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完蛋了,这回彻底完蛋了,粮商们个个面如死灰。
“呵。”田蜜一声笑,直到此刻方直起身来,刀儿似的眼神翻飞而出,划过这些粮商,落在神色各异的人群里,不轻不重地道了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是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远处,总兵大人看着场中矮矮小小,却气势惊人的小姑娘,暗自点头。
不错,这小姑娘真不错,难怪那人那么信心十足,确实没有让人失望。
嗯,小年轻们都这么努力,他这个老家伙要再不表个态,好像真有点说不过去了啊。
程威龙行虎步,在一众热切的眼神中,不负众望的停在卢东阳面前。
卢东阳面色一紧,小弧度地敛了敛身,微微垂首,声音有些冷硬的道:“不知总兵大人有何指教?”
程威无论是在德庄的地位,还是在官场的地位,还是本身的实力,都绝非他可比的。他在他面前要保持晚辈的礼教,那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他占得稳脚的地方,却也是半分不会让步的!
他卢东阳,背后的大山也是靠得住的。
卢东阳的神态,程威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他却半点不在乎,根本没放当一回事儿。
“该说指教的,却是鄙人才对。”程威轻浅地倾了下身,直起腰来,背负双手,硬朗的身姿如山岳般浑厚,于无形中,有股迫人的威势,那说出来的话,天然带着股慑人之势。
“我过来,不过是想到今日之事闹得这么大,想来之后。监察御史怕是会找在场之人了解情况。我既在场,自然也不能例外。只不过,此事的来龙去脉,某并不甚了解。遂来向卢大人讨个招。”
卢东阳顿时侧开身子,不敢受这一礼,脸上一片惶恐,嘴上连连道:“程老说的哪儿的话,您但凡有需要。知会一声便好,东阳绝不敢慢待。”
卢东阳躬着身子,众人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只能听到这恭敬十足的话,待他起身,面上是肃穆一片,很是正色的道:“今日之事,影响确实重大,御史关注,那是自然。实话说。今日有大人在场,东阳便放心了,大人德高望重,说话自是公正严明,让人信赖,如此,东阳只管专心做自己分内的事就好了。”
卢东阳说完,一转身,满脸严肃的对在场的差役道:“本官有理由怀疑市舶司上下涉及一桩性质严重的贪墨案,尔等听令。暂且封锁这块地界,控制住市舶司一干人等,给我进市舶司中去搜!”
“诺。”众差役领命,迅速行动起来。
卢东阳目光刚锐。面庞坚硬,一身凛然,看起来很是神圣庄严。而程威目光如炬,却瞧见他绷得死紧的脊梁,咬得发青的下颚。
还真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呐,明明反抗得紧。却非得摆出欣然接受的姿态来,自断胳膊,还要大声说断得好。
卢东阳,老百姓那种有冤不能伸有苦自己吞的滋味,如何?
程威很满意,尤其在看见几个差役带着一推东西来时,那心里,就更舒畅了。
不错,这安排,他喜欢。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人来的时间不算久,手却已经伸得这么长了,如此看来,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局面,看来是掌控得很好。
“大人,我们在地下室里发现了这些东西。”差役身旁罗列着一大堆物品,他手中捧着一本册子,上呈道:“还有这个。”
差役们搬出来的,有金银珠宝,也有绫罗绸缎,还不乏各种特色物资,以及古董珍玩,琳琅满目的物品,简直比坊市还齐全,让人大开眼界。
围观者惊讶的是物品,可让市舶司众人惊骇的,却是那本朴实无华的书册。
那检校指着那册子,不可思议的道:“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找到它?它明明,它明明放在……”
他虽没说放在哪里,但可以想象,那必然是个十分隐蔽的地方。
便是一直表现地大义凛然的卢东阳,在见到自己面前这本册子时,也忍不住瞪眼看向市舶司长史,“这,这是?”
