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房间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将院内走过的侍女惊得一跳,随后神色愈发的惊恐,脚步急促地离开了现场。
如果只在门外听声音,或许真跟项启猜测的一样,脾气一向暴躁的项辰正在大发脾气。
可是房间之内,项辰跟王崇两人却只是相对而坐,脸上虽有异色,却并非恼羞成怒。
项辰举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随手一抛,茶杯落地,摔得粉碎一片。
“父皇要抬举沈家,却是要拿我开刀啊。”项辰微微摇头。
王崇呵呵笑道:“殿下不必因此沮丧,自郡主归还之日,老夫不是已经跟殿下说了这样的结果了吗?”
“便是早就知道,但当这一日来临,我这心里还是不爽快。”
说着,项辰又摔了一个茶杯。
“太子现在可能正在得意,可能在幻想我听闻了消息是如何的暴跳如雷,如何的有失体统...”项辰冷笑,“他也不想想,我若真是如此,岂能跟他相争这么多年?”
王崇笑道:“太子越是看轻殿下,对我们来说,就越是有利,只当他们以为殿下仅仅是倚仗老夫,那我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项辰闻言也是微微一笑,“老师说得是,只是要辛苦老师了。”
王崇摆手,“宦海沉浮,老夫当了这么多年官,这点小事,老夫还承担得住。”
项辰嗯了一声,道:“只是如今沈雄受封,对于咱们来说,可是个大麻烦了啊。”
王崇摇头道:“的确如此,不过,也并非是不能应对。”
“老师的意思是...?”项辰看向王崇,面露疑问之色。
王崇笑道:“原本沈雄虽然坐镇陆安,但却受制于镇南侯,我们的商队来往自然方便,等这道旨意送到,镇南侯在陆安便就插不上手了,虽说是麻烦了些,不过转道石阳也并不是不行,无非是多走些路程而已,也还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项辰微微点头,却又有些紧张道:“青岩关有英国公,陆安城现在又有了卫南侯,我们的商道已经被极力压缩,会不会是父皇他...”
“殿下多心了。”王崇摇头,“盐铁马匹,向来为帝国所重,如果陛下有所发现,必然不会姑息,既然陛下没有问责,那便是还不知晓。
有王家为此事操持,殿下尽管放心就是。
石阳已经临近崇州,只是出国这段路麻烦了些,等进入楚国境内,反而要比以前方便一些,如此算来,我们并无多少缺失,不过就是要委屈镇南侯了。”
王崇这个崇字,取的就是崇州的崇。
崇州王氏是楚国极盛的世家,比之东陵宋氏,西平杨氏有过之而无不及。
走石阳入楚国崇州的话,有王氏在,安全性反而会更高一些,不过到底是多绕了些路程,成本自然也会高一些就是了。
会少赚一些,但无关紧要。
“镇南侯那儿,我自然会安抚。”
项辰道:“除了沈雄之外,对于沈青云,老师可有看法?”
王崇闻言正色道:“此人如今正是炙手可热之时,陛下召他入帝都,便是应了平阳郡主所请,想必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英国公府的郡马了,彼时,他必是众人拉拢亲近的对象。
以老夫之意,此人能拉拢便拉拢,能亲近便亲近,唯有一点,千万,绝对不能得罪此人。”
“老师的意思我明白。”项辰嗯道:“英国公府绝对中立,公爷也好,郡主也罢,他们绝对不会允许沈青云公然站队,太子已经占了大义之名,这绝对的中立的立场其实已经偏向太子了,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还要跟沈青云为难,那就相当于将英国公府完全推向太子。
区区一个镇南侯,自然是比不上英国公的,这笔账,我还算得明白。”
“殿下明白就最好。”王崇轻笑道:“或许,太子正期待着殿下的反应呢,不过这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项辰也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这戏,还应该演得像一些才行,否则,不就太让太子殿下失望了。”
很快,诚王项辰大发雷霆,户部尚书王崇铁青着脸从诚王府离开的消息不胫而走,继圣旨之后,成为众人的热谈。
消息传到太子府,还在议事的项启跟康廉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二弟的脾气还真是...”项启摇头,“听说王相离开王府的时候脸色不好,想必这次没能将人劝住啊。”
康廉笑道:“王崇的手段,老夫最是清楚,没有此人跟此人背后的王氏支持,二皇子不可能有如今的威势,二皇子虽然冲动,但也不傻,否则王崇也未必能将他扶持得住。
所以殿下所想可能要落空了,二皇子发过脾气过后,便不会再有别的反应了。”
“那还真是令孤有些失望了啊。”
项启摇头,只是让项辰吃点小亏生个气,最多也就图一快而已,只是这样的畅意还是太小了些。
“殿下不必着急。”康廉神色微动,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既然殿下对这个结果不满意,老夫倒还有个办法。”
“哦?老师快说。”
康廉低声道:“既然二皇子选择忍气吞声,殿下身为太子,诸皇子之长,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弟吃亏受气?”
