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历9704年近春时节,竹凌岚世子登长船渡黑暗海至北地呼弥尔港,北地有假朝,假朝有王尼可洛瓦,通天文算数,推行晓悟世子将至,王大礼待之,玄殿谈笑,茶盏切磋,知来意,赠予千金,指路风来处。
世子方知,有大夜掠过,百邦灭而东西有假朝,大假朝曰茵达克尔,小假朝曰彻明,去万里,上不言下相闻,及有遴选。世子欢呼,遂登万里台往。
到了彻明,穿过传送门的魔力薄幕,户有衍心情复杂地回首仰望,不禁感叹:“真是鬼斧神工的重器。隔绝百年,北境居然从一个战火连绵的苦厄之地变成了这样一个强大恐怖的地方。根据那个女皇帝说的,这彻明国自立为帝国,虽然地没她那个茵达克尔帝国的多,可这样奇妙的技术却是强大不止三分。派世子留学北境,族长真是高屋建瓴啊。”
“哦,很厉害吗?传送什么的有云也会啊。”世子天择云•竹凌一面吃着苹果,一面打量着传送门站台上匆忙往来的旅客。“我感觉,这些人身上的灵力稀薄得不成样子。”
“喏,”他伸手指道,“我看了一圈,就那边那个军头子一样的家伙能打,有个七阶的样子,还有个提着大包小包的女的有个七八阶,兴许能扛下我的两击。其余的都是些臭鱼烂虾。”
“而且,这边的东西便宜得离谱,”世子回想着说,“我买这个不知道叫什么的红果子,掏出灵石付账,正常买东西对吧?但你该看看那小贩眼珠子快滑下来的样子,别说那些果子,他那小车都给我了,你猜花了多少?就一颗灵石,一颗。我看这些人都没怎么见过灵石,你天天叨叨的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不过是取巧唬人的罢了。”
“啊,对了,”世子转身问旁边的女孩,“有云,那个,那个什么什么选拔赛你打算参加着玩玩吗?”
“嗯?”女孩看了他一眼,没做出反应。
“也是,想来都是臭鱼烂虾……”世子打了个哈欠,两眼又开始乱瞟,“不过待个三年,也不算是吃亏。茵达克尔的美人别有风韵,这彻明的虽然长得太高了些……但也是好皮囊!”
“世子!”户有衍挤着眉头,小声斥责道。“世子的一言一行代表着我们竹凌人的态度。我们可以亲和,但和亲便算了吧。”
“老师,好不容易出来,玩玩不行吗?”世子丝毫不把户有衍的话当回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往身旁抛去。
有云手一抬,接下苹果,双手捧着,小小地咬了一口,自顾自地低头走着。
忽然,三人的脚步停下了。
有云往人群一侧看去。
“看愣了?这转眼千里的玩意确实有意思,诶,我们回去的时候当土特产买几个带回去呗。”世子轻轻地转了一下苹果,用风刃将它凌空切成套球,递给有云。
“……无聊。”有云反手将其拍开。
“有云,发现什么了?”户有衍留心到有云正默不作声地盯着某几个方向。
他顺着有云的方向看去,几个旅客,穿着这边似乎相当常见的长摆风衣,体型有高低胖瘦。
“有六十二个人,每四五个聚在一起,散在传送门周边。”有云拍开世子递过来的苹果塔。
“四个人在一号检票口的人工检票处,看样子是一家人,一对夫妻和两个小孩。小孩是尘者,大人却一个四阶,一个六阶。”
“五个人在六号检票口,都是男的,穿着短衣服,胸前挂着绸缎,像是茵达克尔那边文官会穿的衣服。其中一个在和检票员闹,似乎是票证有问题。大声说话的那个三阶,其余都是四阶。”
“安检处有两个人,女性,因为不让带北境这边特有的小型寻风犬进入而和人吵得不可开交。都是六阶。”
“传送门左侧墙壁后的某个地方有四个人,不知道他们样子,根据气息,一个六阶,三个五阶。”
“右侧,高处的房间里有一道气息,很隐蔽,六阶。”
“四个五阶的在传送门前,其中一个因为吸那种纸包的短烟枪,把警卫引来了,正在理论。”
“三个很年轻的,两个三阶,四阶的那个坐着轮椅,他们在服务台询问轮椅能不能过传送门。”
“还有一个,你提到的那个行李很多的女子,半步八阶,正在跟人搭讪。”有云将世子递过来的冻干苹果片拍开,“还有两个人,在……”
“喂,那个军头子怎么不先提呢?”世子撇着嘴,“毕竟你是打算把这边的异士全算一遍嘛。”
户有衍问道:“有云,你在担心什么?”
