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南泽雨气得将陶无法的手机扔到了地上。“啪”地一声,手机屏幕碎了。
“怎么了?”陶无法看不到这一切,他只能通过南泽雨的声音来判断,发生了非常糟糕的事情。
“你的两个伙计被人杀了,我刚刚拖进来的就是他们的尸体,那人还发了个信息过来示威,要求下次见管事的人。”南泽雨咬牙切齿地说,“这双眼睛,烧成灰我都记得。”他转向陶无法,“都是你惹的麻烦,现在莫乌斯找上门来了!”
“真的是莫乌斯?”陶无法感到一阵眩晕,他后退了两步,跌坐在了椅子上。他哆嗦着拿出烟盒,又摸出了一根烟。
“不然呢?”南泽雨瞪了他一眼,接着才想起来对方看不见,“这个人的眼眶周围皮肤发皱,明显年纪很大了。而且,这种眼睛,除了莫乌斯以外,现在还有谁会有?”他伸手帮陶无法点上香烟,然后给自己也点了一根。
陶无法拿着烟,却没有吸一口,他像个霜打的茄子,有气无力地说:“他就是冲着我来的。”
南泽雨抽了一口烟,琢磨了一会儿,“还真不一定是冲着你来的。莫乌斯之前骚扰过姣姣,后来又跑到警局外转悠,我看他倒像是针对我。”
陶无法吃惊地说:“莫乌斯此前没有见过你,他跟你有什么过节吗?”
南泽雨沉默了一会儿,“你忘了莫乌斯的另一个身份了吗?”
陶无法抽了两口烟,“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他替那狗东西报仇来了。”
“莫乌斯是韩诺惟的爷爷,他如果知道了韩诺惟坐牢,又因越狱而死,肯定会把账算到我们头上。”南泽雨抖了一下烟灰,“虽然我不知道91年那次,莫乌斯是怎样逃过警方追踪的,但我想,他敢这么高调地杀我们的人,就等于是公开宣战了。”
“莫乌斯以前不是这样的。”陶无法眉头紧锁,“他虽然功夫很好,但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更不会嚣张地把尸体丢给我们。”
“我们是他孙子的仇人,你又背叛了他儿子,他才不会手软。”南泽雨冷笑着说,“换成是我,我说不定做的更过火。”
陶无法不愿再继续探讨这个话题,他问道:“监控里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没有,他的脸大部分都被遮住了,车牌号码也看不见。他发来的视频没过几秒就被他删除了,我想再看一遍都不行。”南泽雨现在已经冷静了许多,他熄灭手里的烟,然后走出柜台,将地板上的手机捡了起来。
“不能查他发信息的号码么?”
“他是用小吕的手机发的信息,我估计这会儿手机已经在垃圾箱里了。”南泽雨把破手机丢到柜台上,“莫乌斯此举意图明显,就是想让我们知道他手里有七色珀,想要的话就得拿命去换。只是不知道,我俩的命够不够换的?”
陶无法听得胆战心惊:“少主,你的意思是,我俩去跟他交易?”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这样叫我!”南泽雨恼怒地喊道,“你是在讽刺我吗?”
“属下不敢!”陶无法连忙道歉,他忽然想起南泽雨也不喜欢这个词,便又急忙改口道,“不敢!”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跟他交易了?”南泽雨心烦地坐到椅子上,“你不要瞎猜,我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陶无法听他这么说,稍微感到了一点安慰,但南泽雨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的心悬到了半空中。“我们一定要拿到七色珀,不管用什么方法。”南泽雨神情阴鸷,“我们要抢在其他人之前行动,不要干坐着等指示。”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陶无法听着南泽雨渐渐变得平稳的呼吸,猜想他一定是有了主意。
“你的监控录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帮助。”南泽雨忽然笑了一声,“今天早上来你店里的小男孩,跟一个多月前来的那个,一定是有某种共性,所以才会被莫乌斯盯上,用来传话。”南泽雨神情自若,他像是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半小时前才否认过陶无法关于调查小男孩的提议。
“他总是这样反复无常。”陶无法心想,但他嘴上说出来的却是,“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去查一下这两个小男孩,找出他们的共同点。也许是就读于同一所学校,也许是住在同一个小区,也许都喜欢某种玩具。总之,他们一定有共同点,你一定要找出来。”南泽雨随手拿起柜台上的紫光手电筒,“咔嗒咔嗒”地按个不停。
“好的。”陶无法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此时,他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但由于南泽雨还未交待怎样处理尸体,他就只好先忍着。
“其实,我今天早上也有烦心事。”南泽雨叹了口气,“13号晚上在万国侯家里,我和高靳、万国侯被人拍下来了,发在了《申友晨报》上,还起了个耸动的标题,瞎写一气。”
“怎么会这样?”陶无法紧张地说,“偷拍的人是什么意思?想弄臭你?”
“不清楚,也可能是想敲诈我吧。”南泽雨放下手电筒,“我倒是不怕敲诈,也不怕哪个脑残去举报我,我怕的是这件事跟莫乌斯有关。”
“不会吧?”陶无法吓了一跳,“莫乌斯一向独往独来,不会跟媒体合的。”他转动着浑浊的眼珠,“而且莫乌斯肯定也进不去皇冠,那安检还是蛮严格的。”
“是的,但愿是我杞人忧天吧。”南泽雨敲了两下玻璃柜台,然后转过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麻布袋,“一会儿那几个吃饭的回来了,你再叫他们处理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就不留在这里了。”
“遵命。”
南泽雨站起身:“不要慌里慌张的,这件事处理好了,没人会知道。小吕和小佟的家里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装傻说不知道,店里的伙计,该交代的你看着办。”
“那……假如他俩的家人报警了?”陶无法担心地问道。
“你他妈今天是不是被吓傻了?”南泽雨忍无可忍,“这种破事还要我教你?”
