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静嘉回到靖安侯府后,赵氏没一会就得了消息。
随行的崔柔嘉和崔惠音都还没回来,就崔静嘉先回来了,赵氏担心出了什么事,连忙来了德宁院。
崔静嘉进了自己的屋子,就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下来,药膏蹭在那衣服上,只觉得黏糊的让人有些难受。身后的红痕,在那药膏的作用下并不怎么疼,反而有一股清凉的感觉。
芸儿今日在府邸,瞧见崔静嘉受了伤回来,立刻惊得问了起来:“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伤到了背部。”
翠芽瞧着喜嬷嬷给崔静嘉擦拭着背部,在一旁给芸儿解释起来。
正是说话的功夫,院外的小丫头就跑了进来,喊道:“小姐,夫人来了。”
崔静嘉轻蹙起眉,想要把衣服给穿上。喜嬷嬷却不同意崔静嘉穿上那外衫,只留了一个肚兜在身前,在屋子里添了些银炭。
那小丫头话音落下不久,赵氏就走进了屋子。瞧见崔静嘉衣衫不整的模样,眼眸一眯,就道:“出了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赵氏一走近,就看到崔静嘉背后的红痕,还有那乌青。崔静嘉的皮肤本就娇嫩,这疼原本是五分,可是表现出来却变成了八分。
赵氏的脸一下就黑了起来,瞧见崔静嘉作势要给自己请安的模样,走过去阻止道:“不用给伯母做这些虚礼,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静嘉知道赵氏看到自己这背,定然也瞒不住。不过她也没打算忙着,毕竟若是要阻止云闫欢再次骚扰自己,赵氏也要出上一份力的。
她缓缓的把自己刚刚在云府里发生的一切告诉给了赵氏听,赵氏神色深深,她生长于内宅之中,知道的比崔静嘉多许多。
像是云府三小姐这样的,就是被家中舍弃了的。定然是那三小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被发现后,索性以疯了为借口,让她留在家中自生自灭。
这或许也是云府的人失算了,那云三小姐竟然是个烈性的,竟然死前还要拉着云闫欢垫背。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赵氏却已经感觉到这云府的水之深了。
她握住崔静嘉的手,眼底含着担心,安慰道:“一会伯母让人给你准备些压惊茶,还好你这背只是皮外伤。”
赵氏刚说到皮外伤,立刻顿了顿,有些吃不准的又看了看崔静嘉的后背,拧着眉,道:“不成,还是要给你找一个医女瞧瞧,有没有伤到筋骨。”
这医女就是专门为女子看一些不能让男大夫看的病所培训出来的女医。培养医女着实是个不容易的事情,一般来说,只有皇室有医女。
赵氏是有品级的夫人,也是可以请得到这医女。崔静嘉说她撞到了树干,虽然瞧着她的模样并不像是会出什么意外的,求个安心,总是没错的。
崔静嘉本想谢绝,不过,最后想了想还是让赵氏去请了医女。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受伤。
人瞧不见自己的伤口,会对未知的东西产生恐惧。崔静嘉听着喜嬷嬷说的红痕,自己脑补着,特别是活动起来,隐隐作痛的背,终究还有些不放心。
喜嬷嬷把崔静嘉伤口外蹭到药膏的地方擦干净后,让崔静嘉趴在床上,露出后背到臀部的部位,敞开到腰间。
下人拿了赵氏的帖子,只等了两盏茶的时间,那医女就到了靖安侯府。
那医女身着青绿色褙子,浑身飘散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药味,走进屋子,仔细瞧了瞧崔静嘉的背后,笑道:“小姐并无大碍,是皮外伤,不过伤口看上去有些深,多涂些药膏就好。”
喜嬷嬷把之前云闫欢准备好的药膏递给那医女看了看,医女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乳白色的药膏,颔首道:“这药膏对恢复伤口极好,一日三次,小姐只需抹上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穿上衣服了。”
赵氏指了指崔静嘉的后背,严肃道:“这,会不会留疤?”