“她那没心没肺的有什么好担心的,犯了闲着没事琢磨人的老毛病罢了。”世子翻了个白眼,往他口中的那个“军头子”那边看去,“那个半步八阶的女的在跟他搭讪……”
有云伸手往世子凝聚在手间的灵力团一掏,正要被抽离出来的苹果汁撒了一地。
“喂,你这么玩就没意思了吧,我打算把它冻住弄成冰沙来着。”世子一跺脚,不理她了。
“这些人都是异士……”户有衍说道。
“旅人里面异士多是正常的,不当个地主也很难有钱到处旅游,而做生意的不会几招功法也扛不过劫道的。”世子翻了个白眼。
寒光一闪,户有衍身边一道虚影,而世子已踏裂花岗岩铺设的地板,平地一跃百步之距,握住那女异士手中的匕首,刃尖很悬地停在那“军头子”眼珠子前边。“军头子”正被她捧得天花乱坠,但夺命的家伙离自己只有两毫米的时候,再怎么血脉偾张,此刻也是手脚冰凉,也不知道这一冷一热有没有给他吓着凉了。
“喂,不管你是谁,别真以为能在我眼皮底下杀人。”世子沉声说道。
然而他的帅气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哇哇哇,封灵石!”世子的手一阵酥麻,那经过特殊处理的匕首居然直接穿透了他的护体灵气。血液沿着手臂淌红了袖口,他赶紧松开手,紧绷到极点的气氛一变,三人迅速撤开。
女旅人一踢脚边的大包,几把短剑刺破布料向上飞出,她手接一把,一个回身将剩下的朝“军头子”踢去。
“军头子”正要凝起魔力护盾挡下飞来的短剑,正欲虚空绘制法阵,然而一股寒意袭来,他想到刚刚救了他一命的陌生年轻人被阻魔金属刺痛的一幕,立马往一旁狼狈地窜去。那些短剑果然刺破了护盾。“全镀了阻魔金属!”
他立马拿起对讲机语速飞快地下命令:“有袭击!全部‘京南传卫’(秋京南部传送门保卫部门)警卫队进入防备状态,一二保护各操作室,三组留守动力组和物质组,四五六七给我清查全场。通知所有三公里内有站点的列车线停运。向秋京保卫部队请求支援。敌方至少一名七阶异士。”
户有衍和有云立刻往这边赶来。世子正和女旅人拼刀法,世子以风为刃,片刻便是数十击,却在碰上女子刀刃的瞬间散去。世子见那女的一手执剑一手握刀就要砍来,立马从怀里掏出苹果砸去,世子一边跑一边丢,不往用寒气给苹果死死地冻上,女子则挥刀如舞,一刀砍去,居然被苹果崩了刃。刺杀成了战斗,她深感不妙,于是掏出手枪,啪啪两下——世子潇洒地吐出叼住的子弹。“唔喂,你这用暗器可是不讲武德啊!”说着,他咧嘴一笑,露出钢琴键一般的牙。而他话音未落,女子又是两枪。
“什么?好,立刻。”正在检票口旁警戒的男子将对讲机插回胸前口袋,正掏出储物魔法卷轴要往前,眼前天旋地转,从卷轴中弹出的双手大剑落在地上,大剑的主人却已然是被身旁旅客打扮的夫妻摘下了头颅。孩子不过是孤儿院找来的掩护罢了,他们也不是真正的夫妻,而是潜伏京畿多年的杀手。杀手们冷酷地甩开那俩不知情的孩子紧握着的手,不忘用魔力贯穿他们的额头,如今东窗事发,必须立刻行动。
一时间,各处守卫传送门的人员刚接到消息,看见那边闹出的巨大动静,还未动身,便被身边的人给夺去了性命。
“除了都是异士,他们还都以各种理由接近这里的警卫守备力量。”户有衍表情严肃,“他们是一伙的,为了什么?”
