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海吓得魂儿都要没了,顾玉的肩膀冷得真跟冰块儿似的,他都怕这么一倒,顾玉就浑身摔粉碎了。
几个宫人围在顾玉身边,福海连忙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探顾玉的鼻息。
幸好。
幸好还有气儿,只是气若游丝,再不诊治,就没活头了。
一个宫人道:“福海公公,要不要请个御医过来?”
福海打了一下那个宫人的帽檐,道:“现在整个御医院都在忙皇后娘娘的事情,顾小公爷再金贵,能金贵得过皇后娘娘和皇嗣吗?”
那个宫人听罢缩了缩脖子。
福海其实还有个私心没法说。
他欠君泽一个人情,现在这个人情还到一半。
这顾小公爷都冻成冰棱子了,如果在宫里请了御医,万一回天乏术,运出去一具尸体,那他这个人情,算是还了还是没还?
再说了,依照他对圣上的了解,虽然看不懂顾玉跟圣上在打什么机锋。
但圣上今日看似在罚顾小公爷,势必不希望顾玉真的就跪死在宫里。
所以得趁顾玉还有一点气儿的时候,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宫去。
福海道:“快去抬个辇来,把顾小公爷抬出去。”
两个小宫人飞速去抬辇。
福海和剩下的宫人小心翼翼地把顾玉的身子放平,顾小公爷的后背受了杖责,不知情况如何,福海将顾玉侧着身子放在地上。
而且她的身子已经冻僵了,跪地的腿在这种冰冷的环境下,根本掰不直。
福海怕下手没个轻重,不敢硬掰,只能任由她的腿蜷曲着。
福海的手冻得通红,他搓了搓放进袖筒里。
顾小公爷这遭了多大的罪呀。
究竟图什么?
福海看不懂。
但不妨碍他佩服。
不一会儿宫人抬着辇过来,几个宫人招呼着把顾玉抬了上去。
顾不上颠簸不颠簸,一路小跑到宫门口,恰逢宫门关闭,只剩下一条缝儿就要合上了。
宫卫见福海公公过来,便卖他了一个面子,让宫人把顾玉抬了出去。
跟在福海身边的宫人道:“公公,您怎么为顾小公爷操这么大的心啊。”
福海道:“你看着吧,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若能挺过这一遭,以后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宫人道:“人都冻成那样了,若是挺不过去呢?”
福海把手插在袖筒里,幽幽道:“挺不过去,就一切白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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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宫人抬了一个轿辇出来,君泽迅速从马车上走了下去。
掀开帘子一看,顾玉蜷缩在上面,这姿势无助脆弱。
她紧闭双眼,面无血色,嘴唇发紫,胸腔基本没有起伏,看着像是个死人。
君泽的手略微发抖,探向她的鼻子下面。
探了好半天才探到一点儿鼻息,他又摸向顾玉脖子上的动脉,冰凉的脖颈,也只有微弱的跳动。
君泽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炸裂开来,痛到了极致。
又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
不知死活,拿命冒险。
无论说过多少次,她都改不了。
权势对她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又或者说,登到多高她才会满意?
君泽压抑着心底的情绪,把手从顾玉比冰雪还要冷的脖子上收回来,然后把自己的大氅脱了下来,盖在顾玉身上。
正要抱顾玉回马车里,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都是顾家的女人。
老夫人、苏姨娘还有顾琼。
她们听说了顾玉在宫里出事,至今未能回去,亦是在另一个角落蹲守许久。
派人去宫卫那里打探消息,也没能打探出来具体情况来。
老夫人甚至穿上了诰命服,递帖子请求入宫,可是圣上一心扑在徐皇后那一胎上,这种事情根本传不到圣上那里。
眼看着宫门就要下钥,苏姨娘和顾琼已经哭了好几场了,连老夫人都萌生了绝望。
这么冷的天,在屋子里,人都冻得瑟瑟发抖,何况是跪在风雪之中这么久。
直到宫人抬着一个轿辇出来,她们才赶紧过来。
却不想君泽先到一步过去,还把自己的大氅披在了顾玉身上。
看着她们走近,君泽伸手要抱顾玉的动作生生止住。
顾琼和苏姨娘扑到顾玉面前,摸着顾玉冰凉的身子,吓得魂飞魄散。
老夫人看到君泽在这儿不明所以,但是她担心顾玉,没有去想那么多。
此时君泽挡到顾玉面前,让老夫人十分为难,忙行礼道:“老身见过王爷。”
君泽眸色深邃,没有说话。
来不及跟君泽客套太多,老夫人便道:“多谢王爷的衣服,玉儿怕是冻坏了,我们要赶紧回去,麻烦王爷行个方便。”
另一边的苏姨娘和顾琼还在哭哭啼啼,老夫人眼里溢满了担忧。
君泽闭上眼,压抑着心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道:“去我府上,我府上有医术高明的大夫。”
听到这个老夫人也是吓得不轻,顾玉的身份,岂能让不知底细的大夫看。
老夫人忙道:“不敢劳烦王爷,镇国公府有一位冷大夫,是天下名医。”
印象里,顾玉似乎提到过这个冷大夫,《千金脉考》的作者。
君泽没了理由,在顾玉家人面前,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在生死关头,连陪伴她的立场都没有。
君泽只能冷着脸道:“本王帮你们把顾玉弄到马车上。”
三个女人要是想把顾玉抬回马车,是要费一阵儿功夫。
虽有平沙在这儿,但君泽不愿让顾玉被一个不相干的侍卫碰。
老夫人还来不及拒绝,君泽就不由分说地抱起顾玉,把她抱到顾府的马车上。
人在怀里,君泽才发觉顾玉瘦了不少,整个人轻飘飘的,一种不真实感油然而生。
或许只有顾玉不清醒的时候,他才有机会接近。
可顾玉不清醒的时候太少。
而且这样的不清醒绝非他想要看到的。
君泽小心翼翼地将顾玉抱到马车上,她的四肢十分僵硬,让君泽心里恐惧感暗生。
人都冻成这样了,还能活吗?
君泽不敢去想那种可能,帮她把大氅拢好,又在一瞬间想到了顾玉对他说的话。
万一顾玉醒来,知道他又犯贱似地帮她盖衣服,那他...
咬咬牙,君泽强行压下这种想法。
顾玉危在旦夕,他还在这儿矫情什么。
他的身量高大,随身的大氅也大,把顾玉包得严严实实,才从马车里退了出去。
老夫人、苏姨娘和顾琼匆匆上车。
平沙扬起马鞭,把拉车的马儿一抽,寂静的官道上一声马嘶,顾府的马车就奔向茫茫的雪夜。
君泽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回到自己的马车上,红着眼,泄愤似的锤了一下车壁。
驾车的关言吓了一跳,只听里面的君泽冷冷道:“联系岚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