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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朵雪花 370 第十四朵雪花(四十四)

了了 哀蓝 10476 2024-05-24 23:56

  44

  南王是一位看起来就有点大病在身上的人。

  他年过不惑,眉间有着常年发怒拧眉导致的川字,一双铜铃大眼仿若要吃人,身材倒不是很魁梧,约莫一米七五,这个身高在封建社会不算低,眼底血丝遍布,康淼猜测他这段时间应该是吃不下也睡不好,整个人很有气势。

  但康淼并不怕他。

  她胆子不算小,也不算大,面对封建时代杀人如麻的君主,康淼心里升起的并非恐惧,而是厌恶、鄙夷。

  她不觉得自己需要崇拜或畏惧封建皇帝,因为她是个有思想的人,何况这位算不上明主,只是个无能狂怒所以拿无辜之人的性命来撒气的混蛋罢了。

  南王死死盯着这个不懂事的侄女,她叫什么,多少岁,母亲是谁……这些他通通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南王不在乎这个:“你说的能帮朕反败为胜的宝贝是什么?如果是假的,朕一定将你碎尸万段,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康淼心想,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就这种主子,傻子才会效忠。

  “火|枪。”

  康淼刚把家伙掏出来,附近的侍卫便齐刷刷拔刀,尤其是见识过火|枪厉害的那几个,直接挡在了南王身前,康淼乐了:“怎么吓成这样?我也就只有两颗子弹,刚才已经用掉一颗了。”

  随即她又对南王说:“这东西厉不厉害,试试看就知道了。”

  她摊开手心,露出自己赊账的第二颗子弹给南王看。南王十分谨慎,离得老远不说,还让侍卫前后左右围住自己,除非康淼有百步穿杨的射击水平,否则恐怕没法只用这一颗子弹干掉南王。

  她才不会上去送死,她还要全须全尾的活着出去呢。

  按照康淼的吩咐,南王命人搬来一个靶子让她试枪,康淼准头还行,南王盯着她手里的火|枪陷入沉思,这东西比起弓箭小巧得多,而且子弹方便携带,射程也远超弓箭,杀伤力更是强悍无比,如果能训练出这样一支火|枪队,即便不能将鄄州军干掉,短时间内也能喘上一口气。

  康淼用完了子弹,将火|枪交给了一名太监,看着对方送入南王手中。

  南王掂量了许久,问:“你想要什么?”

  康淼:“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恨你,因为你杀了我的父亲与兄弟。”

  南王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周围的宫人侍卫也都用震惊的眼神望着康淼——她怎么敢这样跟陛下说话的!

  但康淼话音一转:“可是我更恨背叛了大晟的鄄州军,比起大晟气数断绝,皇室血脉凋零,我宁可坐拥天下的皇叔。”

  她说这话时态度坚定语气真诚,如同发誓,这个说法成功取悦到了南王,他面上怒容尚未退却,已经哈哈大笑:“不愧是皇室公主,有气节,知进退!若真能歼灭鄄州军,朕便封你为护国大公主,天下好儿郎任你挑选!”

  叔侄二人成功达成共识,康淼随即告诉南王,除了火|枪外,她还可以制作土炸|弹,声如天雷,杀伤力更强,绝对能让鄄州军反应不及。

  眼看南王露出兴奋的表情,康淼话音一转:“不知当初给父皇炼丹的道人们可还在?这火|药便是我看了他们的炼丹之术后琢磨出来的,若有道人们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南王:……

  你不早说!

  他跟其它三位藩王打进京城后,当时还比较要脸,不好砍别人,便以蛊惑君心的罪名将给老皇帝炼药的僧道全砍了个干净,连同他们的物品,也一把火烧了,现在去哪儿给康淼找人?

  康淼叹气道:“若是没有助手,仅我一人,恐怕要花不少时间了。”

  南王眉头拧得死紧:“既然如此,随便召些别的道人前来可有用处?”

  康淼说:“我也不知道,不妨试试看。”

  她凭借着火|枪成功入宫而不死,还被南王安排了一个火药研发团队,康淼哪可能真给他制作一批炸|弹出来,不过是拖点时间,她还不信了,她找不到弄死南王的机会,这满宫这么多女人,就没一个想活命的?

