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善行
狭小的山谷中，一老一少背靠着山壁。互相搀扶着。两人的飞剑都灵光黯淡，似是元气大伤地被他们拿在手中。老人嘴角和下巴上蓄着的山羊胡子里都是血渍，腹部更是有一条半尺多长，看不出深浅的伤口，大片衣襟都被染红。
这一老一少都是筑基期的修仙者，年轻的似是刚刚筑基的样子，年老的则是筑基后期的修为。
“拓跋老鬼，你今日插翅难飞，识相的话，交出那件东西，自废修为，我等还可饶你师徒一命。”在他们对面，三个修仙者略有点分散地站在，中间那人冷笑着开口。
这三人亦是筑基期的修为，中间那人同样达到了筑基后期，另外二人则是筑基中期。三人身上也有一些破损和伤痕，却只是些轻伤。
“当老夫是三岁小孩不成？交出那东西，你还会放我师徒离开？”老者惨笑着，但眼中的忧色却根本掩饰不住。
“杀了你，从你身上搜出来还不是一样？”对面那个筑基后期修仙者笑了起来，踏前一步道。“只可惜你这小徒弟，资质不错，今天却要随你命丧于此。”
对着两个同伴使了个眼色后，三人再不说话，各自放出法器朝着师徒二人攻去。原本他们也没指望对方会乖乖叫出来，只是忌惮老者拼命。毕竟这老头修为也不弱，真要拼命的话说不定就能拉上一个垫背的。宝物虽好，也要有命享用不是？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只能继续干下去。
老者眼中满是决绝，看了身边的弟子一眼，手中蓦地出现一柄铜镜。他喷出一大口鲜血，尽数洒在光滑的镜面上。旋即，古铜色的光芒从镜身上升起，居然一下子就挡住了三柄从不同方向攻来的飞剑。
对面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铜镜上，或多或少地露出贪婪之色。他们对这师徒下手，就是为了这件铜镜古宝。
而拓跋老头的修为显然不足以催动这件法宝，甚至根本就没怎么炼化过，这才需要以本身精血去强行催动法宝。那三人也是深知此点，这才敢动手强抢。若非如此，凭这老头筑基后期的修为，若是能正常发挥一件古宝三分之一的威力，也足以对付这三人。
突然间，老者将身边的弟子一把抛上了天，不等对面三人冲上来，自己反而捧着这件古宝冲了过去。
三人顿觉不妙，中间那人更是一边操控飞剑射向老者。一边大声道：“老鬼要拼命，毙了他！”
老者脸上尽是疯狂之意，又是一口精血喷在铜镜上，让这件古宝的光芒顿时大亮。
他无视三柄刺来的飞剑，身形如炮弹般冲向三人中间的方位。
“师父！”老者的弟子在空中，看着和自己相依为命近三十年的师尊被三柄飞剑刺中身体，双目尽赤，并打算强行扑过去。
“砰！”地一声巨响，整个山谷乃至周围的山体都震颤起来。
老者手中的铜镜爆开，强横的力量如风暴般席卷开来，瞬间将老者的身体炸成粉末，旋即撕碎了三个想要逃跑却已经无能为力的修仙者。
古宝被强行爆开的威力，岂是这些筑基期修仙者能抵挡的？
就连那个被抛出老远的年轻人，亦是被强横的力量撞飞出去，身上出现了十多道伤处，血液喷涌而出。
一条人影在此时出现，速度惊人地接住了这个已经失去知觉正不断坠落的年轻人。
这人，却正是凌南。
在天外天苦修了十九年，中间还借重了四灵丹的效果，他终于提前进入元婴中期。接下来，再花了几年时间巩固修为后他才出来。
到了元婴中期。他一路离开昆仑山脉时，毫不客气地沿途杀了多名昆仑弟子，这才直奔天山。至于昆仑道宗发现那几名弟子被杀后的反应，就不是他要关心的了。
事实上，他也刚到天山境内不久，就被这强横的爆破之力给引来了。从这年轻人的服饰他判断出这是一个散修，这才出手将他接住。
落地后，他只是看了一眼狼藉一片的山谷和谷底那个大坑，就迅速催动青渺遁离去。
那么大的动静，必然会引来很多修仙者，他可不想在此时惹上麻烦。
很快，他就遁出数十里远，找了个岩洞抱着年轻人走入其中。他不敢大意，老实地取出法器布了一个幻阵才开始替这年轻人治伤。如今的天山，应该是云集了不少修仙者，高手更是不在少数。所以，他这个幻阵，也只是不愿让人发觉，骗骗一般修仙者的心神查探而已。若真被人发觉了，那布置防御法阵也没用，还不如自己出手来得犀利。
年轻人的外伤不轻，他只得取出了一枚从地火谷得来的玉生丹捏碎给他服下一半，剩下的则是融在水中洒在其伤口上。玉生丹虽不能和他自己炼制的四灵丹中的灵玉丹相比，但对刚刚筑基的修仙者来说，依旧是疗伤圣品，药效还有些过大。
随后，他就伸手搭在这年轻人的手腕上，将真元放了出去，替其治疗受创的经脉。催动药力化开。
若是凡人受了这样的伤，顷刻间就会毙命。但这年轻人毕竟是筑基期修仙者，又经过凌南救治，没多久伤势就开始好转，原本触目惊心的创口也开始缓慢地自愈起来。