陶无法反应过来,赶紧点头哈腰地说:“我懂了,懂了。给你添麻烦了。”
南泽雨疲惫地走到一个麻布袋前面,“做的干净漂亮一点,不要留尾巴。”
陶无法心中一凛,他明白,不留尾巴就是全灭口的意思。“又得招新人了”,他无奈地想着。
“对了。”南泽雨停下了脚步,“我差点忙忘了。”他盯着陶无法的脸,“02年你去码头接我的时候,没有走漏消息吧?”
“当然没有!”陶无法紧张地答道,“我一个人去的,后来安排你在招待所住下,你在那里一直住到你去县局报道,你忘记啦?”
“万国侯那幅油画,我总觉得在影射什么。”南泽雨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但他的额头上并没有什么汗水。
“你是说,那幅画上像是父子的两个人,是指我们俩?”陶无法拄着手杖,走到了南泽雨旁边的一张高脚椅边上,慢慢坐了下来。“可是,侯爷不是当时否认了自己的猜测,说两个人长的不像?”
“我倒不是担心那个画家正好看到了我们,然后画了下来。”南泽雨的语速并不快,这让陶无法等得有些心焦,可陶无法又不敢催促南泽雨,只能徒然地抠着手杖握柄上的花纹。
“我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花三亿买下这幅画?就算是名师巨匠的品,我也看不出这画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且,这幅画里也有让俞镜泊一家感到不舒服的东西,你是没看见,隋青柳当时吓得都快晕过去了。虽然画上没有高靳,但船上那个光头也够让人怀疑的了。”南泽雨若有所思,“这幅韩城风光画上恰好有和我们三家的男性相似的人,我不太相信这是巧合。”
“可是,侯爷不至于请弗兰克·马瑟韦尔画一幅讽刺我们三家的画吧?我印象中,去年就看到弗兰克·马瑟韦尔去世的新闻了,那个时候,侯爷还不认识我们呢。”南泽雨听完这番话,显得有些不太高兴,但他不得不承认,老头子分析得有道理。
“再说了,我们之前又没跟侯爷有过来往,也没得罪过他,他没有必要这样针对我们,这应该就是巧合,是你把几件事都串到一起了。”陶无法不以为然地说,“一个富得流油的英国人,自认是个中国通,想要附庸风雅,发表几句半通不通的鉴赏点评,这是很正常的。”
他听南泽雨没有吭声,便又接着说,“韩城是个小地方,我相信很有可能在当晚参加宴会的宾客中,只有我们几个是韩城人。侯爷想要示好,于是就请我们几个韩城人去看一幅韩城画,这再正常不过了。画面上或许有一些人的形象和我们有几分相似,所以侯爷才将我们做了对比,他哪里知道我们并不喜欢这种联系呢?就算他中文讲得好,说到底还是个英国人,他怎么可能懂得中国文化里的待客之道呢?另外,外国人有时候区分不出黄种人的脸,他们感觉黄种人都长得差不多,也不奇怪。”陶无法生怕南泽雨将重心放在了万国侯身上,从而忽略了莫乌斯,他拼命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希望南泽雨听后能分清主次。
南泽雨看着陶无法的眼睛,不禁在心中苦笑,看不清楚有时候还真不是坏事。他低下头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了头,“好,就算你说的这些全都成立,但还有一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在意。”
“什么事?”
“13号晚上,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万国侯都没有吃一口东西,也没有喝一口酒或者饮料。”南泽雨说道,“我回家以后,越想越不对劲。要不是我们现在都好好地站在这里,我简直要怀疑他给我们下毒了。”
“那你现在知道,侯爷是无辜的了?”陶无法说道。
“但我仍然不太敢相信他。”
“我倒是觉得,侯爷对你很友善,他似乎挺欣赏你呢。”陶无法回忆着宴会上的情景,“你记得吗?他后来还夸了好几次姣姣。”
“哼。现在还不好说,我总觉得,他看人的时候,虽然脸上带着笑,但眼里却毫无感情,给我一种口蜜腹剑的感觉。加上他那个捣乱的亲戚谢狂心,我越想越不舒服。”南泽雨皱着眉头,“万国侯出现以后,发生了太多事情。叶颖君死在他的车前面,尸体上还有他送给马道生的名片;马道生的死搞不好也跟他有关联;叶颖君店里的店长被他带走,还培训成了管家;他那个不知道是外甥还是侄子的亲戚,又从莫乌斯手里救下了姣姣;他的宴会上,出现了一幅韩城的油画;更糟糕的是,我出席他宴会的照片,还出现在了报纸上!”
“叶颖君和马道生的事情,和我们无关呀,管他是不是万国侯杀的呢?谢狂心救了姣姣,是好事啊;油画的事情,刚才已经解释过了;至于照片,我得说,假如我是万国侯,假如我要对付你,我肯定不会用这么拙劣的办法!”陶无法越是替万国侯辩解,南泽雨的心里越是不舒服,可他偏偏又很难反驳这些话。
“算了。”南泽雨走到门口,“我要去见一个人,用不了几天,我们就能知道万国侯究竟是何许人也了。”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然后拉开了门。
而在与琥珀店相隔四条街的一个路口,一辆白色的小货车拐了个弯,缓缓停在了一条小路的路边。司机跳下车来,将遮挡在车牌上的塑料袋给撕了下来。然后,他把破烂的塑料袋揉成一团,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这时,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早饭,但现在已临近中午,于是他锁上车门,走进了路边的一家便利店。
在结帐的时候,他看到了报刊架上的《申友晨报》,封面上的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拿起一份报纸,结好帐,走出了便利店。他顾不得上车,站在路边就读起了报纸,读着读着,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讥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