  由于火药研发迟迟没有进展,主要是不能量产,这让南王无比烦躁,他这人吧,一焦躁就想杀人泄愤,谁让他生来高贵,旁人的性命在南王眼里与蝼蚁无异,更何况他是有正当理由的。

  前一批杀的是老皇帝那些没有子嗣的妃子,这一批就轮到了剩下的,南王的理由是,老皇帝已死,如今这些女人养在后宫不成体统,所以要送她们去太庙祈福。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心话,南王提前通知了余下的宫妃们,面上是做到了,至于她们是走着去还是躺着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要不是康淼这个公主有点价值,导致南王决定将她的姐妹们暂留一段时间,恐怕公主们也难逃此劫。

  当然了,等他派去康淼身边的人学会了如何制作火药,康淼就没用了,南王不会留这么个危险的侄女在身边,更不可能放她出去,万一她落入叛军之手,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老皇帝剩下的宫妃们大多年纪偏大,国破城亡,改朝换代,她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被迫接受南王的安排,南王让她们生她们才能生,南王要她们死,她们便只能死。

  这其中有认命的,有绝望的,有一心殉国的……也有不甘心的。

  老皇帝后宫足有近千人,如今南王登基,宫妃们再没了以往单独住一座宫殿的待遇,她们跟公主们一样,都被关在一起,每日除了从窗户里往外面看,其它的什么都做不到。

  得知南王要将宫妃们送往太庙祈福,有些单纯的竟松了口气,觉得哪怕是去阴冷凄凉的太庙,也比留在朝不保夕的皇宫中强,至少在太庙她们有活下去的可能。

  一位孕育了小公主的妃子却不这么觉得。

  她今年也就三十左右,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但老皇帝在时,却早已失宠数年。好在有个女儿,位份也不算低,再加上皇后宽和,日子总算过得去。

  这位蔡嫔娘娘都想好了,等女儿到了出嫁的年纪,她便求皇后娘娘帮忙挑选一位品貌双全的夫婿,赶紧将女儿送出这吃人的皇宫,到外头过日子去,自己比皇帝年轻这么多,等当上了太妃,自有时间与女儿再团圆。

  谁知老皇帝嘎嘣一下没了,藩王作乱,整个京城被搅和的一片混沌,连带着蔡嫔娘娘的梦想也跟着彻底破灭。她非常非常非常担心女儿的安危,她不受宠,导致女儿在老皇帝那毫无地位,宫里人多捧高踩低,母女俩没少受人白眼。

  因此女儿便养成了胆小内向的性子,母女俩相依为命多年,乍一分开,蔡嫔娘娘怎么能放心?

  尤其是在南王将公主们当货物们转赠给手下后,蔡嫔娘娘更是焦虑的整晚整晚睡不着。

  母女俩分开关押,她想打听点消息都不行,如今南王要她们去太庙祈福——得了吧,只有傻子才会信!前头刚杀了一批人,随后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人多眼杂,蔡嫔也不敢跟太多人提出自己的想法,只能寻了皇后,及几个交好的嫔妃,委婉表达了这个猜测。

  皇后对此并不意外,她并非老皇帝元后,也非潜邸时旧人,而是第三任,迄今无男无女,只是出身清贵才被南王留下——她姓罗。

  鼎鼎大名的罗氏女,老皇帝当时便看重她的才情将她迎入宫中,只是入了宫后老皇帝发现,女人太聪明了就一点都没有女人味,所以皇后并不受宠。

  罗皇后从来不争宠,她身为罗氏女,自该为家族牺牲,因此接到圣旨后才自愿入宫,可她并不喜欢老皇帝那一身皱巴巴的皮肉,多年下来,活得愈发像一座塑像,空有形状,失去灵魂。

  后妃入宫后,不似民间女子隔一段时间能回娘家探望一二,自罗皇后入宫,罗家便淡出朝廷,算起来,她恐怕近二十年没有再见过家人。

  蔡嫔忍着眼泪道:“我死了便也死了,可我的辰安怎么办?她尚未及笄,还是个孩子,南王不会放过她们的。”

  宫妃们得知大难临头,个个心灰意冷,只觉求救无门,天下如此之大,她们竟寻不到一条活路。

  在花朵般的稚嫩年纪入宫,与能做父亲的丈夫敦伦,随后便被遗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们像生长在冷宫墙面上无人问津的霉菌,消磨着无聊透顶、一眼看得到头的时光,人生数十载,被圈养在这华丽的宫廷之中,默默地等待皇帝不知何时能再想起的临幸。

  这一生,真就这样过去啦?