那医女瞥过一眼后,思忖片刻,指了指那药膏:“若是寻常的药膏可能会留疤,不过这药膏功效甚好,只要在结痂的时候,小姐不要挠那处就没什么大碍了。”
喜嬷嬷听从医女的话,牢牢把需要记住的地方给记在脑子里,一些传统的禁忌也不敢忘。
一连忙活到傍晚,崔柔嘉和崔惠音听到消息后,也赶到了德宁院。
还没进屋,崔柔嘉和崔惠音就依稀的看到赵氏的衣角,脚步这下子更是加快了几分。
“静嘉姐姐,你没事吧。”崔惠音跨入门,就高声问道。
一进门,就瞧见崔静嘉身上穿的单薄,此刻面前摆着一些吃食,却清一色全是那寡淡的菜色。
崔静嘉听到崔惠音的声音,转过头,笑了笑:“姐姐没事,惠音和柔嘉来了。”
崔柔嘉和崔惠音先是看了一眼崔静嘉,然后默契的看向赵氏,恭敬地喊道:“娘。”
赵氏示意两个人坐下,这一下子,桌子就坐满了人。崔惠音和崔柔嘉之前在云府就听到了崔静嘉先一步回了靖安侯府的消息,现在看到了真人还好好的,原本悬着的心,放松下来。
崔惠音认真的打量了崔静嘉几眼,崔静嘉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了,其余的倒是什么也没看出来,有些担心的道:“姐姐怎么突然就走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崔静嘉想要崔惠音和崔柔嘉两个注意一些云闫欢,说起话来,就严肃不少:“在云府受了点小伤,你们日后瞧见安王妃还有那云府的人,小心些走。”
崔柔嘉有些讶异的看着崔静嘉,有些不解的问道:“静嘉姐姐,不是安阳公主弄得?”一说到受伤,崔柔嘉就忍不住想着是不是安阳公主给弄的。
“不是…”崔静嘉有些哭笑不得的,这伤也是意外,她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站在云闫欢身边,都能遭了那么个罪。
果然,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云闫欢都和她不合。她或许应担当避着她走,这样的话,也不会受伤,也不会被算计了。
崔柔嘉显然是不信的,那安阳公主的态度她刚刚也是看在眼底,若说这个伤是云闫欢弄得,说是安阳让那云闫欢给她抵罪她都相信。
赵氏在一旁听着几个人的说话,听完两个人的对话,插了一句话道:“这件事情。你们两个谁也不准说,听见没有。”
崔静嘉在云府受伤的事情,只能让家中的几个人知道,是绝对不能往外说的。若是往外说,传出些对侯府对崔静嘉不利的消息就不好了。
崔柔嘉和崔惠音感觉到这事情没那么简单,皱着眉点点头。这才听到赵氏简单的把前因后果给说出来。
崔惠音听到那疯掉的云三小姐,不知怎的想到了自己。若是她之前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那么此刻靖安侯府疯掉的人里,会不会就有她的存在。
她越是想,越是觉得可能。心底猛地压抑了几分,不过又忍不住的庆幸着自己并没有变成那模样,崔柔嘉现在有什么事情都会给她说,而赵氏也对她比亲生姨娘还要好。
赵氏说完后,又详细的叮嘱了两次,直到崔惠音和崔柔嘉明确表示自己已经记住之后,这才满意的走了。
赵氏一走,整个德宁院的气氛就放松了不少,崔静嘉笑着望着两个人,轻言道:“伯母也是为了你们好,刚刚说的话,千万要记住,不论怎样,都要先学会保护自己。”
崔柔嘉有些唏嘘,嘟着嘴有些不满的道:“静嘉姐姐,你可要快点好起来。你是哪个最需要保护住自己的人。”
崔静嘉一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笑了起来:“是是是,柔嘉的话,姐姐可不敢不听。”
*
这头欢笑着,可是另外一头却是阴风阵阵。
云闫欢有些恹恹地躺在那小榻上,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她穿着一身高领的衣服,刚刚大夫已经来过,她只是喉咙被掐住受了些轻微的伤,除了声音会有些沙哑难听外,还有会阵痛外,到没别的事了。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云闫欢胸口的郁气却只是被撩得更加旺盛。
初儿快步走到云闫欢身边,轻声道:“小姐,那看管着三小姐的下人此刻已经在院子里跪着了。”
云闫欢的眼这才慢悠悠的睁开,眼底还有一抹阴毒,声音如同寒冰一般:“让她们好好跪着。”她声音沙哑,有些难受,初儿见状,立刻去一旁桌上倒了一杯茶水递在了她的手中。
“小姐,您别说话了,多喝些水。”初儿满脸忧虑的望着云闫欢。
云闫欢双手紧紧的攥着,手指发白,手掌中央因为捏的太紧,而生生的留下印子:“爹爹和娘亲呢?”