这是账册啊,是记载了他们一桩桩见不得光的交易的账册啊,这就是他们的命门啊!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被他的小吏找到?是市舶司长史太粗心大意?
不,不可能,他在这个位置上,也不止坐了一年两年了,几十年没出过一分差错,从来让人干盯着却拿捏不到一分错处的人,怎么可能犯这低级错误?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答案恐怕也只有市舶司长史本人知道了。
包括卢东阳在内,在场所有人都在惊讶,唯独市舶司长史,分外安静的站在原处,那份处变不惊的淡定,与周围格格不入,那无波无澜的神色,就好像这一切他早已料到,也早已做好面对的准备了。
“如你所见。”市舶司长史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神色平静的看向卢东阳,目光沉静透亮。
他没有解释,更没有辩解。
卢东阳呼吸乱了几分,他脚下动了动,却终究没有靠近,只旋身怒吼道:“带走,统统带走!”
言罢,厉眼看了市舶司长史一眼,一甩衣袖,大步而走。
只在路过林微雅身旁时,卢东阳气急败坏的脚步忽而一顿,厉目看向看张含着轻曼笑意的清俊容颜,咬牙赞道:“林当家的,好啊,真是好的不得了啊!”
林微雅未置一词,只是微微颔首,礼貌执礼。
卢东阳一哼,一扭头,带着一大批官兵呼啦啦的离开。
气势汹汹,没人敢上去触霉头。
卢东阳走了,留下一众百姓,和一群神色莫辩的人。
程威微微勾了勾唇角,耐人寻味的看过这一张张脸,慢慢压着步子来回走。步伐不急不缓,却甚是磨人,那不怒自威的声音,缓缓地道:“某离开德庄。时日并不算长,却不曾想,这短短一段时间内,我繁华若锦的德庄,竟是大变模样。”
这话说到了德庄百姓的心坎里。是啊,短短一段时间内,他们的生活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起源,不过是一道增税的指令。
圣上一道旨,便如同天神划了道鸿沟,将他们的日子分成了两段,前头富足安稳,后头拮据动荡。
可说到底,圣意和天意是一方面,他们违背不了。但人意,却是另一方面,他们简直恨得牙痒痒!
“诸位的心情,某也能体会。”程威的话不多,他的宽慰也显得平淡,但自有股醇厚在,让闻者心中熨帖,“诸位,受苦了。”
他这一鞠,带着股歉意。竟是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众人哪敢受他一礼,慌忙宽服他。
程威并不矫情,他直起身来,目光平和。面容却威严得很,看着众人道:“我德庄底蕴深厚,这一场粮荒,还伤不到根本,相信假以时日,德庄又会走向另一个繁荣。”
他话峰猛的一转。目光中也含着股迫人之势,一一看过场中面孔,沉声道:“天灾不可避,但**,尚可免。某近段时间虽不在德庄,但俗话说的好,这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呢。某此时此刻站在此处,便是最好的佐证!”
这话,显然是在警告,别以为总兵大人不在此处便可为所欲为了,他人虽不在,情况确是全盘掌握着呢,谁要敢耍花花肠子,分分钟冲回来灭掉。
点到即止,众人各自领悟便好,程威至此,甚是平和地道:“诸位都回家吧,且放心,粮食会有的,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有总兵大人这句话,没人在此时再去紧咬市舶司,此事事关重大,想来上面也不会那么轻易了事。
今次之事,他们能挣的,已经挣了,并且在林当家的和田姑娘的帮助下,挣到了。至于其他的,不是不重要,而是不能逼得太紧,且走且看就对了。
“多谢总兵大人,多谢林当家的,多谢田姑娘。”诚挚地一一道谢,群众不再集结,而在兵卫们的引导下,有序地疏散开来。
从凤阳楼中赶下来的,直到此刻,也并未曾清晰的得知他们究竟是个什么立场,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向总兵大人道别后,均对两人拱手:“林当家的,田姑娘。”
就这么一句,再多的立场表示,却是没有了。
云仙子微微落后一步,漫步走过田蜜面前时,侧头看了她一眼。
田蜜很难形容那一眼的感觉,不能单用善与恶来分辨,总归,是被人惦记上的感觉。
隔着面纱,那感觉还不是很清楚,模糊的令人有点难受。
“唉,看哪儿呢?”眼前被一只手胡乱晃着,田蜜回过神来,瞧见面前这位,竟是王凤仙。
“凤仙小姐。”她瞪大了眼,有点懵懂的看着面前娇颜,疑惑道:“有什么事吗?”
