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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不死不灭的诅咒

  李建国仔仔细细盯着面前的大叔。

  “呃,枷爷锁爷是一个人?”

  “不不不,”黑无常说到,“这个……帅哥是枷爷,这条锁链是锁爷。”

  “嗯……锁爷是天生有点畸形吗?没拉去医院看看?还是说……”

  李建国显然还有更多的问题,不过枷爷伸出手掌,制止了李建国之后的发问:

  “闲言少叙,正事在身,等会再聊。”

  说罢,枷爷把手抬向空中,一条锁链立刻飞出袖口,跃出深渊,重重砸在深渊之上的岩石上。锁链随即快速收缩,带着枷爷向着空中急速飞去,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李建国不解问道:“枷爷这是?”

  黑无常笑了:“马上就知道了。”

  片刻,深渊之上,十二座高塔间突然射出无数锁链,每座高塔的每级龛窟均和相邻高塔铁索连环,每座塔尖也和另外十一座高塔彼此驳接,顷刻间,密密麻麻的锁链笼在整个深渊之上,仿佛……仿佛……

  李建国想起来仿佛是什么了。

  这才叫传说中的“乌云盖顶”。

  枷爷单手握着锁链,又出现在了视野当中,从深渊之上速降在李建国等人所在的平台上。

  锁链旋即收回了枷爷手里,他转过身面向深渊中间的层层地狱,言简意赅:“边走边聊。”

  木板桥已毁,平台和对面的拔舌地狱之间空无一物,枷爷似乎没看到一样,一脚往空中踏去。

  只见数条锁链在一片虚无中急速散开,嗖嗖几声便在稀薄的空气中架起一条链桥,木板凭空出现在枷爷脚下,枷爷目视前方,脚下如履平地。

  黑白无常跟在后面走了过去,李建国心里忐忑,但是现在回去也不太可能,也就心一横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祈祷地狱里面有共享充电宝,好歹让林铃先把自己送回去。

  “你们来得忒慢了,”枷爷已走到链桥中间,边走边道,“要是你们早点过来,我们不可能这么惨。”

  “我们没收到任何官方消息,唯一一条消息还是孟婆私人手下传来的信号,”白无常回道,“地狱到底怎么了?”

  枷爷声音浑厚,讲起话来带着一股坚硬的触感,每个字似乎都很有分量,说出来砸到地上就是一个坑:“太阳底下无新事,无非就是地狱里面天天上演的那些,越狱、反叛、武装暴动什么的,这次和以往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他娘的这种人渣们居然成功了。”

  李建国四周撇了一眼,静悄悄的,他再次忍不住望了一下脚下:

  深邃,黑暗,在深渊的迷雾之中,有一个庞然大物晃动了一下,随即消失不见。

  李建国愣了愣神,再仔细看去,下面又是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波澜。

  那是……看错了吗?

  几人已经走到链桥对面,果然正对着一个卫生间,还贴心地标明了性别,男性,女性,非人类,其他。

  枷爷看了一眼身后两个陌生的面孔:“后面这两个是?”

  “哦,这是三界第一诰命大试死官李建国和林铃,五哥我之前跟您写信提过的。”

  枷爷听罢转身对着李建国飒然拱手:“原来是李大人,失敬失敬,那么,请允许我补上一个我们地狱的欢迎仪式。”

  枷爷嘴巴大大咧开,露出八颗大白牙,酣然笑道:

  “欢迎来到地狱,李大人!”

  几人现在站在磐岩外缘的通道上,通道外侧就是深渊裂隙,北侧的岩壁上开着几扇小门,还有一些狰狞的汉字。这些汉字颇为调皮,拼命挣扎着在岩墙上扭动不止,但是由于身子被细细的锁链缚住,只好老老实实地充当着看板娘的角色。

  在那几扇门里,除了大家刚才已经看到的卫生间,还有一个一点也不花里胡哨的木质拱门,既不高大也不巍峨,上面也没有任何地狱要素,只是一扇普普通通的棕色木板门。你几乎可以想象到,这扇门的推开肯定要伴随着刺耳“嘎吱”的响声。

  事实也正是如此。枷爷推门而入,门内一片黑暗,几人抬脚进去,仿佛直接没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李建国仿佛五感瞬间被剥夺了,花了一点时间,才从这片黑暗中感应到了一些东西。

  就仿佛置身于深海之中,周边咕嘟咕嘟升起了一连串的气泡。

  李建国好奇地把气泡戳开。

  果然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李建国用心感受,那是一个语音,里面是……

  “操!!!!!!!”