“老爷和夫人说这个事情全全交给您负责。”
云闫欢这才满意的松下紧绷的身子,刚刚那不能呼吸,有些绝望的感觉还残留在她的意识里。她低声冷然道:“倒是便宜了那个小贱人了。”
初儿不说话,云闫欢口中的小贱人,就是那已经死掉的三小姐。其实在她看来,三小姐简直就是死有余辜。还记得以前落水,被小厮给救了上来。
本想着让三小姐凑活凑活跟那小厮过日子,这当家的人,定然会是三小姐。可是三小姐死活不肯,最后的结果就是把那小厮赐死。
原本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当知道三小姐是因为勾引凌昔不成,想要凌昔救自己,最后变成那般模样后。简直就是在云闫欢心中扎上一根刺。
这根刺,拔不出来,却又咽不下去。
云府当家人知道三小姐是因为什么而落水后,原本和煦的态度骤然转变,立刻就以她已经疯了的缘由让人将她给关在了院子里,算是对凌昔的交代。
云闫欢知道这一切,默不作声的看着三小姐被关在院子里,暗地做了不少的事情,本身三小姐就对云闫欢含着恨意,凭什么每次凌昔瞧着云闫欢都是笑嘻嘻的模样,那日却以一种轻蔑的神情望着她。
她浑然不知,女子贵在自重这二字,用这么个卑劣的行为引起男子的关注,哪里能得到什么尊重。
云闫欢就是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悄然的进了院子后,然后用尽一切冷语,生生的让三小姐崩溃了,真的有了半疯的倾向。
平日里疯癫,云闫欢可以忍,她喜欢看的是别人生不如死。
可是今日,那个女人却逃出了院子,在崔静嘉面前给了她狠狠的一击,出其不意,杀了她一个回马枪。想要算账,可是那人却已经死了。
蹂躏了她的尸体又能如何?听不到那凄惨的呼叫声,看不到她那双绝望的眼神,什么都没有意思。
只能把对死人的怒火,烧在活人的身上。
她就像是被人打了一个巴掌,现在脸上仍然是火辣辣的疼痛着。云闫欢缓缓站起身,冷冷的望着初儿,道:“走吧,出去看看她们。”
云闫欢的步伐不紧不慢,脚步声微不可闻,出了屋子,便有五六个下人正匍匐在地上。
初儿给云闫欢搬了一个板凳,让她坐在那位置上,又在一旁端着茶,以便云闫欢能够随时取用。
“你们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云闫欢淡淡的开口道,声音说不出的温柔。
听在下面人的耳中,却如同厉鬼般,一个个用头磕着地上,颤声道:“回小姐,奴婢知道错了。”
云闫欢玩味一笑,用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随意的点了其中的一个人,笑道:“那你说说,你是错到了哪?”