“不知道,但我们没必要掺和进这种事情。”有云瞟了一眼杂耍一般躲着子弹世子,“世子真是笨蛋。”
“哈?你有那闲工夫帮我一把手好吗?”世子吐出被子弹冲裂的半边门牙,“明明一个七阶异士,连暗器都是封灵石做的,就这么恨自己的一身灵力吗?!”
“和这些怪人有什么好打的,未经炼化的灵力有量无质,不过是取巧的假把式罢了。”户有衍两脚踏开,一手反抄上顶天,一手扶地推土如水生波涛,大地颤动,地板被顶开,大片地面抬着正攻击世子的女子上升。在快要顶到天花板将她夹扁的瞬间,她不得不抛下武器,重新运作魔力以维持生存空间。
户有衍冷笑一声,不打算再进一步,只是保持着灵力不让她逃脱,自己则已经背着手走开了。
但防守不是她的策略,在她同这群不知从哪儿来的人战斗时,警卫长正趁机撤走,如果让他成功组织起反攻,或者去给内部的卧底捣乱,那计划就很可能失败。
她看着等候大厅里被淹了窝的蚂蚁一样逃窜的人群,伸出手。
户有衍疑惑地看着她粗暴而笨拙地运作着体内的灵力,面无表情地聚起护体灵气,但他很快意识到那不是冲着他来的。
几乎是一条白线将实现分为两半,凝聚了海量魔法的飞弹砸在人群中,白光刺穿视野,爆发的高温令十数人直接蒸发,冲击波将焊在地上的长椅都掀开了。
她极其粗暴地抽取了自己将近三分之一的魔力,脉络和神经将近崩溃,不禁吐出一口殷红带渣的血沫。虽然身陷劣势,她却笑出了声,“继续啊!看我屠光这里!”
原本要跑的警卫长见此情景,不能再指望这些已能看出退意的陌生人与这疯子搏杀,只好折返回来,扑向她。
泛着白光的裂隙出现在世子的面前,他立刻伸出手,白光旋转,化为一面黑幕,一只手将他拉了进去。
穿过黑幕,已经是人群之中,一只大脚踩过他的头,然后又是一只,然后又是一只——在他被逃往的人群踩秃之前,户有衍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谢谢!”世子夸张地伸出一根大拇指,然后拍掉粘后脑勺上的泥巴。
“该跑路了,”有云斜眼看着他,淡淡地说,“如果你的身份被知道,就该成外交事故了。”
“但那女的怎么能乱杀无辜!”世子仍感震惊,咬牙切齿地望向火光飞溅的大厅中央。“尽是卑劣阴厉的手段,不敢与我拼灵力与剑法。若受制于这种投机取巧又无阴德的刺客,我脸面何在?”
说着说着,他又上头了,这回事正儿八经地朝有云伸手,“快把我的剑给我,看我一剑斩她身,两剑叫她魂也断!”
“你的头上,那个,好像不是泥巴。”有云指着他的头顶说道。
“嗯?”他闻了闻手,脸色立马跟苦瓜一样,“寻风犬的……呕……”
“呃。”忽然的颈部重击令他眼前一黑。
户有衍扛起他,跟着人群往外跑去。“世子还是不够成熟啊。唉,族长若知今日之事,必要怪罪于我。”
两名持枪的异士闯入传送门的一号操作室,负责人转身,“萨格,那么慌干什么?”