  罗皇后眼如死水,她不怕死,也无所谓死不死,但蔡嫔的孩子她见过,小小的一个,很可爱很懂事,见到她会羞怯地叫一声母后,她生辰时,还笨拙地绣了一只看不出是什么图案的荷包送来。

  罗皇后曾经想过,等辰安到了找夫婿的年纪,蔡嫔肯定会来求自己帮忙,她挺喜欢那孩子的,会帮忙寻个好归宿。

  没人知道她心里有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她想老皇帝快些死,这样自己就能快些当上太后。

  也没人知道这近二十年下来,她有多么多么多么后悔。

  后悔年少无知,毅然决然为了家族入宫为后,那时只觉自己生为罗氏女,不应堕了罗氏之名,更不能辜负祖父与父亲的教导,她觉得她能接受,但事实证明她不能。

  有时候,罗皇后会想起不知身在何方的妹妹,素素那个生了反骨的丫头,如今过得怎样呢?有没有遇到坏人,有没有被人欺负?她离家出走时,听说什么贵重物品都没带,一个柔弱的闺阁千金,在外面怎么生活?

  她真的真的真的很后悔,后悔在与妹妹最后一次见面时,不顾对方心上的伤痕,指责妹妹玷污罗氏门楣,毫无气节可言。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罗皇后回过神,怔怔地看着眼中含泪的蔡嫔:“我已经不是皇后了,叫我的名字即可。”

  蔡嫔却不敢这样没有规矩,因为罗皇后在,失宠的她才能带着女儿在后宫正常生活,受到不公也有人给母女俩做主,“娘娘,眼下咱们应该如何应对?我现在只想知道辰安如何了,我真怕、真怕——”

  罗皇后心想,自己这小半生过来,既无孩子,亦无情爱,没有做成劝谏帝王的贤后,也没有修能够作为天下女子行为楷模的女书,她不知道自己活了这么久,有什么意义。

  除了罗氏女这个光环,她还有别的可骄傲吗?

  “若是救辰安,需要你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你愿意吗?”

  蔡嫔想都没想:“妾身愿意!”

  罗皇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大限将至,她忽然想做一些什么能证明自己的事情,不再是罗氏女,不再是皇后,什么虚名什么身份什么责任她都不想管不想顾,她只想顺从自己的心——哪怕有且仅有这一次。

  罗皇后让其余几位宫妃先避开,她跟蔡嫔说:“你我皆知晓,南王暴虐,我等是他瞧不起的女子,才能苟活至今,然而他决不会放过你我,无论如何,最终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你敢不敢赌一把?”

  蔡嫔不解地问:“赌什么?”

  罗皇后道:“我没有办法救辰安,也没有办法救你或是救我自己。”

  蔡嫔喃喃道:“您出身名门,难道家族不管您的死活?即便他们不管,南王应该也会留您的性命的,娘娘,妾身不敢有别的念想,只盼望若娘娘活下来,日后千万莫要将妾身母女葬入皇陵,便是烧作了灰,洒进泥坑溪流,也比生在皇家自在。”

  她这辈子最怀念的就是未入宫前看过的天空,好奇怪,明明是同一片天,但在宫里抬起头,就是和在外面不一样,宫里的天,为什么总是灰蒙蒙没有颜色的呢?

  皇宫扼杀了她,也扼杀了她的女儿。

  她们母女的灵魂,好像在这不断消磨的时光中,一点一点死去了。

  罗皇后:“罗家早已不问世事,我也有快二十年不曾见过他们了。”

  罗家的气节,便在于他们说退出朝堂,便决不留恋,就连每年年关的宫宴,皇后能光明正大见娘家人的时刻,他们也不会露面。

  风骨世人知,小女子怎敢多言。

  蔡嫔满面悲戚,这时,罗皇后道:“你我都没什么人脉,如今宫里的人也不听你我调配使唤,今日南王杀了你我,明日便是辰安她们,除非……”

  蔡嫔不觉追问:“除非什么?”

  罗皇后面色平静:“除非南王先死。”

  蔡嫔摇头:“不可能的,他怎么会先死?娘娘,难道你想……不,咱们做不到的,你我是先帝后妃,连求见南王的资格都没有。”

  罗皇后淡淡道:“倘若我手中有玉玺呢?”

  蔡嫔一惊:“什么?”

  这玉玺当然不是真玉玺,但罗皇后是六宫之主,她与嫔妃们不同,她曾见过真正的玉玺,而身为才貌双绝天下皆知的罗氏女,罗皇后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多年枯燥乏味的宫廷生活,她自己摸索着学会了做玉雕,所以她手里头还真有一枚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的玉玺。

  蔡嫔也不傻,她们虽被关在宫中,但金龙现世天命之子生于鄄州的消息,即便是她们也有所耳闻,尤其是鄄州军手中竟有老皇帝的禅位圣旨——所以罗皇后手头这枚玉玺,对南王的诱惑力可太大了!