被云闫欢点到的人当下就道:“回小姐……奴婢…奴婢没能看好三小姐…让三小姐伤着了您…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求小姐饶命。”
说着,那个丫鬟连忙对着地磕起头来,她每一个头都磕的实诚,不敢轻了,没一会,额头上就已经沁了血,看上却颇为惊悚。
那丫鬟只感觉自己的头已经快要疼到没有直觉了,地上有着一些小石子,磕在头上,陷入肉中,疼得要命。可是,小丫鬟却不敢停下来,她怕自己一旦停下来,自己那条微不足道的小命就没了。
吃点疼,比丢了那小命要重要。
或许是因为她磕的实诚,云闫欢突然开口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错在哪里了,那就下去吧。”
似乎没料到自己居然如此的简单被放过,那女子的眼眶里立刻涌起泪水,连忙又磕了三个响头,喊道:“谢小姐,谢小姐。”
她一出院子,原本在院子里跪着的下人如同找到了榜样一般,纷纷效仿起来,开始咚咚的磕了起来。
“谁再磕,我就砍了她的脑袋。”云闫欢说话声轻轻的,却奇迹般的让整个院子的人都静了下来,后背上涌起冷汗,不只要如何应对云闫欢的怒火。
没有再听见磕头的声音,云闫欢满意的笑了起来,看向众人,盯着自己的指甲看了看,道:“谁来做下一个?知道错的人。”
院子里鸦雀无声,有一个小丫鬟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爬出来,哭喊道:“大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奴婢该拦着三小姐,不让三小姐死的那么容易的…”
她说着,两只手啪啪啪的甩自己耳光,额上还有些血迹,此刻她又对自己没有留手,那声音在院子里听得真切,啪啪作响。
她牢牢记得云闫欢的话,不敢再磕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听见这小丫鬟说的话,云闫欢难得的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鬟颤了颤,回道:“回小姐,奴婢叫绿茵。”
云闫欢勾了勾手,让那小丫鬟到自己的身边。小丫鬟瞧着云闫欢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愉悦,硬着头皮,大着胆子上了台阶,到了云闫欢的身边。
云闫欢洗白的手,摸了摸她已经红肿的小脸,蹙眉轻声道:“瞧瞧这小脸,被打成什么模样了。”
那小丫鬟下意识的就要回答,谁料,云闫欢猛地就是一个扬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把她扇到了一旁,身子猛地撞了过去。
院子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的望着眼前这一幕,刚刚云闫欢的表情明明是欣赏,怎么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是谁给你的胆子,说出这样的话!”云闫欢的声音如同寒冬,冰冷像是能够把人冻成冰块一般。
绿茵已经被扇的懵了,半截身子火辣辣的疼,脸上,头上,感觉听着云闫欢的声音都有些听不清。她耳鸣了!
云闫欢斜斜的睨了她一眼,冲着初儿道:“初儿,把她带下去,让大夫好好瞧瞧,在我院子里当一个二等丫鬟。”
上一秒还是地狱,下一刻就到了天堂。绿茵摸着自己的脸,还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云闫欢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初儿点点头,若说最了解云闫欢性子的人,她说第二,就没有人敢说第一了。
这绿茵说出这个话,最符合云闫欢的口味,不过在如此大庭广众说出这样的话,却不妥当了。这种话,只能是私下说的,不能在明面上说。
刚刚云闫欢的那巴掌就是在教育她,就算是明白,也不能随意乱说,把她收在这院子里,也是在观察,这个丫头到底能不能培养成心腹。
绿茵被带了下去,在院子里跪着的人,又少了一个。大家长大着嘴,不知道该如何讨好云闫欢才是最好的话。
其中一个丫鬟,投机取巧的把刚刚绿茵和之前那小丫鬟的话结合在一起,云闫欢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淡淡道:“拖出去,打五十个板子吧,能活下来,就算是她的造化。”
有了两个成功的例子,又有了一个失败的例子,在院子里呆着的人更加艰难了。
年纪大一些的嬷嬷要会看脸色一些,琢磨了云闫欢的想法,颤声道:“大小姐,老奴知错了。老奴,不该让三小姐跑出来,不仅冲撞了小姐,还冲撞了小姐身边的贵客。”