他往萨格身后的持枪异士瞄了一眼,一面若无其事地问着,一面装作要撑着身子,掌根后移。
萨格一枪打中了他的肩膀,他一声尖叫,蜷缩在地上,血流不止。
而萨格的同伙显然更加心狠手辣,趁着众人震惊,他用大半个弹夹就让房间里只剩他们三个。
“森尼拉,别那么多小动作。”萨格走到操作台前,看着被血液浸润了的密密麻麻的按钮,晃了一下脑袋,示意另一名异士把守这里。
然后,他将森尼拉提了起来,用枪口顶着森尼拉的鼻孔,“我知道你的能力是再生,但这子弹都是用阻魔金属做壳的,裂在你的脑子里,你说,你还能长好吗?”
“大动干戈的,你想要什么?”森尼拉捂着肩膀上的洞,大拇指伸进去想把子弹扣出来,冷汗直冒。
“把控制传送门连接门户的面板调出来。”萨格松手。
“看来我做不做都是死,那我我凭什么照做?”森尼拉绝望地看着萨格,面露讥讽地笑了,“你脑子还是不好使,浪费时……”
“砰,”萨格一枪打穿了森尼拉的脑袋,拖着他的身体走出一号操作室。
到了二号操作室,萨格踢门而入,将森尼拉的尸体丢在地上,踢到了操作员们的跟前。
“我只有三个要求,所以只能活三个人。”萨格说着,顿了两秒就随便毙了两个,“但,森尼拉让我对你们的骨气刮目相看,我觉得能做到一个就很不错了。你们可以争一下这一个名额。”
操作室里的操作员们相视一眼,迅速展开战斗阵型,魔力爆发。“叛徒,你对处长做了什么?!”
“啧,”萨格脸上是豺狼般嗜血的笑,“都喜欢浪费我的时间。杀的多了总有怕的,恐惧能为我办成任何事情,好,也好,你们还是这么体谅我啊。”
萨格活络着筋骨,关节喀喀作响,压抑数年的本性在这一刻终于释放。
各个操作室里爆发了激烈的战斗,魔法飞弹贯穿数层墙壁,杀人魔法在墙上留下重叠的人形黑印,而更早被入侵的一至四号动力室却寂静无声。遍地干瘪的尸体中,动力部门的副主任瓦斯库洛•达西摇摇晃晃,一只手臂被巨力击穿,他站在血泊之中,用水系魔法限制伤口血液的流动,然后用火焰烧结伤口表面。他是袭击的幸存者吗?不,他正是袭击的发起者,动力组没有人能想到,一向低调可靠的副主任会向他们发动攻击,更没想到副主任竟是水魔法师中极为罕见的异类——血魔法师。
维系传送门运转的魔力不是几个高阶异士就能提供的,每年经由地下超大型炼金阵集群转化输入传送门的高能曜晶以千吨计。每次启动都需要长达数月的繁琐程序,自械理纪元52年以来,传送门已经连续运转了近10年。
瓦斯库洛闭上双眼,深呼吸,空气中尽是血腥气。
10年前……那是彻明内战的尾声,法伊斯托斯一世被勤王军围困在秋京,他下令中止了传送门的运转,因为王国各地的支援物资再也不会到达了,他这个彻明王国最后的国王已是四面楚歌。
彻明族谱注曰:
52年9月,秋末,寒霜坠地,奸佞进恶言诱王引天火尽烧王都。至火灭,王母抱子与四军进大殿,座下有焦尸,王母嚎啕曰“贼杀我夫,此其发肤有毁,惨不忍睹。”路加伯爵即言,“王既已去,王当长存,岂我飘零,有君定远。”是日,勤王军左讨奸将军伊薇•菲洛奉诏诛奸佞莫勒图氏、马格兰达氏、荷•卡柯及其羽翼,靖患荡寇。
10月初,涅鲁马亲王欲以兄终弟及干涉宗法,与叛教红衣主教夜于大殿,持冠将加,紫薇有动,主星闪烁,菲洛踏门入,勤王军诸将拥入。红衣主教见人多势众,即推辞,“此亲王意,非神授。”众皆哗然,亲王羽翼以之狂言,擦铁有声。亲王不敢动。
王母怀抱王子至座上,红衣主教便再双手扶冠冕,欲加于王子。菲洛上前以王子手接过,抬手王冠加于王母,曰:“今有神意,主星烁明,焚旧建新,天之兆言,加冕高大。上以德行,有天子气,东茵达克尔,世系偏移,帝非正统,此皆诸神所使然,削成益生。天之子王冠,岂无轻意?大他者无冕,岂非轻意?臣请太后慈意,当加彻明一百四十世君以天子皇帝位,升国格为彻明帝国,神授开国皇帝!”