  无论它是真是假,它都必须是真的,因为南王太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来站稳脚跟,他跟鄄州军不一样,他要用的文臣武将俱是男人,他不能师出无名。

  蔡嫔:“那,妾身要怎么做?”

  罗皇后依旧淡淡地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人活着,哪有什么十拿九稳的事情呢?无非是赌一把,赌赢了,说不定能活下去,赌输了……又能如何?最差不过丢掉性命。”

  至于是否会连累家族,罗皇后没精力去想,她只想在死前做点能让自己顺心的事,把这口哽了快二十年的气散出去,她不想到死都在后悔,她得让自己瞑目。

  两人很快商量出了章程,蔡嫔本想再拉几人入伙,被罗皇后否决,宫妃们虽多,却并非人人都能信任,得挑有女儿还活着且疼爱女儿的宫妃,否则以南王的身形力气,只凭她们两人,恐怕难以将其制服。

  她们手头连把像样的匕首都没有,只能将柔软轻薄的腰带解下,再剪掉长发,将其编织在一起,拧成一条结实的绳子。即便如此,她们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南王瞧不起老皇帝的后妃,即便因玉玺前来,身边不带太多侍卫,她们也不能保证一击必胜,南王不会傻站着让她们动手,他会挣扎会喊叫,他还佩戴着宝刀,只要拔出来就能轻松砍掉她们的脑袋。

  所以得想个办法削弱南王的力量,或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猛然动手,这就表示,她们只有一次机会。

  赢了也许能活,但输了绝对会死,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可不去做依旧会死,那为什么不赌一把呢?罗皇后温婉贤惠了小半生,现在她想叛逆一回,发疯一回,痛快一回。

  而蔡嫔为了女儿,拥有同样的勇气。

  两人一拍即合,加上各自信任的心腹宫人,如此便有了四人,剩下的同伴则从宫妃中挑选,最终定下了八人,没有尖锐的武器,她们将磨指甲,将珠花掰直绑在一起。

  被关起来前后妃们都被搜了身,罗皇后将玉玺藏在贴身小衣中才躲过一劫,她毕竟是皇后,不能像对旁人一样将她扒光检查。

  明日傍晚,罗皇后便准备告知南王玉玺的下落,她们觉得晚上会比白天更好动手,殿内人多眼杂,得防止有人大声呼喊尖叫,幸好罗皇后因身份特殊,所住的这一块地方虽小,却较为隐蔽,也没人敢过来争抢。

  刀子都悬脑袋上了,谁还在意这种小事?

  罗皇后望着烛火出神,在后妃公主皇子们因大晟的陨落而哭泣愤恨时,身为罗氏女的她却感觉到了如释重负,她不希望南王赢,她竟希望鄄州军赢,罗家世世代代刻在骨子里的忠君爱国,她竟没法再将其当作信仰了。

  像她这样的人……死了会下地狱的吧?

  “罗娘娘。”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罗皇后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发觉这个小宫女瞧着面生得很,竟是从未见过的。

  小宫女长了张毫无特色的大众脸,眼睛却很亮,她恭恭敬敬的站在三步外,“我是来给您送东西的。”

  罗皇后颇为讶然,送东西,送什么东西?

  紧接着,小宫女双手捧着一个玉环,罗皇后古井般的目光忽地荡起剧烈涟漪,她大步上前,颤抖着手抓过玉环:“你、你……这玉环你是从何得来?!”

  小宫女眨巴着眼:“我不能说,但玉环里有您需要的东西。”

  罗皇后还待再问,小宫女却已快速隐入黑暗之中,怕吵醒旁人,罗皇后不敢大声,她不停抚摸着这枚玉环,抚摸着上头粗糙的梅花与碎裂后重新粘连的裂痕——那是她年少时第一次做玉雕时刻下的,因为怕被父亲发现,怕被斥责玩物丧志,她从外面偷偷买的廉价玉环,在上头雕了几朵梅花。

  后来东窗事发,妹妹为她扛下责骂,被罚跪祠堂,她悄悄带着吃的去看妹妹,数落妹妹不该贸然认罪,妹妹却说:阿姐,这个玉环很好看,我捡回来了,你给我修补一下,送给我吧。

  那是被父亲愤怒摔断的玉环,没有人在意,没有人欣赏。

  从那之后罗皇后便不再碰玉雕,她变得更加有才华,更加符合罗氏女的标准,当时年少,总觉着自己肩负家族责任,但午夜梦回,她其实都忘了家里是什么模样,甚至忘了父亲母亲的面容。

  她怀念的,是那个笑着夸她玉环好看的妹妹。:,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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