总算是有一个人说到了重点。
云闫欢脸上露出笑容,俯下身,仔细的盯着那老嬷嬷看了许久,“嬷嬷是个明白事理的,既然如此,那就留在我身边做事吧。”
没有像是之前绿茵那般责打,反而低声细语,就像是之前的大小姐一般。
老嬷嬷不敢不应,脸上挤出一抹笑容,道:“谢小姐…谢小姐…”
有人说出自己最想要的答案后,云闫欢对剩下两个人也没了兴趣,只是淡淡的看过去,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剩下两个挖空了脑子想着,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眶里还有泪在打转,泪目望着云闫欢。
云闫欢神态平静,瞧着两个人连句顺畅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有些不耐,简单道:“既然说不出来了,那就一人三十个板子吧。”
两个丫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个心理,明明也是挨板子,可是之前那个着急说话的人,却是五十个,五十个板子下去,定然是没命,而三十个,若是坚持下来,却是还能活下去。
云闫欢吩咐完,转过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初儿打理好一切后,轻轻的走到云闫欢的身边。
女子懒洋洋的躺在那榻上,若是忽略脖颈处领子里透出的那青红手印,女子就如同一朵优雅的牡丹花一般,让人瞧着高贵,典雅。
“办好了?”云闫欢轻轻的问道。
初儿跪在一旁给云闫欢捏了捏腿,应道:“回小姐,已经安排妥当了。”
云闫欢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说不出的端庄贤淑,她眼波流转,又问道:“今日让崔静嘉那丫头看到这场闹剧,你说该如何收场。”
初儿细想后,谨慎地道:“小姐,奴婢觉得,那崔家小姐定然会对小姐有心结,更加有了防备,不宜再轻易的靠近。”
“可是,我却必须靠近呢。”云闫欢喃喃道。她也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可是却不能就这样看着崔静嘉从自己的手中溜走。
“小姐,您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云闫欢笑了笑,眼神微冷,“那崔静嘉现在表面上看着老实,可是我总觉得,她有些滑溜溜的。说的那些话,十句话里,八句话打太极,剩下的两句,或许就一句话是真的。”
初儿没有想到云闫欢对崔静嘉的评价那么高,她倒是听出了崔静嘉打太极,不欲回答,可是只觉得崔静嘉是不想搀和在这些事情中,并不像是能做些什么的人。
“安王殿下要我去打探出那小册子,可是现在我却连一个接触的机会都没有。”云闫欢拧着眉,有些头疼,脑子里还没有一个主意,“若是还是邀请的话,恐怕她会用各种理由拒绝。”
至少短期内,崔静嘉都不会再应约了。云闫欢可以肯定。
除了邀请,能够见面的方法,也就只有偶遇了。可若是崔静嘉打定心思不想出门,这偶遇也偶不到哪里去。
靖安侯府,德宁院。
崔静嘉今日睡的早,躺在软被上,那后背的疼痛感也轻了不少,闭上眼,没过一会就睡着了去。
脑子里没有想太多,睡的安稳,醒来后,天就大亮了起来。
“小姐,您醒了…”喜嬷嬷端着汤水放在一旁桌上,连忙叫来翠芽和芸儿来收拾起崔静嘉。
她不想出了这院子,打扮的也尤为轻便,一身宽大的褙子,头发只是用一根紫色缎带松松的绑在一起。
“嬷嬷,今日,你让人把画去送给胡夫子吧。”崔静嘉算算日子,也该到了把画交给胡夫子的时候。
现在她也想明白了,自己目前的能力,最多也就只能到这个地步了,这一个月的时间,还想要提高,却也是难的。若是真的能被张老看重,收为徒弟,那自然是好的,可是若是不能的话,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没有到绝望的程度。
毕竟她也知道现在自己有几斤几两,现在不成,日后若是还有机会的话,会不会成呢。保有这种想法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喜嬷嬷最初有些愣神,随即就反应过来,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她差点忘记了这事。
翠芽在一旁突然开口道:“小姐,你让奴婢调查的事,奴婢发现了三老爷那边,似乎还有一拨人在那头。”这也是才发现的,还没来得及告诉崔静嘉罢了。
崔静嘉揉了揉有些翻腾的太阳穴,轻呼出一口浊气,问道:“你调查的时候,可有让他们发现了?”