上血亲几有欲辩,又数有重铁敲地,以为剑镖,心惶恐,遂代受之。亲王愠色,太后恐惧,执菲洛之手曰,“将军护国,亦有红颜。”言下之意,乃立其为后。
答曰:“国难未已,何以颜色?”
太后曰:“将军率战京诸将辅翼皇室,心如金石,真忠臣也。可有所欲,为之功禄?”
答曰:“四军战于春,后战于夏,终战于秋;刃钝于甲,又锈于血,再损于兵,尚未折于强敌。将无心功名利禄,但愿更新四军兵刃,布武修文,则臣子附信,内外安定。”
“一何武也!”方是之时,主少国疑,太后封王,且惊且喜,菲洛拜大将军,兼以辅政。
……亲王欲行伊薇•菲洛故事,他曾许诺,一旦成功,瓦斯库洛可受封子爵,领地为勒涅曼海拉的派佩,那可是一个富饶的商业都市,位于彻明腹地。
而伊薇•菲洛,在她代理朝政的这十年里,焚琴煮鹤以暖和尘者,而贵族们无不叫苦连天。她不敬畏宗祖世系,任命尘者而不是异士担任高位。
瓦斯库洛虽还没有成为贵族,但他知道,伊薇•菲洛就像盘踞在彻明上空的漫天连云,她一天不散去,异士们便无时不刻在阴影下,即便成为贵族也捞不到油水。况且,瓦斯库洛的儿子们并不像他那样善于魔法,也没有商业头脑,又好声色犬马,如此无大器,瓦斯库洛必须为家族的未来考虑了。
他接到了萨格的消息:“已将传送门的各传送分区合并为一,传送过滤机制被解除,现在,传送目的地已经设置为维诺传送门。”
维诺,是巴塔洛公爵的封地之一。当今时代的勤王大军集结于此,同样是讨伐奸佞,清君侧,可十年前领军的菲洛将军如今正是讨伐的目标,而运输物资、促成各地贸易、旅游繁荣的传送门,将摇身一变,将她的死亡送到。
“布雷默,普洛•布雷默?你们搞定了没?”瓦斯库洛用双指抵住通讯器问道。
“……啊,废了点功夫。”对讲器那边传来声音。
布雷默用枪顶着物质协调员欧菲里的脊椎,心不在焉地开了外放模式,说,“你自己就会操作,全杀了简单,我这边可是还得挑几个活的呢。”
“把事情办完就行。我将提高能源输入,你则……这样吧,你叫他们先往里面投入持平质,大约每十秒加大投入量,每次增加40吨每秒,直到增加至2800吨每秒,然后根据传送的流量调整。我来辅助调整能量输入。”瓦斯库洛的声音尖细了许多,指尖一直在发麻,这种种兴奋的表现如何也无法抑制。“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这十年我们错过了很多,菲洛赏罚不明,她必要把我们埋没,可如今呢?我们正在以正义王道的方式重演故事……而这次我们拿着怎样重要的角色?”
布雷默点了点头,“那么,开始吧。”
他用枪敲了敲欧菲里的脑袋,然而脸略微侧向一帮被削去双足、塞住嘴巴的其它协调员,一句话,说给两边的人:“听到了吗?照那老头说的做,这样,你可以活,他们也可以活。”
“你们为什么……唔!”
