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时,徐玄玉随时锦心一同前去食厅。
时客宇他们早早的等在那儿,见徐玄玉来,立即起身见礼,姿态恭敬着,小心而又谨慎,生怕有一丝不合礼数的地方。
徐玄玉道:“各位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吃顿饭而已,礼节什么的,就免了吧。”
他们这才收回动作。七个人绕着圆桌而坐,时家的人脸上带着笑容,只是笑容中却多多少少仍有些拘谨之意。
只有顾紫竹,望着时锦心的眼里是一如既往的慈祥笑意。
一顿饭,吃的小心又客气。
徐玄玉虽说不必多礼,可徐玄玉毕竟是徐玄玉,即使他现在表现得再和善,也不能当他只是个寻常的女婿。他们也不傻,知晓该有的礼数必须要有,对徐玄玉的恭敬丝毫不能少。
何况,他们对真正的徐玄玉并不熟悉,保持谨慎是非常有必要的。
徐玄玉自然注意到了他们的表情和动作,只是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在意。
倒是自己身边的时锦心更值得注意。她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是正常的吃顿饭。
就像之前在王府时,王府的人第一次聚在一起吃早饭,她表现的格外自然,没有畏手畏脚的意思,也丝毫没有惧意。
察觉到徐玄玉看自己的目光,时锦心悠悠转头看向他,眨眼后询问:“你想吃这个?”
她手轻抬了下手中的碗。
徐玄玉眯了下眼:“那是什么?”
时锦心道:“鲫鱼豆腐汤。尝尝?”
徐玄玉点头:“好啊。”
时锦心干脆利落的放下手里的碗,然后取过旁边的空汤碗,拿起勺子给他盛了一碗。
她递过去的时候,徐玄玉抬手接住:“有劳了。”
时锦心笑:“不客气。”
徐玄玉拿过小勺子,于鱼汤中轻搅拌了两下,然后舀起一勺饮下。鱼汤鲜美,温热含香,很是适宜。再吃下一块豆腐,柔软滑嫩,仿佛入口即化。
嗯,还不错。
徐玄玉将一碗鱼汤喝完。
时锦心笑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悠悠喝着自己手里的鱼汤。
对面的顾紫竹看着他们的动作,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其余人瞧见他们两人的互动,有点讶异,却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安安静静的吃着饭。
午膳后,徐玄玉和时锦心一起离开食厅。
回院子的路上,时锦心犹豫了下,还是问:“世子,真要在这儿留宿一晚再回王府吗?”
徐玄玉点头:“嗯。都已答应你祖母了,岂能反悔?”
他转头看向身侧的时锦心,似是反应过来什么,又道:“你不想我在这儿留宿?”
时锦心道:“并非如此。只是此事事前并未说过,当时有点意外。”
徐玄玉问:“那现在呢?”
时锦心笑了下:“现在接受了。就是有些好奇,世子为何会答应祖母所提之事?”
以她知晓的徐玄玉,他不应该会答应。
而且,时府内有“不速之客”,她实在是有些担心这一天一夜中的某个时候他们会突然冒出来对他有所无礼与冲撞,到时候时府一定会被牵连。
她只想安稳度日,不想有意料之外的事发生。
徐玄玉瞥了时锦心一眼,转而将视线望向前方,反问她:“你不想在家多待一日吗?”
时锦心答:“自是想的。”
徐玄玉道:“你祖母也想。”
时锦心一愣,眼中露出诧异之色时,脚步不由停留。徐玄玉则继续往前走去。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楞楞的眨了下眼。他是因为祖母想要自己在府中多待一日才答应会在这里留宿的?
时锦心定了定神,小跑了几步追上徐玄玉的步伐,稳住脚步后她开口:“多谢世子。”
徐玄玉嗓音淡淡:“不必。”
“往后这样的事在你我双方家中应该都会有不少,彼此体谅配合就行。”
他看向时锦心:“你可明白?”
时锦心点头:“世子放心,我明白。”
“很好。”徐玄玉收回目光,继续往前时又补充了句:“这样就够了。”
别的事,只要不是涉及到他的原则与底线的,都可以适当理解。
毕竟,他已娶时锦心为妻,而她也确实还不错。他并不想破坏目前这种和谐的相处方式与稳定的生活。
回房后,徐玄玉径直去向屏风后的茶台,去看他还未看完的那本书。
时锦心伸手碰了碰桌上茶壶,壶壁是烫的,应是方才思思准备来的热茶。
她斟茶一杯,送到徐玄玉那边,而后道:“世子,我要午睡一会儿,你一起吗?”
徐玄玉摇头:“不了,我没有午睡的习惯,你去吧。”
时锦心福了福身:“好。”
她转身离开,回到卧房。
时锦心站在卧房门口,望着一切熟悉的模样,竟莫名有种感慨。从她出嫁到现在,才六日而已,不知为何却有种好像很久都没回来的感觉。
是从小到大都没在外留宿过的原因吗?
