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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有点甜 玄猫 6385 2024-05-24 16:33

  这场雪下得真大啊,地上厚厚地积了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直响,要搁以前,田孜不知道得乐成什么样子。

  她曾孩子气地天天盼雪,那些音容笑貌尚在周子非眼前,可真的下雪了,她却变得这样沉默和忧郁。

  仿佛这场雪,飘飘扬扬,全下到她心里去了。

  周子非知道自己搞砸了,田孜是个很执拗的女孩子,温顺的时候像水,可碰到她的底线时她会不惜玉石俱焚。

  他以前特别欣赏她这点纯粹和独特,现在却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她能柔软一点,圆融一点,只要那么一点点儿,他们这一关就能过去了。

  周子非悲伤而无奈,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可他还是搞砸了,这一点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却又那么不甘心。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气氛沉闷而萧索,与欢天喜地过元旦的路人格格不入。

  好一会儿,周子非说:“你瘦了。”

  是吗?田孜不自觉地摸摸脸,不过几天功夫,脸确实小了一圈,其实他的形容也有些清减,为甚消得人憔悴?他们彼此心中透亮,却又无可奈何。

  田孜等着他说别的话,他却又陷入了沉默,田孜的心慢慢凉了,看样子她是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那他又何必来找她?

  周子非突然指着不远处一棵青松示意她看,寒冬腊月的松树一副颓败之相,松针暗绿,上面压着一层白雪,并没什么看头。

  他说:“小时候我住的家属大院里就有两棵这样的树。”

  田孜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周子非神色怅惘,仿佛陷入回忆中:“我从小在学校的家属区长大,我爸妈都是高中老师。你知道的,那会儿大家都差不多,物质虽然算富裕,但也过得去,没有比较就不知道自己缺什么,现在想想,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那段时间了.......”

  是啊,最无忧无虑的就是孩提时期了,玩泥巴折树枝看蚂蚁就能让他们快活很久,长大后欲望就多了,想要名牌包包,想住豪宅,想开好车,想要社会地位,想要权势......

  周子非对着田孜微笑:“你知道吗?从小我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自律,爱学习,懂事,不让父母多操一点闲心。我也一直觉得自己挺优秀的,直到上大学到了广州,后来又去了美国,都说繁华迷人眼,还真是,那会儿我才知道以前的自己只是个井底之蛙,啥也不是。很多人都说:有些你出生时无法拥有的东西一辈子都不会再拥有的,可是我不信邪,田孜,我想折腾折腾!”

  周子非激动起来,直直地盯着她,眼神执拗而热烈:“我曾经和你一样,有气节有信仰有原则,到现在我也很欣赏你这一点。可是出来做事这样行不通的,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它有很多灰色地带的,你知道吗?田孜,我不想你变成我这样,可是我想你懂我,哪怕只有你懂我......”

  他的声音像是从内心深处呐喊出来的一样,因为不确信她会懂,所以格外激烈。

  田孜大为动容,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温柔地说:“我懂,我也心疼你......”

  她顿一顿:“所以我放你走,即便不能助你一臂之力,我也绝不做你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周子非一下子绝望了,说了这么久,她还是这么固执。

  他苦笑:“没有你我的奋斗还有什么意义?”

  田孜一针见血:“周子非,你不能这么贪心,不能什么都要!”

  周子非的脑袋“轰”了一声,失望和愤怒一下子攫取了他,他看着田孜,眼神绝望,还带点恨意:“甜滋滋,你为什么要这样顽固不化?!我只要你稍稍让一点点步而已,这么难吗?

  我和那个陈宝珠不会有什么的!不怕你笑话,她爸哪里看上我这样没权没势的小子?只不过她正叛逆不好管教,让我哄她两年而已。等她后面见得人多了,眼界开阔了,自然把我丢开了。

  其实之前我已经把她哄到美国去了,过了圣诞假期,她自然还是要回去的,你只要再等我一下,只要我的事稳妥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和他们纠缠在一起了,你信我,好吗?”

  他声音热切,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田孜心如刀割,自己梦寐以求的人只不过是人家姑娘青春期过渡的一个工具,有必要这么没尊严吗?偏他还上赶着,这个世界怎么了?大家都疯了吗?!

  她摇头,缓慢但坚决。

  周子非一下子就不好了,他双手插到头发里,原地转了两圈,心肝俱裂:“你好狠心啊,田孜,好狠心!我都这样求你了,你都不愿意迁就我一下吗?!”

  他一向自制,在她面前素来注重形象,从未这样失态过。

  田孜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成了一起团痛得无法呼吸,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眼里慢慢蒙上了一层泪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迁就一点,她在很多事情很多人那里都可以迁就,唯独周子非这里,她无法苟且,allornothing(要么全部,要么不要)!

  也许是她不够爱他?圣经不是说吗?爱是牺牲,爱是包容,爱是恒久忍耐,难道是自己太自私了吗?...