欧菲里的头部遭到重击,布雷默用大力量打在他的脑袋上,头痛欲裂。恶心震撼之余,欧菲里看向下方,模糊之中看见一摊红色,下巴湿漉——舌头被咬掉了。
“啧……怎么这么多嘴,你有什么不服啊?”布雷默皱着眉头,拿枪前端拍了拍欧菲里的脸,“你说,你一个尘者,血统低贱,又不会魔法呀异能呀之类的,就凭你看几本书自以为懂个什么玩意了就能在这儿跟我嚣张了。你个畜牲好日子过惯了认不清自己配个什么了?”
欧菲里捂住脑袋,眼珠像是要掉出来了,蜂群声一阵接着一阵。嗡嗡嗡,嗡嗡,嗡——
一拳打在欧菲里的脸上,“跟你说话呢,能不能办?不能办我把你毙了换个人。”
欧菲里面部扭曲地使劲点头,用颤抖的双手操作面板。
“我看到你们这边开始了。”瓦斯库洛说着,操作面板同步提高动力输出。
透过屏幕,他注视着那一箱箱高能曜晶棒进入分配器,分配器沿着轨道飞速移动,向各个控制传送门功能的炼金阵插槽弹射出高能曜晶棒。屏幕变得朦胧,炼金阵开始高负荷运转,经过预处理炼金阵的曜晶棒被抽取出魔力,这些魔力被迅速用于构建各种阵式、中间铭文和人工魔法,从曜晶到魔力的转化被一些科学家称为“以太化”,这个过程会发出微弱的鲁莫效应光,那也是魔法阵形态可见的原因——而由于传送门消耗了巨量的魔力,鲁莫效应光不仅污染了视野,而且愈发刺眼。
而与之同步的,是加热至1700摄氏度的液态铁水作为持平质经过耐高温陶瓷管道输入传送门的持平器。
一只脚,踏出了传送门。一个手持法杖的年轻人从中走出,看了看四周,又回到了传送门的另一边。
紧接着,是整齐划一的一排排士兵从传送门的那段列阵踏出
传送法术自古以来是禁术之一,因为古代北境的魔法师们发现传送物品会导致缺损或锈化,长距离传送的生物很可能致使生物脏器缺失、滋生肿瘤、重金属中毒等多种严重后果,在低阶魔法师施展传送魔法时尤为明显。苏恩特勒斯在研究异质学理论时提出,这可能是空间再平衡策略导致的。
物体在连续的空间内,所受到的力与能量之间的转化是统一的,整体是守恒的,但传送会导致这样的稳定关系破裂,空间则动态地修复传送导致的失衡。苏恩特勒斯曾邀请德高望重的哈恩德魔法学院的校长亲自在众人面前表演传送魔法:
在装满水的封闭玻璃缸内,有一高一低两个盘子,高处的盘子中摆放着一个铁球。当铁球被传送魔法移至低处的盘子中时,测量发现水温明显升高,而铁球被传送回高处的盘子中时,发现水温恢复了原来的温度。苏恩特勒斯当即说道,“可惜目前没有精密的仪器,不然大家会发现,铁球在低处,其质量是比在高处时更大的,只是这个变化过于微弱。”
当铁球被传送至低处的盘子时,最明显的变化是高度。在目标和终点,球体区域内的水和铁在位置上发生了替换,但同样体积的铁球比水球重,铁球损失了相当的重力势能,这些能量却没有被补足。水温增加、铁球质量增加,这种种现象都是空间在用热量、质量等能量去补足传送过程中损失的重力势能。
苏恩特勒斯统计了过去140年有详细报道的传送事故,发现肿瘤、重金属中毒普遍发生在高地势向低地势传送,这可能造成了某些金属、化合物的生成,尤其是一次传送后化为火球的事件,可能是空间用热量去补足缺失的势能;而脏器缺失、感染和发炎、精神异常主要发生在低地势向高地势、高空传送,或陆地向水中传送,这会导致小则皮肤破损或者随身物品老化生锈,重则全身脏器损伤导致发炎感染,甚至因为大脑受损而亡。这些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苏恩特勒斯的猜想的佐证。
而根据多次实验中水温变化幅度具有随机性这一点,苏恩特勒斯认为这样的再平衡是“动态的”,能量的弥补或消耗具体是依据什么来划定其形式,苏恩特勒斯并不知道。苏恩特勒斯曾说:“重力势能不过是最明显的一个,这种平衡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其实这相当……温和地说是不安,我希望我害怕的那种情况只是我的杞人忧天。空间的这种性质你可以理解为是相当稳定的;但我觉得,这不过是世界的各种定律在‘拯救现象’罢了。”
“怎么回事?”瓦斯库洛急切的声音传来,“我怎么看到你们这边的持平质直接给我推到12000多了?”
