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梦魇
范剑悄声下楼,见阿梅熟睡后,终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一脸正经地解释起倒斗之事。
“干盗墓勾当的分为官盗和民盗,官盗如曹操、董卓等,民盗则是自行组织,没法和官盗一样明火执仗大干,李四光舅甥俩说是种地,实则是在盗墓,种地是为了掩人耳目,墓葬如果小的话,速战速决就行,可压根用不着种地什么的。”
范剑这么一说我倒是听明白了,那既然种上地,说明墓葬不小,他们挖掘进度快不了。
范剑难掩脸上的激动,他搓了搓手,道
“那座墓葬规模不小,陈婆担心舅甥俩出意外,也就是她表弟表侄,所以让我们考虑考虑,所以我想...等你送完信,咱也去干一票如何?刨出宝贝了咱也有份。”
我没有回答,琢磨了一番,盗墓这勾当我略有了解,解放前多数是两人合作,如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或是信任的朋友,但父子关系的最少。
或许是这勾当不光彩,因此基本没有父子干这行。而做这行多人团伙或是单人独干的少之又少,一人忙活不来,多人又有谋财害命之险。然而李四光舅甥俩就不怕我们谋财害命么?
我道,
“那你和舅甥俩啥关系呀?他们信得过我们么?”
范剑回过神,昏暗的房间并未让他感到疲惫,他兴致盎然道,
“不是亲戚,不过和我妈很熟,我小时候经常去他们家玩。”
说到这里,范剑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叹出口气凝视着摇曳烛火,
“现在的日子哪有生前热闹……墓穴里险象环生,我去了能分些财物回来卖,和阿梅日子也能好过些。”
听见这话,我有些困惑,不止范剑和陈婆,这里的人不知为何,并没有在阴间团圆。他们分明记得生前事,又坚称自己是活人,我倒想知道,他们口中的鬼又是如何看待他们的。
我有些捉摸不定,我该去倒斗么?听范剑这话,我不去或许范剑会自行前去,我活了二十多年,盗墓这茬可是想都未曾想过。
范剑见我沉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趴在蜡烛前点燃根烟,
“林哥啊,我一个晚辈都知道,钱是万能的,你人在江湖,备些钱财是必须的……况且倒斗可比钓鱼什么的刺激多了,虽然危险,但李四光还是有经验的,等换来生钱啥都好办。”
我一愣,超市老板当初也提过“生钱”这东西,难道还有“熟钱?”我问道,
“生钱是啥?”
范剑笑容一凝,一幅看傻子的眼神,似乎压根想不到会有人问这种问题,他解释道,
“像咱活人用的是生钱,鬼用的是熟钱,生钱一烧就熟,鬼就能收到,生熟钱都是冥币,冥币一般在阴间用,但阳间偶尔也有,有些商店每晚清点账单时,有时就能发现一部分钱变成冥币。”
我点点头,不禁打了个冷颤。说来也对,我一想起那家超市里的货物,工具武器一应俱全,我确实需要钱财,钱也确实是万能的,钱不单单是物质上的交换。
人死了人情世故可不会死,有钱能使鬼推磨,忙碌一辈子到最后不都为了个“钱”字。
想到这我便答应范剑,送完信一同去狼头山。范剑听我答应,他一阵眉笑眼飞,承诺明天和我一同送信后,范剑便下了楼。
房间顿时恢复安静,摇曳的烛光照眏着杂乱的行李,不一会,楼下的鼾声此起彼伏。
范剑这家伙是挺开心,但我对解开封印的事却毫无头绪。我心情沉重地掏出地图,又看了眼罗盘,这里磁场稳定,指针不动,附近没什么脏东西。
我观察地图,封印所在位置在南岙村北方,C区——查斯特地盘,AC两区有座小山隔开,因此两股势力争夺的是B区。
西装男坂田龙一是查斯特的人,他曾说过“村长没法领导大家”,“脱离苦海,回到幸福世界”这种话。显而易见,两股势力正争夺着南岙村领袖位置。
至于村长及其侄子的情报,未听范剑说起。
范剑险些死在坂田龙一手中,这就和龙一所说的话背道而驰,我总觉得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不得不说的是,坂田龙一的话确实很有煽动性。
两股势力是非对错,孰好孰坏尚不可知。倘若我单枪匹马去C区,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定也是九死一生,等送到信顺便问郑美莲比较好。
我有些捉摸不定,该不该把我是活人的身份告诉范剑呢?既然他把我当成兄弟,我有机会和他提这茬吧。
我起身拍了拍木板床的灰尘,疲惫的瘫了上去。
令我颇为不解的是,这个村的人都认为自己是活人,但记忆中又有生前的事,虽然很矛盾,但我把他们当活人看待更好些,至少自己也不孤单。
眼皮开始打架,我停止胡思乱想,缓缓闭上眼睛。
……
不知睡了多久,渐渐地,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尖传到胸膛。
仿佛置身冰窖,一股钻心刺骨的寒意传遍四肢百骸。
五帝钱……好像没挂在身上……
这种感觉,就像冬天泡冰水,我的意识愈发清晰,我猛地睁开眼睛。
此时的我正躺在床上,映入眼帘的木墙,映照着窗外昏暗灯光。我有些不明所以,初夏的气温怎会无端骤降?我正想翻个身继续睡时,我视线一沉,惊奇的发现,在我房间的地板中央,正坐有个漆黑人影。
我吓了个激灵,赶忙揉了揉酸涩的睡眼,确认没看走眼后我才明白,这儿果然有脏东西,估计是他冻醒的我!