翠芽连忙摇摇头,她不敢随意的打草惊蛇,也不知那另外一拨人是个什么身份,在知道有那么一群人在后,就让那些调查的人小心了不少,消息可以不着急要,万万不可暴露了。
“做得好。”崔静嘉心中一动,立刻夸奖起来。她最怕的就是自作主张了,还好翠芽谨慎,没有那么做。
她想了想,心理始终是想着那小册子不简单,总觉得有些什么自己还没能发现,转过头看向芸儿:“芸儿,一会你同我去一趟祖母那块再看看。”
她必须要再仔细的找找看,那里面有什么东西,“翠芽,你一会留在院子里。”
崔静嘉已经不自觉的形成了一种习惯,三个人中不论谁去办事,必然要有一个跟在自己的身边,也必然要有一个人留在院子里。
她不是担心谁进了院子,而是想要一双可以替代她的眼睛,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个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也能防备一些有心人。
芸儿虽然担心崔静嘉的身体,可是却也没有违逆她的意思。
崔静嘉瞧着她的模样就有些好笑,她又不是得了身边重病,下不了床了,只不过是因为背上出了那么一点问题,行动也受不了影响,芸儿的眼神里带着控诉,就好似在说,她都已经如此病重了,怎么也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乖乖躺在床上一般。
等到喜嬷嬷一走,崔静嘉和芸儿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时隔三年后再来这院子,依旧如同之前那般,不过这支撑的柱子更为陈旧了些。崔静嘉走在前面,今天就她和芸儿,时间还早,她找的异常仔细。
上次匆匆而过的地方,一一仔细的翻开,那书架,瓶子底,都翻了个遍,可是结果却是让人失望的,什么都没有。
崔静嘉心有不甘,不可能只有一份看不懂的名单,若是真的这样的话,那记录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小姐,要不还是先回去吧。”芸儿找的满身是汗,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忍不住道。
既然找不到,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崔静嘉纵使不甘心,但现在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一连过了几日,崔静嘉背上的刮痕开始结疤了,每日总是痒痒的,让人想要挠一挠。云闫欢这几天也邀请了崔静嘉两次,不过统统都被崔静嘉以身体不适给拒了。
京城里的人,各个都观察着这云闫欢的一举一动。当知道崔静嘉从云府回来后,一直生病就没好过后,立刻就感觉到了这其中的猫腻。
若是什么都没发生,人怎么会只是去了府就生病了呢。
凌昔手下的人自然没有忘记把这个消息传到凌昔的手里,鲁覃也没想到依照云闫欢的性子居然把这个事情给搞砸了。
凌昔脸色沉沉,脑子里还浮现着那日云闫欢同他答应的好好的话。
“殿下,可以派人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鲁覃在一旁摸着两撇长须提议道,这云府消息瞒得死死的,没有一个人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下的探子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崔静嘉这么大的改变,为今之计,只能直接问云闫欢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决定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先生说的是。”凌昔已经派了人去问了云闫欢,云闫欢三分隐瞒,七分坦诚的回了话,隐秘住那云家三小姐的事情,只说被冲撞了,把崔静嘉吓到了。
这被吓到了,就不好说了。这心结,不好解开,云闫欢虽然说了这个事情一定会给凌昔办妥,可是凌昔却是有些不相信的。
“实在不行的话,殿下,只能让您出马了。”鲁覃皱着眉,望着凌昔。
凌昔神情淡漠,闻言挑高了眉:“先生是何意?”