王凤仙挑眉,凤目中满是赞叹,对她比了个大拇指,而后递给她一张精致的请帖,故意扬了点声音道:“云仙子特地邀你参加德庄本届蹴鞠大会。”
王凤仙的神情,是有几分骄傲的,那骄傲,还是为她,为她能获得云仙子的邀请,参加那劳什子的大会。
田蜜能从她飞扬的神采里读出未尽的话语,那就是;怎么样怎么样?激动了吧?还不快感谢我。
这也是对她身后那些名门贵女们眼馋神色的最好诠释。
蹴鞠,在这个时代,似乎是贵族们专有的消遣。
云仙子邀请她参加蹴鞠大会,这意思,是认可了她这个平民女子,有资格融入他们那个群体吗?
所以,她应该接受,并且感激涕零吗?
田蜜眼神有几分游离,王凤仙并非无脑之人,察言观色的能力也不弱,她情绪退下来,轻声问道:“怎么了?”
“哦,没有。”田蜜摇头,淡然接过她手上的帖子。
王凤仙余光看了眼身后众姐妹,也未多言,而是侧过身,小心跟林微雅求证道:“听说三郎也会参赛?”
田蜜有点吃惊,林家当家人要参加这劳什子的蹴鞠赛?不会吧?
可如果,是真的的话,这蹴鞠大赛的名头还真是不小啊,难怪被誉为德庄第一娱乐盛会呢。
林微雅只是一笑,道:“再说。”
“哦。”王凤仙也不知是不是失落,平日里的娇蛮的她,今日话却是不多,见身后姐妹都陆陆续续地走了,便也告辞离开。
只是那曼妙的桃色背影,带着几分秋日独有的萧瑟。
田蜜回头看林微雅,却见他微垂着头,唇边那抹惯常的笑意仍在,让人看不透他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感情的事情,真是很复杂很复杂啊,她宁愿一天到晚对着一堆数字,也不要这样你不说我装没事默契的好像什么事没有,好像。
她喜欢一切清晰明了的东西。
田蜜正兀自点着头,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林公子,田姑娘。”
田蜜抬头,却见一位清丽非凡的佳人,正对他们浅行一礼。
面前这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目温婉,目光十分清透,她站在面前,只含着点点笑意,就那么看着你,即便不言不语,也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田蜜觉得,用亭亭玉立来形容她再适合不过,她是那种在拥挤的人群中,也能一眼认出的人。
“您是,程二小姐。”田蜜回了一礼。
这德庄,唯有总兵大人府上的程二小姐程真,那个一幅画能让士子们争破头的画作大师,才有这一身空灵的气质。
程真微微一笑,礼貌颔首,而后对两人道:“家父想请两位一聚,不知两位是否有时间?”
总兵大人,请他们两人一聚?田蜜真是有点受宠若惊。
虽说她现在在德庄是小有名气,可她绝不会自大的以为,她那点在行业里的小名声,会被坐镇一方的总兵大人看在眼里。
说真的,在雄踞一方的人眼里,你在他地盘上的翻云覆雨,真的就像小孩子打打闹闹一样,就像那一片海和一朵浪花,浪花玩的花样再多,只要那海想,随时能掀起一个更大的浪潮覆灭掉,根本不值一提。
可手握一方兵权,足以笑看整个青州起落的总兵大人,竟然会会见她?她何德何能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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