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合伙
那时候的人都很迷信,他们认为,人和鬼一同在阳间生活,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各过各的,阳人只要不挑衅阴人,不去人迹罕至或已废弃之地触犯他们,通常不会招来麻烦。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至于那些为害一方的,做丧尽天良之事的,亦逃不出因果报应。
范永徽明白这个道理,他唯有藏在这里,才能存活下去,范永徽胆大,对于发生在周边的怪事,他都未曾搭理。
日军占领广东期间,频繁派出飞机轰炸,范永徽在深山老林倒没啥大碍,他在山中过着原始人般的生活,最后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说来也怪,深山里的猛兽,范永徽在被鬼子追杀时遇见一次,之后的两年里他未再遇到。而周边的怪事,虽然渗人,但好在他们未伤害范永徽,范永徽甚至还认为他们有些惧怕自己。
后来,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旗帜的召唤下,国共两党合作,一致对外,实现了百年来不曾有过的举国奋起,日寇很快便被打得节节败退,日本投降后,鬼子们便撤离了广州。
后来国民党艰难统一了广东,南京解放后,国民党将临时政府迁至此地,更是把广州设立为临时首都。
1940年1月6日,中共中央下达迅速解放全广东的任务,第4野战军第4兵团沿粤汉路两侧南下,直取广州。第十五路兵团从南往北进军,切断了国民党军南逃之路,形成瓮中捉鳖之势。
然而,范永徽对广东收复之事一概不知,直到他寻找食物时在山中晃荡,无意间听到了山下传来的广播声,细细听后才明白,鬼子早走了,现在是新中国,于是他下了山。
之后,范永徽向村民讲起他在山中生活数年的经历,尤其是狼吃了鬼子的事,大家听后无不称奇。后来一名老先生告诉他,那匹白狼背着的,并非残疾幼狼,而是狈。
那只狈便是头狼,它修炼成精,早已有了灵性,只是其道行不高,无法化为人形罢了。当时狼群咬死鬼子,却不伤自己分毫,正是狈指使的。
它这么做,是因鬼子们无恶不作,丧尽天良,那只狈替天行道的同时还能积攒阴德,这有利于日后修炼,例如讨封口、渡劫。
而范永徽找到的盗洞,确实是几十上百年前的盗墓贼挖的,这也说明山上有座古墓,但山上精怪多,也极少有人上去,加之后来发生尸变之事,那座山也便成了禁地。村里人都知晓,山上的狈有灵性,渐渐地就有人把范永徽藏身的那座山,取名为狼头山。
范剑说完狼头山的来历后,我们也到了山脚下。
我抬头望去,狼头山如巨人一般巍然耸立,山顶高得仿佛能触摸到天空,这座山面积占了大半A区,从山脚一侧走到另一侧,得花上不少时间。
山腰一侧植被茂盛,树木挺拔、遮天蔽日。山间的草地跟绿地毯似的,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在草丛中探出头来,绽放出鲜艳的颜色,为山野增添了几分娇艳。
我问道,
“这山挺大,你知道李四光他们在哪吧?”
范剑点点头,解释道,
“李四光他们在后山腰,挖的就是我曾祖父当初发现的古墓,他们对外称是在种地,实际上在打盗洞,这里虽是禁地,但保不准有人上山来,因此必须得低调。”
我跟着范剑沿着山路一路向上,麻袋里装的倒斗工具有三四十斤,我和范剑轮番提,还是累的气喘吁吁。
九冥镇复制了阳间的九姜镇,所有的一切,包括古墓里的陪葬品,但有一点让我十分不解,我问道,
“你说阴间的人,收了盗墓贼挖来的宝贝有何用?只是过个收藏的隐吗?”
范剑愣愣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笑道,
“如果这里人口多,那你说的那种人确实有,但实际上,我们挖来的宝物最后是卖给地府的人,九冥镇的人只认冥币,你拿个什么古董瓷碗给别人收藏,人家可能会拿它去当狗盆。”
我一惊,真尼玛暴殄天物,不过说来也对,都在阴间了,这些古董能有什么价值?但九冥镇是在阴间,又不在地府,这里的文物又是如何流到那去的?
我问道,
“这里的文物咋流入到地府的?难不成这里的人能去地府?”