布雷默神色一变,一脚踹在欧菲里的背上,将欧菲里轧得口吐血沫。“你做了什么?!”
“呵……”欧菲里虽然面色煞白,却面带讥色地说,“那么多持平质被传送到维诺,可你们传送过来的士兵却没那么多,维诺那边和这边可完全不一样,空间对这种失衡的补足措施……就是在这边用辐射能烧死你们哈哈哈哈……”
“为什么?”布雷默用枪顶着欧菲里的一只眼。
“哼……”欧菲里冷冷地哼声道,“因为我是尘者!”
砰!布雷默一枪打爆了欧菲里的头,用脚踹开尸体。“真是肮脏的血。”
他从一旁又拎过来一个物质协调员,扯出塞在嘴里的物质协调员自己脚,“你来。”
“界面被锁定了。”
“别想糊弄我,你肯定能解开的!”
“我不!”
“你可别逼我杀你!”
“杀就杀,我也是尘者。”
砰!
“你,你来!快点!”
“我也是尘者!”
砰!
“来不及了!啊啊啊,快给我调回去!”
“我也是尘……”
砰!
“我也是尘者!”
“我还没问你呢!”
砰!
……
砰!
……
砰!
砰!
最终,只剩最后一个物质协调员了。
“你……”
“我也是尘者。”得到的还是那句话,“杀了我吧。”
“你装什么勇敢,你声音都是抖的!”布雷默高高地举起一只手,但把眼前这人杀了,也就无可挽回了,布雷默拎着紧闭双眼蜷缩成一团的物质协调员的领子,质问道,“你是尘者,怎么了,贱货低贱地活着又怎么了?难道不也是活着吗?”
“……无,无,无生之辱,有死之荣。”
“你跟我鬼扯什么漂亮话呢?”布雷默大吼道,“为什么?!”
物质协调员先是颤抖着,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就不颤抖了,只是盯着天花板,“我听见支架融化的声音了……已经来不及了,传送门一倒,炼金阵集群崩溃,我们会被那些曜晶炸死……结束了。”
“什,什么……活着不好吗?”布雷默瞪着眼,像是一只落魄的豹子,崩溃地说道,“你要是做到了,我不一定会杀了你啊……”
“我死,我的……会,会悲伤欲绝。”物质协调员知道已经死定,不必再压抑侥幸心理和对生的渴望了,便平静地躺在汇成一片的血中,流着泪,缓缓地说道,“如果我让你们,进入秋京……如果……我们重回十几年前的……地狱……时刻害怕着死亡,在,在饥饿与鞭挞中,贩卖一切,包括尊严!……却仍……腐烂死掉……的奴隶……十四位神,没有一位救我,但大将军救了我,我们!我不会让她再活在那样生不如死的境地中!我……”
物质协调员的视线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清。布雷默在愤怒抬起脚,那黑影投射在物质协调员的眼中,一片漆黑。
“……我们还没有孩子……幸好。”他绝望而庆幸地说道。
布雷默猛地一脚踩下,也断绝了最后的一点可能。
传送门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