鲁覃连忙分析道:“殿下,现在崔家大姑娘已经开始防备起云姑娘了,要下手自然难,您可以找其他的人,和崔大姑娘现在有交集的,却和您无交集的。”
“这样一来,谁都不会怀疑到您的身上,崔大姑娘也定然是想不到的。”
凌昔的神情却越发冷了下来,向来和煦的脸上也阴沉不少:“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出卖色相不成。”他眼底带着嘲弄,还有不愉,盯着鲁覃,好似若是鲁覃现在当真回答,他就能砍下他的脑袋一般。
鲁覃躬腰跪下,恭敬地回答道:“殿下,臣绝无此意。”
凌昔的神情这才好了些,这京城里,他认识的女子不少,虽然说不上个个留情,可是对每个女子都甚是和煦温和,名声也因此而起。
许多女子爱慕于他,他自是知道的。不过却没有打算和她们深交。之前对云闫欢那么温柔,那么体贴,不过也是因为云闫欢即将成为他的正妃,所以顾忌才小罢了。
但是若是让他对一个自己毫不在意的女子做出那样的举动,会让他相当的恶心。
“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凌昔脸上的怒火方消,鲁覃又复而再补上了这么一句。
“砰。”的一声,摆放在桌子上那青花瓷茶杯,摔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粉碎在地上,里面的清茶也洒落在屋内的地毯上。
凌昔皱着眉,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说道:“鲁先生,我唤你一声先生,你莫要再得寸进尺了。”
鲁覃把头杵在地上,却异常坚持:“殿下,臣字字出于肺腑,望殿下三思。”
“我要想登上那个位置,难不成非要借助女子才可以达到目的不成?”凌昔站起身,甩了衣袖,不欲再搭理鲁覃。
鲁覃垂头,他知道凌昔是个心高气傲的,可是现在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法子?威逼利诱让崔静嘉交出那东西,到时候闹得人仰马翻,满城风雨,那就失去了这意义。
为今之计,最好最快的法子就是这个。无论如何,鲁覃都决定要说服凌昔。
“鲁先生今日还是先回去吧,南乐,送鲁先生回去吧。”凌昔转过身,没看鲁覃,直接说道。
站在屋子里侍奉凌昔的南乐,闻言立刻就扶起鲁覃,用身体挡住凌昔,右手朝着门外举着,笑眯眯的道:“先生,请。”
鲁覃叹了一口气,也知道气头上的凌昔是再听不进去他说的话了,只能顺着南乐指的方向颇为阴郁的离开。
鲁覃一走,凌昔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双眸酝酿着风暴,静默不语。他不相信,自己只能靠女子,他倒要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众人心思各异,夜幕降临,崔静嘉躺在床上,今夜不知怎的,睡的并不踏实。在床上来回翻了几个身,最后干脆坐起身,在屋子里发起呆来。
屋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股青草混合着泥土的味道从窗外飘了进来。
崔静嘉推开窗,望着窗外,美目悠悠,用手撑着下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熟悉的动静从门边传来。崔静嘉猛然转过头,就看到衣服已经半湿透,面容冷冽的楚弈言小心的站在门口。
瞧见她站在床边,楚弈言就是一愣,眼底幽暗,焦急道:“是伤口疼得睡不着吗,别在窗口,回床上躺着。”
崔静嘉怔怔的望着他,原本的惊讶和不满,瞬间就被他的关心给填补,变得柔软。
她抿了抿唇,双眸含笑:“你怎么来了?”
楚弈言鞋底站了水,此刻站在门边不好动弹,若是到时候这屋子里留下水印,崔静嘉的清白就说不清了。
“回来的路上听到你受伤了,所以连夜赶了回来。”楚弈言瞧着她还待在原地不动,心底就涌上一股火,暗哑道:“快回床上,不准吹了。”
崔静嘉觉得原本好似缺了一块的心,在看到楚弈言的瞬间就被填满了。楚弈言没有走过来,那么她走过去就好。
脚步轻轻,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毛巾,然后走到楚弈言面前,细心的用毛巾擦了擦他湿润的发,轻声道:“还说我,你才是不准生病了。”
楚弈言不知怎的,觉得有一股酸胀感袭来,像是温暖,又像是责怪,复杂的情绪让人根本无法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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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吃肉沫渣子,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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