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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任间在一起的这几天里我发现他白天的时候总是不在,而每当夕阳西下、月上梢头,他就会出现。
我没有问过他为何早出晚归。
因为我也对面前的血月用过技能,很可惜除了它的名字叫血月我一无所获。
我想他不会直接告诉我的,应该是因为一些说不清楚的原因。
虽然他反复叮嘱我不要离开这里,可我的任务告诉我,我不可能不离开。
他像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用手抚上我的掌心,于是那里多了一处奇特的章纹。
章纹的纹路奇特,闪烁着令人惊异的光芒,那是一种用人类的语言根本无法形容的样子,当我不看掌心时,那光芒又瞬间消失。
掌心的章纹,就像他在看着我。
醒来时,依旧是熟悉的横梁和纱幔,但身边没有一丝人影。
我看向窗外,是刺眼的阳光。
是白天。
全息屏的角落里清楚写着:七月十五。
按照游戏官方的停服倒计时通知,是最后一天了。
我披上披帛,带上我的家伙什。
在这几天里,第一次离开了后院。
我想,我不能赌,这是强制的任务,我不能视若无睹。
第一时间,我没有去宋家祠堂,我先去了沧月轩。
又是那扇熟悉的门,我与之前数次做了一样的事。
我敲响门,等着里面出现熟悉的声音和令人忍俊不禁的暗号。
可久久,也没能听到回应。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我去了任务的中心点——宋家祠堂。
原本我很担心偌大的宋府,若没有指示我应该很难寻到。
可今天不知为何,我一路上看到的人都披麻戴孝,经过正廷时,那里正挂满白布。
内心有很强烈的危机感和诡异感升起。
更没想到的是,身为“宋铭”的万天今天竟也穿一身孝,看到我还向我走来。
我满心疑问:难道他不用理会“假身份”了吗?
他将我拉到一旁:“你这几天都去哪了?怎么都没见到你?”
“你来找过我?”
“嗯……你都不在。”他见我一脸还不在状况的样子接着道,“你应该去找过苏月了吧?”
我看着他默许。
“苏月的任务没有完成,所以就没能撑过前几天,现在应该还在前两天里循环。”
“所以之前我们来找过你,可你一直都没响应,也没见到你人,我们只好自己破解。我还算运气好,我完成了其他的任务,也还算惊险终于来到今天,但苏月就……”
我打量着面前这个人,他说得好像确实几分真诚,但毕竟这几天我并不在外面,没有信息对比也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我开口问道:“你今天怎么可以贸然和我说话?你现在不是‘宋铭’吗?这样跟我说话它们居然不管?”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啦!我偷偷换去了宋铭的衣服和象征他身份的一切东西,所以此刻的我已经不是宋铭,是万天。”
原来如此,我心下了然点点头:“那你?”
“今天宋家祠堂是真宋铭的头七,我的任务是去祠堂解开谜团,你的应该也是吧?”
我点点头:“所以,你想和我一起合作?”
“我这不是知道你对我一直心存疑虑嘛,也不求和你合作,但我们一块儿过去,一会儿要发生什么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我想想他说的话,好像也找不出什么错处,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便一起走也无妨。
如果他真对我心存恶意,以我现在的技能,我们一起走我也好及时发现并应对。
于是我答应了他。
我们一路跟着那些一身白的家奴们、宾客们,走着走着便到目的地了。
还没到祠堂门口,我便听到墙那头令人发毛的哭泣和吊唁声,一点感受不到悲恸。
一路上我用技能看了无数人,只觉这些人的真实身份真的可以再写一本山海经了。
但今天遇到的人没有一个管闲事找我麻烦,一路倒也顺利。
越顺利,我越觉得,这是狂风骤雨前的平静的假象。
到了祠堂门口,门口的牌匾上端正写着宋家祠堂四字。
可像许久未有人打扫,上面显然都落了灰。
我的技能告诉我,这里很危险,因为就连祠堂门口一块牌匾的污染值都是100/100。
我在门口踌躇不前。
正在此时,我的肩膀被人轻拍,回过头,我看到是苏月。
正要问她,她却示意我不要说话,跟着她一起进去。
可万天不是说她被困在前几天了吗?
我在门口看着苏月进入了祠堂,那祠堂里像有妖魅一般。
我总觉有人在我耳边咿咿呀呀说着什么,让我感到这座祠堂越发吸引我。
在不知不觉中我也差点跟上,还好慢我一步的万天拍我一下。
我才反应过来,往前面一看,哪有什么苏月?
万天将我拉到一边,对我说:“之前没和你说过,因为那次苏月在你边上,我那天就发现她不对劲。”
“何出此言?”我想起记忆中的苏月一直很真诚爽朗,根本没法想象。
“她的脖子侧面有宋府的记号。”
“你怎么知道那是宋府的记号?”我一听这话,当即陷入沉思。
我记得第一天与苏月见面时并未看到她脖子上有那样的记号,而且万天又是怎么知道象征宋府的记号长什么样?
“因为,宋夫人的脖子侧面也有一样的记号。”
我正要问他原来见过宋夫人,可祠堂中却忽而响起一阵洪亮又古老的钟声,下一秒便是许许多多诵念敲钹的声音。
身后原本还有序进门的门客和下人们,突然争先恐后地涌入门中。
我和万天也顾不上说话了,在人流中一同被挤进祠堂中。
这里比我以为的祠堂要更大,看起来倒更像个小佛堂。
我看到大部分的人都围着中间看什么,于是也走过去。
他们身后正是一座神坛。
但是一座什么也没有的神坛,就像一个虚待演员的舞台。
我凑上前去跟着那一群围观的人一起攒动着。
直到挤到前排,我才看到。
那是一口开着的棺材。
棺材里有东西,我再往上凑,想看清那里面是什么。
里面是一个男人,一身墨色,高大的身躯。
是一张陌生的脸。
虽然我没见过任间的长相。
但我总觉得,面前这个除了没戴斗笠外其他和任间打扮都一模一样的男人。
不是他。
人群真的很拥挤,不知是谁在后面推搡了我一把,我竟跌入其中。
我急忙转身欲出来,但抬头的瞬间,我正好看到那原本空无一物的神坛上,出现了一尊神龛。
可我明显清楚地看到,那神龛的脸正是这具棺材里的人。
我赶忙挣扎着出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外面原本嘈杂阴森的声音在这一刻突然噤声,随之而来的是棺材板忽的盖上。
关上前我看到,那个关盖子站在我身后推我的人。
是万天。
与此同时我看到的是,神坛上的佛龛似乎在笑。
以及,我身下的这个人,竟变成了任间。
怀中的白玉镯子疯狂震动着。
在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我好像看到我的手掌心正散发着黑暗又奇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