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孜很快来到了何川的办公室,以前他带她来过几次,中间并没隔多长时间,布局陈设还是熟悉的模样,可已经物是人非了。
何川看到田孜很高兴,招呼她坐下,熟门熟路地问:“还是蓝山咖啡?”
田孜绷着一张脸,声音有点硬:“不用了,我还有事,你把身份证给我就行了。”
“那可不行,来的都是客,咱不能不礼貌不是?”
何川嬉皮笑脸。
田孜不想和他做无谓地周旋,说:“甭废话,快给我!”
“哎哟~”何川往椅背上重重地一靠,“你这是什么态度?”
田孜看他猫戏老鼠似的表情,心下了然,牙一咬,脚一跺:“算了,还是我自己去补办吧!”
转身就要走。
“别介!”
何川慌了,赶紧拦住她,按着她的肩膀往椅子上坐:“啥脾气啊你?总得容我找找吧!”
他装模做样地拉拉抽屉,又翻翻包,很忙碌的样子。
田孜冷眼看他在那里装腔作势,一言不发。
眼看撑不下去了,何川正准备说点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是他助理的声音:“何总不在,你们这样不行,我会叫保安的!”
“别骗我了,我一直在大门口守着呢,亲眼看他走进来的。”
一个苍老的女声,带点方言的普通话,辨识度很高。
田孜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脸惊恐和慌乱,居然是王二莲的声音,她是魔鬼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何川从未见过她这样恐惧脆弱,眼中暗光一闪。
他反身拉开一个隐形门,把她往里推,说:“不要出声,我来处理,你信我!”
他眼神坚定,充满力量,田孜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何川刚把门关上,王二莲就拽着田存旺硬闯进来了,助理在后面扎着手,紧张地向他道歉:“对不起,何总,我没拦住...”
何川挥挥手让他出去,助理这才松了一口气,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何川坐在座位上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们,眼光威严,充满了压迫感,他说:“我倒是小看你们了,怎么?想讹诈我啊,没关系,我律师随时等你们的传票。”
田存旺和王二莲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有些自惭形秽。
到底还残存着那股泼辣劲,王二莲开口:“何先生,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什么意思?”
何川一挑眉,严厉地看着他们。
王二莲拉了拉田存旺的衣角,可他像根木头一样沉默不语,气得她在心里狠狠飚了句脏话,然后不管不顾地说:“何总,我们知道你是孜孜的好朋友,平时很照顾她,今天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们也不会这么冒昧找上门!”
到底还有点羞耻心,知道自己师出无名强人所难,说到后面呐呐的。
“孜孜?”何川对她自己人的亲热语气大感意外:“你们是她什么人?”
“我们是她的父母!”
王二莲大言不惭。
“胡说!”何川把笔往桌上使劲一掷:“我忙着呢,你要么说实话要么给我出去!”
俩人一颤,田存旺开口了,声音干涸:“没说谎,我是他亲生父亲,不过有些缘故......”
田家那点破事慢慢摊在何川眼前了。
尽管王二莲已经尽量文过饰非,从滤镜的角度讲这些事,什么当年离婚是因为田孜母亲不安分和自己没关系了,什么他们一直有心去看望田孜但被阻拦了,什么凭田孜现在的条件也用不着他们牵挂之类的,但生而不养,多年漠不关心,现在擎等着摘果的事实是怎么都掩饰不掉的。
何川越听脸色越难看,额头的青筋突突跳个不停。
他们终于住口了,何川缓缓握紧拳头,说:“所以呢?你们现在找上来的目的是什么?”
“没别的,她爸生病不能赚钱了,弟弟又小,想让她帮衬一下。”
王二莲迫不及待地说。
“怎么帮衬法?帮他出学费吗?他现在读高中还是大学?”
何川压着脾气问。
“那倒不是。”
王二莲支支吾吾:“他大学毕业两年了...他之前读的大学还是很不错的,本科,就是一直没找到合适他的工作。所以想拜托您看在孜孜的面子上......!”
脸可真大!贴着门板偷听的田孜恨得眼睛里都快滴出血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悲哀和绝望毒蛇一样爬上她的心头,摊上这样的长辈,她再要强又有什么用?
“知道了,”何川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那你们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
王二莲得了这一句,眼睛骤然一亮:“我们要求不高的,清闲点,工资高点,要是提供住处配个车什么的就更好了,我儿子很能干的,当年......”
又陷入慈母情绪里夸个不停。
田存旺都听不下去了,打断他:“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吧,何先生,别听这些妇道之言,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只要您帮忙找个固定的工作,管理严格点,不让他有机会接触到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就已经很感谢了。”
何川听着这话里有缝,诈他:“这个简单,不过有些事你得提前给我交个底,不然来了还得让他走,咱们彼此得有最基本的诚信嘛!”
