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躺在医院病房的病床上,因为伤势过重,身上插着各种管子。
韩延宇坐在走廊,弓着身体,双手交叠在膝盖上。
他在回忆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那个叫斌哥的,在与他对打的时候,眼神是恍惚的。
张志远看着他与斌哥对打的时候,没有着急阻止,而是等待着他打完。
人群中那个女人的身影,那么刺目的特殊,张志远却说他没有看到?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被斌哥推倒在地的那个“少爷”,在韩延宇和斌哥对打的时候,一直都没有离开。
一切看上去似乎顺理成章,但是又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韩延宇的脑子里突然开了窍一般,他瞪大眼睛,猛地起身,看着对面的灯。
刺目的白光照进他的眼里。
他在脑海中重新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重新串联起来,去掉了那些细微末节的牵扯。
终于,一个完整的线索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是一种猜测。
假如,从一开始,那个推开门撞到韩延宇的人,就是设计好的,之后的一系列全部都是设计好的.....
那么,会所包间里的人,就有时间离开?
想到这里,韩延宇用力甩了甩头。
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张志远岂不是也被圈在了这个圈套里?
成了这个套住韩延宇圈套的一部分?
况且,会所里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今晚,会有一个检察官出现在会所内部。
除非.....是张志远提前通知了他们。
韩延宇深吸一口气,从凳子上站起来,他不能多想了。
这不可能,是他太阴谋论,都是他想得太多了。
为了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他转回头,看向病床上的少女。
他很难想象,里面的少女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里面的医生们紧张地忙碌着,很快,一个女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出来的时候,她双手插在兜里,脸上带着愤怒。
“医生,里面的人怎么样了?”韩延宇开口问道。
女医生脸上的愤怒甚至能吃了韩延宇,她厉声问道:“你跟病人是什么关系?”
“我.....我不认识她。”
韩延宇如实回答,但是女医生却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不认识?不认识你为什么救她?还是说,这个少女身上的伤,是你......”
“不是。”韩延宇解释,拿出自己的证件,“我是去查案子,遇到了她。”
女医生终于放下了愤怒和防备:“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应该说,刚刚遭受了非人的待遇。”
“能好吗?”韩延宇问了一句非常外行的话。
女医生深吸一口气:“联系病人家属吧,其他的事,等病人家属来了再说。”
“好,麻烦了。”
女医生摇着头离开,离开前,还看了一眼病房里的少女,最后将视线落在韩延宇的身上。
或许,女医生并没有相信韩延宇的话?
或者,这是世界上愿意花大价钱送一个陌生人到医院治疗,并不是一件常有的事。
冷漠惯了,如果有人善良且热情,可能反而会遭人怀疑。
韩延宇重新落座,脑子里仍然在不受控制地闪现着刚刚所思考的问题。
“张志远.....你到底......”韩延宇默念着。
与此同时,张志远已经站定在韩延宇的面前,低头看着他。
韩延宇抬头,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四目相对。
很快,院子里传来警车的声音。
黑暗的夜色下,警车的灯光照耀着原本死气沉沉的医院。
几名警察一边相互说着什么,快步冲进医院内。
旁边的医生病人们相互交流着,他们都在猜测,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警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里。”
引路的,正是之前跟韩延宇交流的那个女医生。
韩延宇从凳子上站起来,看着女医生,苦笑着叹口气。
“照常理,是要报警的,这个女医生做得很好。”张志远看出韩延宇的神色有异,他开口解释道。
韩延宇怎么会不知道呢?其实他叹气,并不是因为少女,而是因为这其中隐藏着的秘密。
一个因为张志远,所以他难以解开的秘密。
过来的警察,并不是韩延宇相熟的人。
他们按照女医生的描述,照例到韩延宇身边例行问话。
“你是在哪里发现伤者的?还看到了什么人?”
警察的语气严厉。
韩延宇叹口气,起身,拿出自己的检察官证:“查案子的时候发现的。”
看到宾县检察院的证件,问话的警察明显态度转变了些:“原来是自己人,那当时的具体情况能不能说一说?方便我们调查凶手。”
“我到的时候,凶手已经不在了,现场只有被害人一个人。”韩延宇说话的时候,眼睛下意识地看向张志远。
张志远并没有回避视线,而是看着韩延宇的眼睛。
顿了顿,他抬脚走到警察的身边,拿出自己的证件:“我是宾县公安局的,张志远,当时现场,我是和韩检一起去的,有什么话,可以问我,我对咱们警察的办案流程更熟悉。”
警察对张志远点点头:“嗯,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我们这会儿就是例行询问,你们见谅。”
张志远笑着拍了拍警察的肩膀:“那是自然,我懂,辛苦你们了,大晚上还要出警。”
警察寒暄道:“您二位不也是一样。”
韩延宇不喜欢这种没营养的寒暄,他走到张志远的面前,对他说道:
“试着联系一下被害人的家属,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警察还想拦住韩延宇,被张志远挡住。
“兄弟,有什么事你问我是一样的。”
张志远回头看向韩延宇的时候,发现他没有一丝停下脚步的动作。
张志远的心里突然觉得有了一丝落差感,如果是平时的话,韩延宇应该不会这样才对.....