  她这里才略微有点动摇,周子非的手机响了,他马上收起了那些激烈的情绪,走到旁边接电话,匆匆说了两句就挂了。

  他走过来,看看她的脸色,说:“是一个客户。”

  田孜的心“咔嚓”一声碎了,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这样小心翼翼,也从来没有因为接电话向她解释过,她亦从未一看他接电话就这样心神不宁过。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们之间的确已经出现了裂缝,而且会越来越大,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泪眼朦胧中,田孜似乎看到了他们悲惨的未来。现在放弃了也好,至少留个体面和回忆,总比日后一天天消耗怨怼甚至反目成仇的好。

  她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语气平平地说:“以后不要再说这些了,都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保重!”

  说完转身就走了,既然不能相濡以沫,那就相忘于江湖吧。

  周子非站在原地,目送她越走越远,却一动都不动,他的自尊只允许他求她这么一次。

  元旦假期结束了,断断续续下了一周的雪也终于彻底停了。

  田孜浑身懒懒的,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更别说上班了。

  她续了假,却又百无聊赖,这不,大清早的睡不着也不愿意起床,蓬头垢面地拥被坐在床头往外面看。

  今天的外面的温度一定又创了新低,窗户玻璃被室内的热气氤氲得一片模糊。

  她用手无意识地在玻璃上描画着,脑袋里蒙蒙的,什么都装不进去。

  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了,一把年纪的人了,分个手而已,还是自己提出的,怎么就突然矫情起来了?

  窗户上不知不觉被她写了一连串歪歪斜斜的字,定睛一看,都是“周子非”三个字,像一只只忧郁的眼睛在无声地看着她。

  田孜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擦掉,窗玻璃触手冰凉,她也瞬间清醒过来了,不能再这么放任自己下去了。

  玻璃的一角被她擦得透亮,从那里望出去,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圆圆的红太阳蹦将出来了,映着雪白的积雪,红光万丈,煞是好看。

  院子里出现一个蹒跚的身影,是安爷爷,他正吃力地用铁锹扫把清扫积雪,大概时间还早,桂婶还没有来。

  田孜一阵惭愧,赶紧穿戴整齐冲了下去,安爷爷都八十岁的人了,真摔上一跤可不是开玩笑的。

  安爷爷被田孜气急败坏地批评了几句,并不生气,乐呵呵地把工具交给她,进屋了。田孜很久没有铲过雪了,倒也觉得新鲜有趣,前院并不大,要先把大点的雪块铲到那棵桂花树下,再用扫帚把地面的碎雪清扫干净。

  两个老人家都年纪大了,田孜担心结冰路滑,干得格外卖力,很快浑身就热气腾腾了。

  她褪下手套,脱掉羽绒服,顺手挂在院门上,继续埋头苦干。

  她心想:怪不得说劳动使人快乐,出出汗,看着院子里逐渐清爽起来,突然感觉那些低迷的情绪如同清晨的轻雾,很快就消散了。

  人生在世,可亲可爱的东西多了去了,怎么能被一个“情”字困住呢?

  正干得起劲,头顶突然飘来一道略带讽刺的声音:“哎呦,田经理这么能干啊?我还以为你卧床起不来了呢!

  一抬头,何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隔着半人高的院墙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的,看起来格外刺眼。”

  田孜一愣:“衣服不是已经还我了吗?你怎么又来了?”

  被这样明晃晃地嫌弃,何川脸上一下子挂不住了:“关心关心员工不行吗?你都能干这活了,为什么还不上班?”

  “你管得着啊,我休的是自己的年假。”

  田孜没好气地呛他。

  何川推开院门走进了,顺手把门上挂的羽绒服取下来扔给她:“别显摆了,刚好一点儿,出了热汗风一吹,又得躺下了。”

  一阵寒风应景似地吹了过来,依旧冰冷刺骨,田孜打了个寒噤,赶紧把衣服穿上了,那种昏昏沉沉全身骨头疼的滋味她可不想再尝试了。

  她一边穿一边说:“就会说便宜话,这点活儿我不干谁干?难道让八十多岁的老人干吗?”

  她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不然你来干?”

  何川:“呸,坏脑筋竟然动到我身上了,你使唤我使唤惯了吧!”

  田孜抿嘴一笑:“没办法,谁让你送上门来?”

  何川:”我是上门催债的,好不好?”

  田孜:“你这个为富不仁的黄世仁!”

  何川一边自然而然地把铁锹从她手里接过来,一边说:“黄世仁就黄世仁,只要你是喜儿,我愿意当黄世仁,把你抢回来当小老婆暖暖床还是挺划算的。”

  他笑得贱模贱样的。

  田孜想都没想,抓起一把雪就撒了他满脸,让他占她便宜!

  何川猝不及防,只觉脸上脖子一片冰凉,激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的狗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眉毛一竖,眼看就要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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