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后,一阵风再次出现在祈祷塔的门口。
他没找到高登,却发现了那件挂在灌木枝上的外袍。稍加思索,他晓得自己上了大当,当即折返回塔。
如他所料,祈祷塔里空荡无人,破损的水晶吊灯犹在微微颤动。很显然,这只老鼠在自己离开以后,马上从塔门逃走了。一阵风匆匆扫了一眼四周,又顺着塔门的方向追去。
假如这只老鼠真是宫廷暗卫,老二的死是否也与此有关?那个食尸鬼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名暗卫?这是一支宫廷暗卫小队,他们从其他马贼身上摸到了蛛丝马迹,随后追根穷源,一直查到自己头上……一阵风越想越不妙,身形疾掠,穿过重重柱廊、殿堂、树丛,拼命搜索高登的下落。
洞内光线昏暗,石梯又窄又短,高登很快走到尽头。四面是凹凸不平的砂土墙,正前方凿出三个壁龛。
正中央的壁龛内,摆放着一具彩塑的小雕像。雕像是一名沙之国打扮的男子,眉目斜飞,表情狂傲,挥至胸前的袍袖像一堆席卷的云浪。雕像年代颇久,底部的陶土渗出裂痕,但整体的釉色十分鲜亮,分明经过一番修补。雕像前,供奉着新鲜的瓜果和鲜花,花瓣上犹自凝着露珠,应该是今夜刚刚采摘的。
另外两个壁龛内,各自陈放铁匣。铁匣锈迹斑斑,全都上锁。高登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对方找不到人,迟早还会返回此地,察看地洞。他抽出冰菊匕,强行撬开铁锁。
第一只铁匣里放着一副合拢的羊皮卷轴,式样古旧,触手柔软,色泽青碧,细腻的纹理隐隐交织成网格。这是用天青魔羊的皮硝制出来的,若以凤仙花的红色花汁涂写,字迹永不褪色。
高登展开卷轴,上面图文并茂,清晰分明,果然都是深红色的。文字是一种生僻的云纹体,字形翩然灵动,形如流云,曾经盛行于沙之国的某个部落。那个部落后来在每百年一次的“魔流大季风”中毁灭,云纹体就此失传。
高登也不认识这种云纹体,但一幅幅连续的图画,明确展示了一套武技传承。画中之人双袖飞卷,姿态各异,时而如流云出岫,轻盈飘逸;时而似乌云翻滚,崩浪卷滔……人像身上,还绘以箭头和复杂的线条,似乎是源力流动的轨迹。高登顺手将卷轴塞进怀里,毋庸置疑,对方的卷袖武技源出于此。
他接着撬开第二只铁匣,里面塞满了翡翠、珍珠、玛瑙、宝石……件件色泽纯正,毫无瑕疵。这些只是俗世财宝,高登并不在意。他略一翻弄,在匣底发现了一条古旧的手链,颜色暗沉沉的,似是青铜的材质,与周围华美的珠宝格格不入。高登觉得有点特别,也把它一并拿走。
随后高登迅速离开,在此期间,他一直运转洞轮密珈,牢牢控制住海底轮,以免血气躁动,暴露自己。
刚刚爬出地洞,高登脑海中的獠牙就闪过一道寒芒,他来不及拉好地毯,一个翻滚躲到塔柱背后。对方身上多半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宝物,才会引得军荼利尼和獠牙频频异动。
一阵风扑入大殿,瞥见掀开的地毯一角,神色剧变。他遍寻高登不着,越发忐忑不宁。回来一瞧,果真出事了!
塔柱后,高登合上双眼,一动不动。息微术运转之下,浑身的风孔微微闭合,连呼吸也处于停止的状态。
一阵风目光掠过周围,转瞬冲进地洞,石阶上传出又急又重的脚步声。高登蹑手蹑脚地走出塔柱,肌肉放松,缓慢向塔门移动。
一阵风奔到壁龛前,顿时目眦欲裂。两只撬开的铁匣斜斜歪倒,一只里面空空洞洞,武技卷轴不翼而飞。他抓起另一只,“哗啦啦”胡乱抖出所有的珠宝。
“该死的老鼠!”一阵风忍不住低声怒吼,袍袖激荡,将珠宝通通扫落在地。幻影之链不见了!他浑身颤抖,满腔的怒火迅速变成冰冷的恐惧。一旦被大议会发现自己是幻影旅团的后人,即使世界再大,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高登前脚迈出塔门,风孔立即全速起伏,像冲出牢笼的野马疯狂奔逃。他的脚踝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腹部一阵抽搐,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外面有人!一阵风隐隐听到声响,袍袖一拂,他卷起彩塑雕像,火速掠出地洞。一道人影恰好闪出他的视线,隐没在昏暗的夜色中。
三番两次被戏弄,一阵风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狂怒。体内灵脉振动,蟒蛇虚影从他身后升腾而起,数十米的蟒躯从高处凌空扑下,直击高登,双方的距离被瞬间拉短。
背后猛然幽风大作,高登顾不上回头,也无暇闪避,洞轮密珈不再压抑海底轮,军荼利尼如冲闸的洪水奔泻而出。
“砰!”蟒蛇硕大无朋的脑袋猛撞在高登的背心,先被军荼利尼抵御了一部分冲击力,又被息微术的起伏卸掉了一部分。饶是如此,高登还是眼前发黑,鲜血狂喷,背心像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身躯向前抛飞,擦过灌木丛,在半空中掠过一个弧度。
最可怖的是,高登脑海中幻出一幅幅阴森诡异的画面:一个白胖胖的婴儿对他咧嘴一笑,脑袋“扑通”滚落,嘴巴仍旧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参天巨人汗流浃背,拼命追赶着天空中的烈日,焦裂的皮肤一层层剥落下来;一个肉瘤发出女人动情的呻吟声,猛地炸开,无数条粘糊糊的绿色触手钻出来……
这些画面纷呈不断,将他与现实世界隔开。一时间,他望不见前方的路,不知何去何从。
通灵技!高登汗毛倒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并非幻象,而是里世界独有的景象!唯有被通灵技击中,反生命的气息渗透肉身,波及精神,他才会与里世界产生一刹那的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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