这个漆黑人影体型中等,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乍一眼还以为是座雕像,人影除了浑身一片漆黑外,看不出任何特点。
这个人影,是一种难以言表的黑。众所周知,任何衣物在昏暗环境里,哪怕是一丝极为微弱的光线,大部分衣服都能将光线反射,因此再昏暗都能看清别人穿的衣物颜色,
但人影不一样,他浑身上下无法反射任何光线,只有一个人形轮廓,外面的路灯映照进屋,看到的人影也只是一片难以言表的黑,他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
我倒吸一口凉气,人影似乎未意识到我清醒,我抚去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寻思着拿桃木剑给这脏东西来上一下。
恰好此时床板被我弄得嘎吱一响,下一秒,人影原先所坐之处,此时又空荡一片,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大脑一空,这脏东西难不成和小杨家那个人影一样?当时他还躺我旁边来着,难道是同一个脏东西?
我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上回也是,五帝钱没带身上时差点被掐死,直至今日,人影再次凭空出现,他是想害我?
这人影究竟是谁?为什么跟着我?我特么惹他了?
我一阵胡思乱想,捉摸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随后我将仅剩三枚的五帝钱挂至腰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我坐了会,见屋内迟迟未有异常,我缓缓闭上眼睛,侧耳细听着屋内的风吹草动,然而能听见的,只有拖拉机般的鼾声。
……
我酣畅淋漓睡到正午,后来也未被鬼压床,随后我便下了楼。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我站在范剑家门口,伸了个懒腰。
这里不同于东河村的死寂,南岙村充满生气,五六米宽的水泥小路两边,整齐排列的房屋升起袅袅炊烟,消散在碧蓝天空。
妇女将一摞白菜放进背着的篮里,匆忙地将裤脚卷至膝盖,不知去往何方。
一股蒜香萦绕鼻尖,当我转头望去,木屋旁是个水桶大小的火炉,通红的煤炭扑来阵阵热浪,阴间没有煤气,因此使用原始的陶炉做饭。
阿梅晃动着忙碌的双马尾,碎发贴在额间,翻动着锅中蒜末。
阿梅身材恰到好处,模样也精致可爱,天真无邪的眼眸如珍珠般乌黑透亮,精致秀气鼻子和微撅小嘴更显得她做事充满活力。
也不知范剑这家伙是怎么泡到她的,明明同床共枕,可惜的是范剑还未拿下阿梅。
范剑气喘吁吁地端去盆水,额角青筋一缓一张,看样子干了不少重活,
“马上好啦,林哥你休息会吧,去鬼楼前咱先做好准备。”
我点点头,回屋整理起行李。范剑在这土生土长,肯定对鬼楼有所了解。
我将桃木剑,蜡烛罗盘手电塞入剑袋,鼓鼓囊囊的剑袋实在不美观,可一看到小李绣下的小小“SB”,心想还是不换了吧,小命尚不能保全,哪有功夫在意形象。
我躺在床上叹出口气,封印的事又该咋办?我能否安全进入查斯特地盘尚不得而知,更别提单枪匹马杀死坐镇封印的恐怖怪物,这一切难上加难。
我叹出口气。
脑海浮出姐妹俩身影,跟着一起的,是小李细声的“揍死你、揍死你、揍死你......”
有点想念她们,我掏出兜中一缕发丝。
这缕发丝还未来得及细细观察,这缕秀发中指长度,发丝紧密地绞在一起编成了麻花,发缝间弥漫着熟悉的淡淡花香。
有道是一缕青丝一缕魂,姐妹俩的灵魂寄托在此发丝中,点燃后即可短暂现身,当发丝燃烧殆尽,她们便又传送回了东河村,我只能在关键时刻将其点燃。
此时,楼下传来范剑的呼喊,
“饭做好啦!快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