她笑了下,进卧房后顺手关上了房门。她在卧房中走了两圈,瞧了瞧此处与离开前别无二致的摆设,连位置都不曾移动,心中忍不住有些情绪在浮动。
她将外衣脱下,躺去床上。
熟悉而又舒适的感觉传来。她稍稍眯着眼,不由自主舒展开四肢,在床上轻轻晃动了下,而后又左右翻滚,脸上写满了开心。
还是自己的床睡着更自在舒服~
就在隔壁的徐玄玉听着卧房那一侧传来的动静,不由挑了下眉。即使时锦心看起来对于在家留宿有些意外,但她心里确实是想要留下的。
似乎还挺高兴。
时锦心心情激动了会儿,玩累了,侧躺着就睡了过去。
徐玄玉没再听见那边的响动,将这一页书中的内容看完,将书放回桌上,随后站起身。
他去到卧房前,看着那扇被关起来的门,犹豫了下,还是没推开,折返回茶台处将书带上,然后走出房间去了院中。
他沿长廊而行,去到桃花树下的小凉亭中。
此处景致极佳,偶有桃花随风而落,有种淡然自处、闲情逸致盎然的感觉。
徐玄玉坐在小凉亭中继续看书。
左寒沙从院门跑进来,正准备进屋的时候发现徐玄玉在小凉亭中,又中途改变方向去了他那边。
“世子。”左寒沙笑吟吟站在徐玄玉身边。
徐玄玉抬头看了他一眼:“坐。”
左寒沙听话的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世子,您让我打听的事我打听过了。”
徐玄玉低头看回书:“说。”
左寒沙道:“三小姐告诉我,世子妃小时候性格是比较开朗活泼的,听说还会爬树抓知了什么的,经常在府里到处乱跑,还挺顽皮的。”
“不过貌似老夫人在她六岁的时候大病了一场,之后世子妃的性格就彻底改变了。她再也不顽皮了,不管什么事,都格外听话,而且还把寻常闺阁女子要学的什么琴棋书画全都学会了。”
“老夫人要她学什么,她就学什么,特别听话。而且学的很快,从不让老夫人失望。”
“至于具体的原因嘛,三小姐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好像是因为老夫人病重的时候,家里来了个算命先生,在世子妃那里嘟嘟囔囔的说了些什么。但那个算命先生说了什么,世子妃没跟任何人说。”
左寒沙接连说完一堆话,然后长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
徐玄玉听完他所言,注意力已不在书中内容上,脑中思索的,是时锦心的转变。
左寒沙看见徐玄玉若有所思的样子,问:“世子,您怎么了?是觉得世子妃这样的转变不好吗?她性子变得温柔体贴,不是挺好的嘛。”
徐玄玉眨了下眼,将思绪稍稍收回。
在外人看来,时锦心这种行为确实是转变,但徐玄玉却觉得,她只是表面上变了,变成了那个所有人都希望她成为的样子,而她真正的性情依旧存在,就压抑在她内心中,在无人时会短暂的将其释放。
比如,初次相见时,她拿着锤子砸核桃的画面在徐玄玉脑海中浮现。那可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行为。
左寒沙不解:“世子,我说的不对吗?”
徐玄玉道:“没什么。”
左寒沙眨了下眼,更为疑惑,什么叫做“没什么”?他的问题不应该这样回答吧?
徐玄玉忽想到什么,又道:“对了,房中茶台上有个翠玉吊坠,你去打听一下,那是谁的东西。”
左寒沙点头:“是!”
左寒沙很快离开。
徐玄玉在小凉亭中慢悠悠看完手里的书,才起身回屋。
时锦心午睡醒来,慢悠悠的穿好衣裳后走出房间,而后看见徐玄玉就坐在外面的小厅喝茶。
她愣了下,走过去坐下:“世子。”
徐玄玉给她倒了杯茶,突然问她:“时锦心,你信命吗?”
时锦心端起茶杯抿了口,润了润嗓子。她有点意外,不解:“世子为何这样问?”
徐玄玉却换了个问题继续问她:“你去凌云山,是想去拜佛,还是去赏花?”
时锦心道:“赏花。”
她眼神变得有点小心翼翼:“世子是觉得赏花无趣,不想去了吗?”
“不是。”徐玄玉道。
时锦心眨眼:“那世子的意思是,会和我一起去?”
徐玄玉点头:“嗯。”
时锦心追问:“何时?”
徐玄玉挑眉:“你很着急?”
时锦心道:“花期短暂不等人,还是早些去比较妥当。”
徐玄玉看了时锦心一眼:“你想何时去就何时去,告知我一声就好。那棋局,是你赢了,所以,你来决定。”
时锦心眼睛一瞬亮起:“当真?”
徐玄玉颔首:“当真。”
时锦心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向徐玄玉伸出右手的小拇指:“一言为定?”
徐玄玉看着她伸来的小拇指,很配合的抬手将自己的右手小拇指和她的勾在一起,而后扣紧: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