半个多时辰后，年轻人悠悠转醒。睁眼之后，他似是陡然想起了之前的情况，身形一动想要坐起来，全身各处却都传来钻心般的剧痛，顿时忍不住微微哼了一声。
“你伤口才止血，最好不要乱动。”凌南坐在一旁，抬手将年轻人身上几处因为妄动和崩裂的伤口之血，淡淡地道。
年轻人终于转头，看到凌南之后，先是一阵疑惑，随即道：“是前辈救了在下吗？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凌南。”
“凌南前辈？”年轻人脸上却露出了古怪和狐疑之色。
“怎么？”凌南顿时有些意外。他可不记得自己曾和这年轻人打过交道。
“晚辈陆小杰，常听人说起前辈在罗浮山以真雷灭杀尸王，又大炼筑基丹给我等散修。晚辈能筑基，亦是拜前辈的筑基丹所赐。”年轻人脸上涌起了浓浓的崇敬和些许狂热之色，却又陡然间想到似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急促地道，“前辈可曾见到我师尊？”
他之前是有些怀疑这人冒充凌南。但旋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身上已经没值得别人来图谋的东西，而他印象中的那位凌南声威之隆，就算是一些宗派的宗主之流都难以企及。谁去冒充他，岂不是找死？再说这人的样貌，也真和传说中的凌南一般无二。
“我赶到之时，那里已经只有你一人还活着。”凌南道，“你还是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
“那我师尊......”陆小杰说着，突然没了声息，双目中泪水滚滚落下。
凌南没有开口，却微微有些触动。这小子倒是个尊师重道的实在人。那么重的伤势也只是让他哼一声，可知道师尊罹难却再难抑制地哭了出来。他的品性已经可见一斑。
“仔细说说吧。”凌南叹了口气道。
陆小杰略微沉默了一下，就把自己和师尊以及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在散修中，凌南之名已经相当牛气，毕竟元婴期的散修太少。而他还炼制了数百颗筑基丹交由葛家售给散修们，在过去的数十年早已替修仙界催生出了上百筑基期散修，让绝大多数年轻散修都把他奉为偶像。
更重要的是，他为了散修的利益和昆仑乃至道盟叫板的事情，早就被传遍修仙界。他自己不知道，如今的修仙界不知道他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散修们被宗派看不起，过去的数百年内几乎到了顶点。他们太需要这样一个敢和宗派叫板，本身实力又足够强悍的“精神人物”站出来。敢出头的人，过去不是没有，但最终却都被宗派打压甚至直接灭杀了。凌南也绝想不到自己大半出于私心的举动居然会换来散修们如此的敬意。
所以，陆小杰对凌南可以说几乎没有戒心。
陆小杰，从小就被他师傅拓跋晟从孤儿院里带了出来，并带着他走上修仙之路。拓跋晟没有子嗣，又只收了陆小杰一个弟子，自然对他视如己出，尽可能地提供修炼条件。
事实上陆小杰的资质并不差，体内拥有的火系灵脉并不少。但拓跋晟一介散修，修炼的功法本就粗浅，以至于陆小杰修炼了二十年才借助筑基丹完成筑基。
四十年前在罗浮山的时候，拓跋晟已经是百多虽的年纪，修为还停留在筑基中期。当时他就觉得自己结丹无望，便起了收徒之念，花了不少灵石和材料最终换了一枚筑基丹。随后他修炼之余就会在凡人界行走，前后费去了十多年才找到陆小杰。
师徒二人相依为命二十多年，这一次听到天山的传闻后拓跋晟终于按捺不住，想带着陆小杰来碰碰运气。他们都是火属性的体质，却是真希望此地出现一头火凤。若能侥幸得到火凤身上的一些材料，哪怕是一根羽毛都好，对陆小杰或者拓跋晟本身都有无可估量的价值。
但他们进山之后，接连遇到的事情，却让陆小杰说的时候都有些色变。
师徒二人自知修为低微，就在山脉外围近似游玩般的晃荡着，却在昨天深夜遇到了一个重伤被追杀的修仙者。
这修仙者已经油尽灯枯，身上的储物袋品质极低。根本无法遮盖住莹莹的宝光。
而那三个修仙者也就在这时候来到了近处，其中一个居然还和拓跋晟有过数面之缘。
好歹也是筑基后期的修仙者，拓跋晟一眼就看出那储物袋中是法宝特有的光芒，几乎不作思考就提起那个储物袋带着陆小杰飞遁。那三人显然是一路追着那个修仙者到此，自然不会放任他们带走宝物，立刻衔尾追杀。
有陆小杰这个拖累，师徒二人的速度自是比不上那三人，一路战战跑跑，最终被逼入绝境。而最终，拓跋晟为了让徒弟逃生，悍然强行催动古宝并让之自爆。