范剑摇摇头,解释道,
“南岙村这儿有一批流浪商人,他们神鬼莫测,行踪不定,都身穿黑衣头戴斗笠,没人知道他们是谁、来自哪里,
我们搞来的宝物,都是卖给流浪商人的,听说他们再把宝物卖给地府的人,地府的人也不是什么文物都收,大部分是些宝石、古代帝王的佩剑啥的,像什么琴棋书画,送他们都不要,
至于地府的人为什么要这些宝物,我也不清楚,估计不是单纯的收藏,我只知道阴间的东西没法再回阳间,而阳间的东西是能轻易来到阴间的。”
听见这话,我不禁一愣,这意味着那些流浪商人,能自由往返地狱和九冥镇,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模样?我心想,我若被流浪商人带入地府,那儿的人知晓我是活人后,会不会将我送回阳间?
我将此想法告诉范剑后,范剑也是茫然地摇摇头,表示不知。虽然流浪商人行踪不定,但我遇上了总得试上一试。
范剑不知从哪找了根竹竿,撑在前面探路,我们走了大约半小时,在半山腰处,我们远远地看到有一片玉米地。
玉米通常在四月播种,八月收获,此时的玉米杆子比较壮观,几乎有两米高,顶上的玉米被厚厚的叶子包裹着,在风中微微摇曳。
范剑扯了扯我衣角,递来一个眼色,我们提着麻袋往那片玉米地走去,李四光舅甥俩想必就在那里,这片高高的玉米地正好能遮挡别人视野。
我们来到玉米地的另一头,一座破旧的小茅屋映入眼帘。
这座茅屋大小和厕所差不多,屋门紧闭,十分简陋,看上去随时都会倒塌,似乎是临时搭建。茅屋旁的一处木桩上,拴着一条浑身通黑的恶狗。
这条恶狗四肢粗壮,身体厚实,眼睛明亮有神,直立的耳朵如狼一般,一见到我们,它目露凶光,不停叫唤着,作势就要扑来撕咬,十分凶悍。
所幸这恶狗拴着绳子,范剑擦了把汗,示意我待在这,他则绕开恶狗,到茅屋前敲了敲门。
我蹲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范剑,他敲了半天,厕所大小的茅屋却无人开门。范剑看了我一眼,他撇撇嘴,似乎被恶狗吠得有些不耐烦,他找来一块石头,来到恶狗旁,对准狗头狠狠砸去,那条恶狗惨叫一声,夹着尾巴哼哼唧唧地躲到一旁,似乎老实了。
范剑又来到木门前敲门,没了犬吠声,我这才听出来,范剑的敲门声是有节奏的,每阵只敲四下,两轻两重,跟暗号似的。
范剑敲了一会,茅屋里便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开门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四十岁上下,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背心,灰头土脸的脸庞上,留着两撇八字胡,一对小眼睛炯炯有神,他便是李四光。
李四光见到敲门的是范剑,神情便缓和下来,他看了看范剑,又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见着我一个外人在场,李四光的神情顿时阴沉下来。范剑见状,摆了摆手,和李四光耳语了几句,李四光边听边点头,时不时瞥我一眼。
“刘长贵呢?你们进展如何了?”
范剑说道,他向我招了招手。我来到范剑身边,往茅屋内瞥了一眼,在这八平米大的小茅屋里,赫然有一盗洞。这盗洞直径约五十公分,一条麻绳挂在洞里,似乎洞里头还有人。
“阿贵正在挖。”
李四光说罢,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又把范剑拉到一边,悄声说了一番。
见此一幕,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显而易见,李四光并不欢迎我一个外人的到来,盗墓贼之间也存在竞争关系,黑吃黑的现象并不少见,哪怕是一同倒斗的同伙,也保不准为利益互相暗算。
再说了,舅甥俩的为人如何,我并不知晓,他俩肯定不会害范剑,我就不一定了。想到这里,我萌生起退意,正思索着说啥理由让自己脱身时,李四光开口了。
李四光和范剑悄声对话一番后,转过身歉然一笑,
“不好意思啊小兄弟,让你见笑了,我们做土夫子的,捞尸倒斗,无非是想发笔横财,但总有同行见财起意,行害人之事,所以刚刚的事你别在意,小范也和我讲了你的事情,我们相信你,合伙干吧,假若遇上粽子,希望小兄弟能助上一臂之力。”
李四光说的在理,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范剑嘿嘿一笑,附和道,
“李叔你放心吧,我的命是林祈救的,他在哪我就在哪,咱还是快开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