项启不解,“老师这话,孤有些听不懂。”
“沈青云不日就会起程来帝都了,帝都路远,一路多有强盗山贼...”
项启闻言一惊,“老师的意思是,截杀沈青云?”
“不错。”康廉点头,寒声道:“如果沈青云出事,众人第一个怀疑的是谁?当然是二皇子而不是我们。
届时,陛下的斥责便不提了,二皇子也会因此得罪英国公府,就算英国公府向来中立,这次,也不得不偏向我们了。”
“不可。”项启摇头道:“老师的计策的确不错,但这手段到底有些...如果孤要用这样的手段才能得到英国公的支持,那孤这个太子也实在是不称职。”
项启想说康廉手段低劣下作,但到底是自己的老师,言词之间留有余地。
康廉也不在意,只道:“殿下仁慈宽厚,这自然是好,但成大事者,只是仁慈宽厚却也不够。”
“郡主与孤如今虽是疏远了些,但到底是一同长大,孤视之如亲妹妹一般,如今好容易亲自选了沈青云为婿,若是孤害了沈青云的性命,终究心中有愧。”
项启神情肃然,抬手阻止了还要说话的康廉。
“孤知道老师是为孤好,但孤也实在不屑用这样的手段来打击二弟,孤是太子,自当有太子威仪,若是孤不能堂堂正正的斗倒二弟,这至尊之位,孤不配坐。”
“殿下...”
康廉心中微叹,既是欣慰,却也有些失望。
仁德公正当然好,但只是仁德宽厚而没有手段,那就不太好了。
“孤意已决,老师不必再说。”
“是。”康廉微微躬身。
回到自己府上,康廉沉思片刻,召来心腹。
“遣死士十人假扮诚王手下,于凉州荒原截杀沈青云。”
“是。”
心腹领命而去。
康廉低声喃喃道:“既然主君仁德,那这阴暗之事,当然该我这个为臣的来做,此大好良机乾坤一役,只要出手,或可立于不败之地。”
不错,只要沈青云遭到刺杀,无论刺杀成功还是失败,第一个被怀疑的自然就是项辰了。
对此,项辰是不好解释的。
项辰会因此失了项乾的圣心,更会将英国公府也得罪了。
如果沈青云侥幸不死,那双方的关系或许还有机会缓和,可如果沈青云没有福分被杀,那英国公府跟诚王府可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对于康廉来说,任何一个打击对手的机会都是宝贵的。
这种机会,康廉既然看到了,就绝对不会放过,即便项启不同意。
康廉是了解项启的,事情完毕之后,项启最多也就责备两句,最终的结果仍然是与他共享胜利的果实。
而在英国公府。
项乾特意派了人来知会岳怜霜此事。
“陛下旨意送到,奴婢告退。”
小太监恭敬地躬下身子,随后缓缓退走。
“陛下为何没有直接赐婚,反而是将沈青云召进了国子监?”
岳敬看向岳怜霜,“难道陛下还有犹豫?”
岳怜霜摇头道:“既然陛下特意派人知会,那就是将事情定下了,至于进国子监...或许陛下还有考量吧。”
岳敬呵呵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看来,咱们府上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三叔尽管清净,这些事,怜霜自有计较。”
岳敬点了点头,又道:“可陛下既然默许,却又不直接赐婚,反倒是夜长梦多了。”
岳怜霜淡淡一笑,“三叔放心,此事,我绝不会耽搁。”
“哦?”岳敬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想怎么做?”
岳怜霜咬了咬唇,轻声道:“既然陛下不赐婚,那我就自己上门提亲,反正沈青云已经答应了我,现在沈家也已经得了好处,他自不会拒绝。”
岳敬闻言一愣,苦笑道:“你到底是个女儿家,实在也不必...”
“三叔不必多说,越是耽搁,我这心里越不踏实。”
岳敬摇头笑道:“你这孩子...罢了,既然你已下了决定,三叔也不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