若是一个元婴期高手催动古宝自爆，那后果绝不是像山谷中的那样。拓跋晟也深知他的修为引动古宝自爆不会太过惨烈，这才敢放手一搏。若是自己的弟子也被炸死，那他岂不是死不瞑目。
不得不说拓跋晟是个称职的师傅，尽管他修为不高，也还是低估了古宝爆开的威力。若非凌南出手，陆小杰基本上就绝了生机。但这并不妨碍凌南对这拓跋晟的敬重。
这个老头，完全就是青木的翻版，同样是为了弟子不惜丢了性命。至于拓跋晟同样是顺手牵羊了别的修仙者的法宝，这完全不会引起凌南的反感。若是换了他，也绝对会这么做。当时若拓跋晟不取的话，反而就是迂腐，或以暴殄天物来形容也不为过。
而陆小杰说的话，他可以肯定没有任何虚言。至于为这么笃定，就要从他这次修为进步后获得的能力说起。
修为跨入元婴中期后，他的元婴所在的那个玄妙空间扩大了数倍不止，而元婴本身也长到了六寸高，比过去大了足足一倍。此时，他的元婴虽然依旧不能遁出体外，但却已经能让元婴和心神完全契合起来。这样一来，他就发现自己能够看到一些过去看不见的东西，比如精魂。
为此，他还特地穿梭于森林和沼泽，仔细尝试了一番。
一般的草木自是没有精魂，但只要是兽类就有强弱不同的魂力。而一阶妖兽开始，就已经产生精魂。
树生已经完全稳固在七阶，其精魂早就进化成真灵，藏在法体内。当然，若是他有心掩藏，凌南也绝找不到他的真灵所在。
至于妖兽，修为越高，精魂就越强大。而五阶以上的妖兽，精魂同样已经凝实成真灵，或是藏在脑中，或是藏在妖丹中。
陆小杰的精魂，严格说来并不强大，在凌南面前无所遁形。甚至，凌南通过其说话时精魂的反应就可判断他有没有说谎。
对于精魂，凌南了解相当有限。他过去也只从宁心尊者口中知道自己活着的人，就有命魂。而他自己，命魂之力相当强盛。但那个老和尚却不肯把如何判断命魂强弱的法子交给他，他也无可奈何。
直到现在他才能够看到这东西，却并不打算沿袭佛门的说法，自行将之命名为精魂。而且，能够通过精魂辨别一个人是否说谎，这可是出乎他意料的能力，至少宁心尊者绝口没有提过这事。
“你师尊为你而死，你可不要辜负他的苦心。”凌南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陆小杰，只能如此道。
因为对拓跋晟的敬佩，他对陆小杰也就自然而然生出了好感。毕竟此子也够实诚，失去师尊后的反应也说明他的心性。
“师尊......当真尸骨无存了么？做弟子的，总要给他收殓一下。”陆小杰的情绪依旧无法稳定下来，挣扎着爬了起来。
凌南事实上很清楚，拓跋晟抱着古宝爆开，绝对是连渣都剩不了。但他却没取出了一枚玉简递了过去，道，“你重伤未愈，还是静养要紧。这枚玉简中有套火系功法，你将之复制一份后再还我。”
陆小杰却摇摇头，坚持道：“师父的尸骨要紧！”
“真服了你了！”凌南苦笑起来，“你先复制玉简吧，我去替你走一趟！”
陆小杰一怔，旋即脸上涌起更多的崇敬和感激，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起来：“前辈如此高义......叫晚辈如何能安心。”
“行了，别废话。”凌南看着这小子忍着痛想要行礼，直接将玉简丢在他手边，闪身出了岩洞。只不过，他却并没有去那地方，只是在洞口附近敛去了行迹守着。
拓跋晟的尸骨，绝无再寻到的可能，况且那里必然已经有不少修仙者涉足。而他给陆小杰的玉简，却是冉真的修炼功法。
这绝对是一套较为完整的高级火系功法，毕竟冉真就是修炼这套功法到了出窍期。若是这套功法放在修仙界甚至是古神州的修仙界，也绝对是足以引起哄抢的高级货。凌南用不上这套功法，给陆小杰修炼却再合适不过。不过，他也没傻到直接把功法给出去，这种东西，自己手里好歹得留一份不是？说不定将来就能用上。
可接下来他就有些哭笑不得地发现山洞内的陆小杰居然在强行记忆这套功法。到这时候凌南才恍然，这小子不知道本来就穷还是储物袋在争斗中遗失了，到如今身上唯有一柄破烂飞剑，再无别的东西。没有空白的玉简，陆小杰也只能强行将这套功法记忆下来。好在修仙者的记忆力远超普通人，纵然这套功法对他来说太过高深了，但花点时间还是能够记住的。
这套功法的珍贵，陆小杰一看就知，立马就被吸引住了。虽然师尊的死对他来说打击极大，但他更清楚若是放过了这样一套高级功法，不单他自己不甘心，就算是师尊泉下有知怕也不会瞑目。师尊拼死保他一命，为的还不是他能修炼点名堂出来继承衣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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