“没,没,没什么问题。”
田存旺目光闪烁。
“小王!”何川突然对着门口暴喝一声,助理立刻推门进来,恭恭敬敬地垂手等着吩咐。
“送客!”
何川毫不客气地下命令。
“别,别,别!”
王二莲哆嗦起来:“我说,我说,你拉我干什么?何总又不是外人。”
何川使了个眼色,小王出去了。
王二莲艰难地开口:“其实大学毕业后,振飞还是好好工作过的,只是遇到了坏朋友,勾搭着他泡酒吧夜不归宿,再往后,就...就跟着他们溜冰......”
“吸毒?”
何川一震。
门后也传来“哐啷”一声响,显然田孜也被惊着。
她顺着门软软地瘫坐在地上,原来如此!终于知道他们的家底哪里去了,敢情惯着他吸干了家里的血,榨取了父母最后一点能量,现在又缠上她了?
何川拍案而起:“你们还真好意思,不赶紧把他送到戒毒所找什么工作呀!”
“他是溜冰,一点点剂量,不算吸毒!”
王二莲挺起胸脯,习惯性地护短。
田存旺突然泪水涟涟,声音发颤:“你还护着他?要是早点送他去戒毒哪有后面这么多事啊,我可怜的孩子啊....”
“又不是没送过?孩子遭多大罪你没看到吗?他从小到大连一巴掌都没挨过啊,你怎么忍心让他那么痛苦?”
王二莲反应激烈,两人为这个起争执不是一天两天了。
何川内心一阵厌恶,如此拎不清且自私的继母,当年的田孜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冷冷道:“要吵出去吵去,这个忙我帮不了,以后别再来了!”
“别呀何总,你刚才明明答应我的,这样,只要你帮我们一把,我们一定答应孜孜和你的事,我们会努力成全你的!”
王二莲一听话头不对,急疯了。
“你谁啊你,我用得着你成全!”何川毫不客气地挖苦她。
“是是,我说话不管用,可他爹总是亲爹,这丫头心软着呢,只要多磨她几次,肯定能答应的。再说您条件这么好,谁不上赶着?对了,您不会有家室吧,这个也不要紧的,我们长辈不介意的!”
王二莲语无伦次,越说越不像话!
“闭嘴!”
何川脸色铁青,和田存旺一起呵斥她。
何川打个电话,说:“保安上来一趟,这里有两个疯子!”
他无情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两个微不足道的臭虫,傲慢地说:“别再让我看到你们出现在我和田孜面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有些手段我使出来怕你们这两把老骨头受不住,就连你们的宝贝儿子,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脸色黑沉,目光凌厉,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田存旺心都乱了,抓住他的衣袖,叫:“何总,你听我说......”
“何总是你叫的?”何川一使劲把他甩了一个踉跄,他身体弱,马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简直摧心裂肺,连气都喘不上来。
保安进来了,何川并没有什么怜惜之情,厌恶地挥挥手,把他们赶了出去。
办公室里顿时陷入死一般地寂静,何川足足有两三分钟没敢开那个门,田孜也在里面沉默,彼此心潮澎湃,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对方。
终于,田孜推门出来了,摇摇晃晃,面如土色,看都不看何川一眼,直直地往外走。
何川忍不住哎了一声,说:“你的身份证?”
田孜摆摆手,一言不发地晃了出去,什么身份证不身份证,现在都是身外之物。
何川没敢追,他总觉得自己刚才有什么地方没处理妥当,却又说不上来。
他明明替她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套出话后痛打落水狗,说实话,要不是看他俩年纪大,以他的脾气,拳头都上去了,可她却一副并不领情的样子,女人心,真的是海底针啊。
一想她摊上这样一个糊里糊涂的家庭和奇葩的父亲,他的心又忍不住隐隐作痛,恨不得穿越回去,早认识她十几二十年,也能帮那时她遮点风避避雨,同时又心生敬佩,不是谁都能像她这样坚韧顽强的,她不仅自己给自己挣出一片天,而且依然保持着纯粹和赤子之心。
自那以后,田存旺两口子彻底从田孜的生活里消失了,她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悲凉,厌恶鄙视中隐隐还有丝丝怜悯,她自己也很难解释这种复杂矛盾的情绪。
她不肯接何川的电话,有天朱浩宁叫住她,递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她的身份证。
过了两天,黄任智回来了,风尘仆仆地来见她,给她从国外带了一份礼物,价格不高也不低,送她刚刚好。
田孜心不在焉,却还是努力笑着谢他,说:“没想到你还挺会买礼物的,这个最近很火。”
“我帮你带上!”
黄任智小心翼翼地给她带上项链,吊坠是个展翅欲飞的蝴蝶,刚刚垂在她的锁骨处,性感而精致。
项链带好了,黄任智的手却停在她白皙的脖子那里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