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捞刀现在就在等待,自从与段寒炎在小镇上约定了明日的交易后。
他从午后起,就在等待天黑;天黑后,他又在等待天明。
但是他并不会感到焦虑。
作为一个光照会的顶尖杀手,首先必须要克服的,就是在漫长的等待中产生的焦虑。
因为一个杀手,常常都必须等待。
你若问这世界上,哪一种人耗费在等待中的时间最多?南门捞刀就一定会告诉你,是杀手。
有时候,为了杀一个人,他们就必须等待一个月或者两个月甚至好几年。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等待就有如家常便饭。
一个合格的杀手,就有如一条饥饿的鳄鱼,他们永远都在等待,在等待机会,在等待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
现在,南门捞刀没有焦虑,他就静静地坐在这个村中小酒店的客房中。
他正坐在一张做工很粗糙、油漆也已经在一块块脱落的小木桌旁。
木桌上摆着一瓶酒,两蝶菜。
很简单的酒,很简单的菜。
虽然与南门捞刀一同来执行任务的,有十几个人,可是他却宁愿选择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房中自饮自酌。
他很少喝酒,但只要一开始喝酒,就必定会找个清净的地方,一个人喝酒,一个人慢慢享受着酒液的醇香。
因为他是真正的喜欢酒。
在他看来,那些喜好呼朋唤友喝酒的人,说很多人在一起喝酒才有意思的人,都绝对不是真正的喜欢喝酒,而是因为别的原因才去喝酒。有的人因害怕寂寞而找朋友去喝酒,有的人因心灵空虚而找一个陌生人去喝酒,有的人因悲伤痛苦而找一个善于倾听的人去喝酒,有的人因高兴而找一个值得分享的人去喝酒……
南门捞刀觉得,这些人虽然都在喝酒,但绝对不是在享受酒的美味,而是在利用酒。就如同一个想死的人在利用刀一样。
南门捞刀觉得,一个人真正喜欢酒,就如同一个人喜爱自己的女人。
你最爱的女人,只有在你独享的时候,才能感受到真正的愉快与轻松。
酒也一样。
而呼朋唤友去喝酒,在南门捞刀看来,就有如一群流氓结伴逛青楼,虽然他们都在享受着女人,但这女人却并不是他所爱的人。
只有在一个合适的地方,一个合适的时候,独享一壶酒的滋味,才是真正的喝酒。
这个时候,你既不必为讨好你的上司而迎合喝酒,也不必为愉悦朋友而勉强喝酒。
这个时候,你只需要为自己喝酒。
喝你想喝得酒,喝你想要的量。
你如果觉得自己还能喝两杯,那你就可以再喝两杯。
你若觉得酒已经喝得足够,那你就随时都可以放下酒杯,没人会强迫你一定得干了这杯。
南门捞刀喝得很慢,每一口喝得也很少。
只有喝得慢、喝得少,才能尽可能地令酒香回味悠长。
他现在已喝了三杯。
他现在也觉得很满意。
就在他准备添第四杯的时候,房门忽然就被人打开。
有五个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何老咪与苗抚琴,以及骆晨希、徐远征、肖步赢。
南门捞刀在喝酒的时候,虽然并不太喜欢被人打扰,可是哪怕被打扰,他也绝不会去责怪别人。
这个时候,他放下了酒杯,静静地坐着。
他没有抬头看一眼这五个人。
他知道他们必然是有话跟他说。
可是他也没打算去问,因为他有把握,这些人如果有话跟他说,不用去问,也一定会自己说出来的。
所以他又在等待。
这个时候,何老咪清了清嗓子,说道:“南门兄,饭是否已经用得足够?酒是否也已经喝得足够?”
南门劳刀还是没有说话,连“哼”一声都没有。
因为这本来就是一句废话。
他觉得,一个人如果真正有什么事想说,也根本就不必说废话。
何老咪显然也已经很了解南门捞刀这个人,所以他只说了一句废话,就盯着南门捞刀,切入了正题,问道:“对于段寒炎所说的话,明天他们带六万两银子,来西河镇上,与我们交换杨雨燕,你觉得这一件事,是可以相信,还是不能相信?”
南门捞刀冷冷道:“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任何人。”
何老咪想了想,干笑了两声,道:“既然你不相信任何人,那你为何要相信段寒炎的话?”
南门捞刀道:“段寒炎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如果还有比段寒炎一个人更难得对的,那就是再加上一个江心秋月。”
何老咪想了想,问道:“你答应他们,也只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机会?”
南门捞刀道:“杀人的机会,需要等待,成功的机会,也需要等待。”
何老咪笑道:“你说得很对!那现在,你有没有想出一个什么好办法,来对付他们?”
南门捞刀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有!”过了很久,他才扭过头来,盯着何老咪,问道:“你有没有好的法子?”
何老咪并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我想请问你,在你看来,他们为了救出杨雨燕,接下来会如何行动?”
南门捞刀道:“只有两种可能。”
何老咪问道:“是哪两种可能?”
南门捞刀道:“第一,他们会叫来更多的人,在半道拦截,试图倚强凌弱,救出杨雨燕。”
何老咪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还有一种可能呢?”
南门捞刀道:“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会在今天晚上前来,以为出人意料,试图趁我们不备,救出杨雨燕。”
何老咪听了大笑。他笑了很久,才看着南门捞刀,问道:“假如他们今夜前来救人,除了火拼,你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对付他们?”
南门捞刀想了想,道:“我没有!你有没有?”
何老咪笑道:“很好的法子虽然没有,但稍微好一些的法子,我还是有一个的。”他说到这里,看了看苗抚琴等人,才说道:“所以,我现在特意将他们都找来,商量商量,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用来对付段寒炎等人?”
南门捞刀冷冷道:“你的法子,是一个什么样的法子?”
何老咪揉了揉一双似乎永远都没有睡醒的眼睛,道:“今夜,他们若想来搭救杨雨燕,必然是第一翻墙进屋搭救,段寒炎与江心秋月在外接应。”
南门捞刀点了点头。
何老咪又接着说道:“他们如果真是这样安排,今天晚上,我们便将杨雨燕换个地方,严加看守,可以叫咱们的这位‘少年英雄玉面老魔头’假扮为杨雨燕,梳成女人的发髻,穿着女人的衣裳,侧躺在床上,背向着窗外。我们在房内点一盏油灯,让第一翻墙看得见床上躺的是个女人,却又看得不是很清楚,只以为苗抚琴就是杨雨燕。如此,他必然会进房,来接近这个假的杨雨燕。你觉得,这样还合理吗?”
南门捞刀又点了点头,道:“你的话,看起来好像也是很合理的分析。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