  这个字后面至少跟了36个感叹号。

  李建国眼睛也终于可以看到周遭的一切了,虽然很晦暗,但是他的确可以从这一片漆黑中看到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极为宽广的大厅,层高至少十数米,里面有着许多根嶙峋的石柱,几个忽明忽暗的火把。

  当然了,毕竟是在地狱嘛,少不了服刑的犯人。

  李建国目之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犯人,他们仿佛墙砖地板一样,被一条条锁链束缚在墙壁之上、石柱之上、地面之上,他们一个个拼命伸着脖子,有几个在奋力吧嗒着嘴,冲着自己的手腕徒劳地探着脑袋。

  还有咒骂。

  这里的咒骂极为难听,考虑到在这里“不得好死”“刀砍油炸下地狱”并不是一种诅咒,而是大家彼此的生活状态,所以地狱里的这些常客不得不绞尽脑汁创新出新的骂人方式,比阳间最让人气抖冷的骂人词句还要难听百倍。

  比如说:

  “祝你遭受极度的痛苦,就像剪舌头的时候剪到一半刀断了剪刀卡在舌头上舌头收不回来只能伸着被嘎吱嘎吱磨个不停然后这时候舌头还舔了东北铁栏杆沾着取不下来还有人冲着你的舌头上拉了坨大的(此处喘气)那么痛苦!”

  是的,没有逗号,这是地府里面最恶毒的诅咒方式之一,无论诅咒者和被诅咒者都要经受极大的压力。

  枷爷早已见怪不怪,甚至点点头跟大家打个招呼:

  “老丁,还这么有活力啊。”

  “骂人最后那个音要拉长,拉长才有戏剧感!”

  “怎么这么久了平卷舌还是没会,拔了四百年舌头了,还没转过来吗?”

  “这次发言比之前差不多了,出去记得考一个普通话资格证,看好你啊!”

  ……

  看来……地狱的确不是人呆的地方,还好这里的大家的确都有自己的消遣方式。

  “这里,其他狱卒呢?”黑无常转头望了望,向着枷爷问道。

  “死完了。”枷爷收回笑意,转了个弯,带着大家绕开几波语言攻击,平静说道,“没有冥差愿意来这里,这里所有狱卒都是改造后表现良好的犯人……”

  枷爷幽幽叹了口气:“没想到,表现良好获得的优待,反而害死了他们。”

  “五哥,您的意思是?”

  枷爷转头望着李建国一行人:“你们没遇到吗?”

  他抬手指了指周遭精力旺盛的这么一大群犯人。

  “在地狱里,所有的犯人都是不死不灭的。只有狱卒,才可以脱离不死的诅咒。”

  说罢,枷爷转身带着众人继续向前走去,哒哒的踏地声在一众叫骂声间也开始沿着大厅兀自回响。

  地狱嘛,大家不陌生,虽然没多少人从那边回来,但是确实有些未雨绸缪的家伙们提前就给自己准备好了门票。

  那里的把戏也颇为传统了,什么上刀山、下火海、剥皮剜心、炮烙分尸,都是亘古流传下来的物质文化遗产,要说创新,的确有点难度。

  但地狱有一个问题:他要把这些痛苦在一个人身上重复成千上万次。

  但是人的心脏只有一个,腰子统共也就两个,挖下来就没有了。

  所以,地狱不得不和缅北的同僚们考虑同一个问题:有没有可能,让一个人多长几个心脏和腰子呢?

  在这方面,地狱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经过多名刑罚工程师和艺术家不眠不休的努力,他们成功地在地狱深处建立了一个力场,在力场内部,被标记者永生不死,即便身体器官被挖掉,不用几秒钟,他就可以长出一个新的。

  力场范围极大,包围了整个地狱深渊,并且在深渊以外也有延伸,能覆盖到阴山脚下的枯树林一侧。

  所以,在这里,犯人都是字面意义上的,不死不灭,寿与天齐。

  “当然,痛苦指数也会放大百倍,但是这里的犯人天天经受的痛苦都是别人难以想象的,所以普通掉个脑袋断个腰,对他们来说几乎等于挠痒痒。”

  李建国恍然大悟。

  怪不得樊于轩那些人对于身上翻来覆去出现的伤口毫不介意。

  这些根本就不是人。

  不过李建国还有疑问:“守卫一碰就死,犯人不死不灭?那犯人们越狱不轻而易举吗?”

  “不会的,”枷爷说道,“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力场,也就是犯人们无法对守卫造成任何实质伤害。这里毕竟是三界最严苛的地狱,自然不会放任这样的可能性。”

  “那犯人们是怎么造反成功了呢?”

  枷爷目光深邃,步伐也慢了下来,仿佛在步入一条不愿提及的回忆:

  “当时,小锁拉着我,说他要去卫生间尿尿……”

  身上捆着锁链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枷爷只好说道:

  “好吧好吧,看你小气那样,是我去尿尿,我去尿尿,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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