很奇怪的感觉,让张志远的心觉得很低落。
这一夜,韩延宇久不能寐,他的脑海中无数闪烁着女孩当时的情况。
地上沾染了脏污的纸,满地的垃圾,还有女孩一丝不挂的样子。
他觉得心痛,蜷缩着身体。
当年的姐姐,是不是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情况?
甚至,比这个更可怕?
韩延宇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靠在墙面上,这样他才觉得有了一丝安全感。
直到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梦里,他又看到了年轻的姐姐韩晚晚。
她躺在会所包间里挣扎着,周围全都是一群戴着面具的人,他们肮脏的手伸向韩晚晚的身体。
尖叫声,痛苦的哀嚎声,嘲笑声。
韩延宇站在门口想要进去,却发现面前是一堵看不见的墙,透明的,坚固的。
最后,韩晚晚瘫倒在地上,转过头,泪水从她的眼角滚落而下。
她放弃了,绝望了.....
她的眼睛看着韩延宇。
“姐!”
韩延宇猛地从床上坐起身,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已经到了早上。
他的额头满是汗水,身体的汗水也将身上的睡衣浸湿,连背后的墙面上都是汗渍渍的。
他一只手扶着头,回想着刚刚的梦,很快,梦就消散开。
记忆里的梦境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他只记得韩晚晚最后放弃的绝望眼神。
韩延宇喘着粗气,起身,光脚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瓶冰水,直接灌进自己的口中。
冰凉的水让他清醒过来,他红着眼睛,有泪水沾染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叫不醒的梦。
是真是假?好像很难分得清楚。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韩延宇眯着眼睛,看向墙面上的表,表盘显示早晨七点半。
今天是周末,这么早,应该没有人找他才是。
正想着,敲门声再次传来。
“韩检,你醒了吗?”
是唐卡的声音。
韩延宇随手将矿泉水空瓶子扔在垃圾桶,上前开门,忘了身上湿淋淋的睡衣贴在身上,衬托着他坚实的肌肉。
唐卡站在门外,看到韩延宇的样子,脸色微红,匆忙低下头。
“韩检,你要不.....先去换件衣服?”
韩延宇笑笑,让唐卡进来:“你先进来,等我一下,昨晚没睡好,不好意思。”
“嗯。”唐卡进来,没有再看韩延宇一眼。
她四下张望着,宿舍难得的干净。
地上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资料。
“要喝什么自己拿,我去冲个澡。”
韩延宇完全没有将唐卡当外人,在他心里,唐卡就是一个小妹妹一样的存在,是他恩人的女儿,也是他要尊重的人。
唐卡坐在沙发上,抿着嘴,抬眼,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张白金会所的名片。
她漂亮的眉头皱起,拿起名片:“韩检,是去查案的吧......”
唐卡一边念叨着,翻看名片上的字,名片上的一个名字,引起了唐卡的注意。
“王宁?她是白金会所的经理?怎么会......”
几分钟后,韩延宇穿着新的睡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洗手间走出来。
刚一开门,便看到唐卡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外,手里拿着白金会所的名片。
这张名片,是昨天晚上,韩延宇抱着少女离开前,在桌子上捡到的。
为了回来后可以详细查一下关于这家白金会所的资料。
“怎么了?”韩延宇问的是唐卡手中的卡片。
唐卡将卡片举起:“昨天晚上,你去了这里?”
“有什么问题吗?”韩延宇警惕起来,擦头发的手都忘记了动作。
唐卡指着卡片上的名字:“王宁,你知道她是谁吗?你去了之后,都见过什么人没有?”
一连串的问题,反而让韩延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唐卡垂一下眼帘,继续说道:“这个人,是巴诺市有名的律师苏源的太太!”
“所以呢?”韩延宇问道。
唐卡继续说道:“如果昨晚你去这个地方,是为了查案子的话,我想,可能从这个人身上,可以找到新的线索。”
韩延宇明白唐卡的意思:“你怀疑这家会所可能跟律师圈有关系?”
唐卡点头:“我不能确定这个名片上的王宁是不是跟苏源有关系,但是......我总觉得.......”
“王宁这个名字普通,或许跟你以为的那个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但是,我从来不相信巧合。”
唐卡语气坚决,她继续说道:“苏源是我父亲的学生,曾经是我父亲最得意的门生,以前,他经常来我家看我父亲,后来,直到现在,他都经常来我家,只是我父亲突然有一天就不那么待见他了。”
韩延宇眯着眼睛,觉得有些线,好像开始连接起来,只是,线索头还是不太明朗。
“这个王宁呢?”
“我见过她,是一个漂亮的姐姐,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不苟言笑的样子,很干净利落的一个人,以前,我还一直在想,这样的姐姐,怎么会看上苏源那样一个猥琐的男人。”
韩延宇的心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想起了一个女人。
那个在他和斌哥打架的时候,混在人群中的女人。
那个似乎明明就跟张志远认识,但是张志远没有承认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