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的灯透过纱幔洒进来。
宁晚桥舀了一勺莲子银耳羹进嘴里,深吸一口气:“我第一次表白嘛,有点紧张。”
“嗯?”阮穆宁轻轻应了一声,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
“太子知道,每个人对世界的认知都不一样。”
“嗯。”
“若是一个人,与很多人的认知都不一样,他不会去改变别人的想法,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为了保护自己,他不会进入到别人的生活,也不想别人进入到自己的生活。”
阮穆宁望着她。
她却搅着碗里的粥,不看他,像自言自语:
“我在平昌侯府过得并不好,厌倦为了主君的爱斗来斗去。”
她抿了抿唇,“奈何女子在世道生存艰难,想要独善其身更是难上加难。原先我想着,与太子结盟结束,便做个闲散人。”
“嗯。”阮穆宁轻声回应。
“跟太子相处的这段时日,太子体贴细心,洁身自好,即便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太子也没有逾矩的行为。”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心就放到了太子身上。太子不在的这段时间,偶尔我总以为床外面还睡着太子,半夜醒来,总发现另一边床空落落的。”
阮穆宁定定看着她,安静听着。
“不管是哪一方面,太子在我心里都很完美。”
宁晚桥停了一下,“我一个人躺在东宫的时候就在想,人生苦短,若是太子还在,我会不会跟太子表明心意?”
“但当太子出现在太夫山上,又重新躺在床的另一边。我觉得,我应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管别人是嘲笑我,还是骂我妒妇,我得先把自己的条件提出来。”
宁晚桥回望他,“我对夫妻的认知是平等、尊重、对对方一心一意,绝无二心。我更不认同有什么难言之隐,而做出背叛对方的行为。我希望遇到事情可以敞开心扉,一起解决。如果最后有缘无分,那便好聚好散。我不会对对方死缠烂打,也想请我想离开时,请对方放我离去。”
阮穆宁迎视着她,她的目光沉淀着某种力量,穿透他的内心。
“如果太子愿意,从今以后,我们不是盟约关系,而是真正的夫妻。如果太子难以苟同,如今太子已经大权在握,我想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太子也可以再娶妻纳妾。”
阮穆宁直视着她的眼眸,想要窥探她的心底深处。
他知道翁家要谋反时,想要破坏计划赶回来救她。
怕她一个人四处逃窜,会遇到危险。
但她却走了另一条路,入宫给皇帝治病,自己当摄政王。
回来的时候,他想过要给宁晚桥安慰,但她的表现一直很坚强,根本不需要别人安慰。
甚至,她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过。
反而是他,害怕宁晚桥果决地结束这段盟约关系,让他履行当初的诺言,放她出去。
看着她乌黑的眼睫染上点点月色,她的话沁进他的心底,融化深处某个无人进入过的角落。
他唇角牵起浅浅的弧度,轻轻一笑,抬手蹭过她的额头,亲昵又缱绻。
—
宁晚桥出小月子十多天后,出宫回了宁宅。
谭氏带领着宅里的下人在门口跪着迎接她。
她下了马车后,将谭氏扶起:“阿娘不用多礼。”
“太子妃如今是摄政王,礼数不能乱了。”
谭氏还是给她行了大礼才起来。
宁晚桥往宅子里走,到了前厅,挥退下人,只剩母女俩个了,谭氏便拉着她,默默地流泪,怕被人听见,也不敢出声。
宁晚桥拿着手帕帮她擦泪,轻声安慰道:“阿娘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
隔了许久,谭氏才哑着嗓音出声。
“民妇只是心疼太子妃,孩子月份那么大,就这么流了,一定受了很多苦。”
谭氏眉目间尽是担忧。
宁晚桥轻抚她的背,叹道,“我跟他有缘无分,我调理好身体了,到时候再要就是了,你别哭坏了身子。”
“太子妃说的是,只要太子在,日后要多少个都不是问题。”
谭氏抽噎了几下,终于不再哭了,从袖子里拿了两封信出来。
“这是远哥儿前几日寄过来的,一封给民妇,一封给太子妃。”
宁晚桥打开信,宁司远说他自从去军营后,迅速适应了士兵的生活,一直勤奋训练,如今武艺过人,备受士兵们的尊敬。
他知道太子在矿洞出事的时候,想回京城。
然而阮穆屹却让他在并安好好待着,自己去找太子。
后来他和同窗识破镇北王妃回并安的计谋,跟镇北王汇报了这件事。
镇北王一开始并不相信,在看到镇北王妃给他端的饭菜里有毒后,上演了病入膏肓的戏,把阮穆棱骗回了并安,想要试图挽回阮穆棱。
而且还把镇北军的兵符给了阮穆棱,阮穆棱也不为所动。
阮穆棱被贬为庶人后,如今住在并安的某个小小县城里。
上回他陪阮穆屹去看阮穆棱,听到兄弟两个在里面吵架。
阮穆棱说如果当初杀她成功,阮穆屹的腿不会治好。他们的计划也不会出现变故。
后来不知道两个人又说了什么,最后拿起刀剑打架。
镇北王来的时候,才把两个人分开。
回去的路上,镇北王问他,自己这个父亲是不是很失败,谭氏是如何教育他们姐弟的?为何别人家的兄弟姐妹如此和睦?他这个父亲已经尽量做到最好了,为何孩子对他从来没有过真心的相待?
宁晚桥合上信,也许生在皇家,很多事情,就不可能端得平。
从宁宅出来,宁晚桥又去了妙手堂。
自从妙手堂扩张后,大家都知道这里的药惠民且药效好,妙手堂又扩张到了其他州县。
凡霜把账册拿来给她看,高兴地道:“妙手堂在封溪的店,如今已经开始盈利了。”
去年她当上摄政王,为了让自己的政策顺利进行,也为了让老百姓不会因为没有药而白白忍痛死掉,就让他们往封溪那边开店,为灾民免费提供医疗服务。
如今那边重建差不多了,灾民们也终于有钱看病买药,所以封溪的分店开始盈利。
宁晚桥大致翻阅账册,没有什么问题,这才问道:“你们今年多少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