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然而至。
白玉城内，百姓们早早便关门熄了灯，唯恐慢了一步，招致大祸临头。
一片死寂的东城区，街道上腥臭的血腥味依然在，不过遍地的尸体却是不见了踪迹，看得出来有人做了善后工作，可惜效率并不是很理想。
但这也难怪，毕竟死在这里的人，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而至于具体的数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空旷的街道上，突兀地响起脚步声。
“哒——哒——哒——”
或沉稳或慌乱，显得杂乱无章。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走动的并非一人。
李穆歌走在最前面，背着长剑的末三与面色惨白的季月紧随其后。
三人的第一站，便是季府。
“怎么，不敢进去？”
站在大开的府门前，李穆歌望着忐忑不安的季月，轻声道。
虽然声音很轻，但在这死寂的夜幕中，依然显得很是突兀。
季月攥紧了衣角，深呼了一口气想要放松一下，可进入肺腑的却只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让得他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一觉醒来便被眼前二人拉了起来，这让季月本就不聪明的脑袋宕机了良久。
待想明白自己似乎……大概是被眼前这个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打晕了，还没等她控诉这种不道德，违背妇女意愿的行为，便来到了生她养她的家门前。
心中骤然而起的忐忑不安让她忍不住驻足不前，可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有一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
逃避毫无意义，只不过时候无能的自欺欺人罢了。
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入大门，在走入的刹那，她反而觉得脚步轻松了些许。
就好像这一道门便是一层禁制，穿过了这道门，她便来到了真实的世界。
刚踏入府中不久，门房家仆的尸体便倒在了一旁，脑袋搬了家，这一刀干脆利落。
再向里面走，一具具熟悉又陌生的尸体被随意地丢弃在一边，任由血水渗进石缝中，沁入了泥土里，染出了一片暗红色的泥泞，如今也早早干成了一块不规整的图形。
看着这些，才散去不多的沉重再次袭来，压迫在她的肩膀上，可季月却咬着牙倔强地忍着，一直向里面走，脚步缓慢而坚定。
“不去看看？”府门外，末三看了一眼已经消失在影墙后的季月，漠声道。
“有一些事情，还是自己去亲自确认比较好。”李穆歌手中的竹刀轻轻有节奏地点击着地面，“这个时候，给当事人一些私人空间，会更好一些。”
末三闻声选择了沉默，也认识他的话。
毕竟，刚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的她，隐约间有些东西看懂了不少。
如今从那股或许该叫“悲伤”的情绪中走出了大半，缓过了一口气，末三的理智重新上线了。
“就凭我们三个，你确定真的能够做到什么吗？要不咱们还是等着侠盟的支援吧，我已经向宫主发出了消息，相信不久便会有救援赶到。”
李穆歌摇了摇头，“有一些事情，不方便等到他们来了之后再做。你要清楚，侠盟还是更注重和平的维护的，到时候又会牵扯到一大堆的利益纠纷，甚至可能不了了之。
“若真是这样的结果，我相信，你也不会愿意的吧？”
末三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眉头皱了皱，“你怎么这么清楚？”
“喂喂喂！别像审犯人一样审着我好吧，我可是良民来着。”李穆歌赶紧为自己辩解，“至于这些，书里不是都有写的吗？你平时都不看书的吗？”
李穆歌眼中满是“不会吧不会吧”的表情。
末三略显窘迫地别开了脸，“我劝你少管闲事。”
“你知不知道你这话说的很双标？”李穆歌很是无奈，“不过无所谓了……前面不远就是何府吧？我去那逛逛，你在这看着点儿，要是季月那丫头扛不住伤痛突然自杀的话，你拦着点儿。”
说罢，李穆歌两腿一迈，直接开溜了。
末三卡在喉咙里的反抗声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少年便不见了踪影。
什么叫让我看着？还有，那丫头有可能自杀？！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到了现在才说啊！
末三突然急迫了起来，看了看遮挡住视线的影墙，又看了看刚刚李穆歌消失的街角，狠狠摇了摇银牙，还是憋屈地选择走进去看一看。
万一呢？
万一那个叫季月的小丫头真的就突然想要去地下跟家人团圆，那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是该尊重她的选择，还是劝阻呢？
诶呀，好头疼！
这种情况她以前完全没有接触过啊！
要不……直接打晕带走？
末三充满了暴力的脑瓜子中思绪乱撞。
……
月轮掩映在乌云之后，天都显得昏昏暗暗的。
院落中有夜莺的啼叫声，凄凄婉婉，仿佛在无声中哭诉着一场惨剧的结局。
靠近中心的位置，一个不规则的血迹斑斑的圈子很是惹眼。
一个浑身鲜血的胖子面目狰狞地跪倒在地，在他的后背，一杆长枪径直穿过他的胸口，将他的上半身支起。
仿佛贴身肉搏，牙齿撕咬而留下的破碎黑色衣服碎片掉落在一旁，再去看那跪倒在圈外的胖子，嘴巴被人用利器切开了，露出崩断牙齿的牙床。
他的身上不知被刺了多少剑，砍了多少刀，外翻的肥肉看着便让人忍不住作呕，可又有一种莫名的震撼感。
总之很是怪异。
李穆歌绕过何洛的尸体，踏入了他所拼死守护的圈子，在正中，有一个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瘫倒在地的女子，女子身上不着片缕，一把短匕首被她握在了手中，从脖颈的伤口和血液喷溅的角度来看，是自杀身亡。
李穆歌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自储物空间中取出一件大衣，披在了女子的身上，遮盖住了那一身的淤青和污秽。
他环视了一圈，心中闷闷的，总想要做些什么，可又下不定决心。
“在地狱中寻找天堂，我还真够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