有说清之后大燕会如何如何!
换句话来说,她心里其实还是些没有底的,她无法忍受自己的人生这般不可控——哪怕这或许并不算是她的身体。
归商从来都不是一个把自己的人生来交给命运的人,用她的自己的话来说,哪怕命运让她去死——她也依旧坚信,自己终将获得胜利。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哪怕她在怎样的境地——对于她来说,都会有一线生机!
*
所以,与其是随剧情被所谓的“命运”推着走,不如自己闯出一番天地。
她在想清楚这一切后,看向了眼神已经有些隐隐漠然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