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子说完,崔静嘉原本的惊诧也回归平静。
她听明白了胡夫子的意思,现在对她来说画画贵精不贵多,要完成由量变质的转变。这显然这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从胡夫子那头出来,崔静嘉心中还没有一个头绪。
乘着马车回了府,进了自家院子,刚刚褪下外衫,崔静嘉就瞧见芸儿颇为急躁的小跑了进来。
“小姐,出大事了。昨日咱们二房分的铺子只有两个没出问题,剩下的全出问题了。”芸儿声音急切,颇为着急。
崔静嘉半眯着眼,这个结果在她意料之中,她更关心的是靖安侯府那边,沉声问道:“靖安侯府那边呢?”
芸儿答道:“那边和咱们这边比稍微好些,出事的一半有余。三房那头,一个出事的铺子都没有。”
原来倒霉的只有二房了,崔静嘉挑眉,这铺子一事是崔舒志和崔舒明一起商量的,最后的结果也是两兄弟共同承担的,可现在却是二房遭了秧。
二房一共分了十四个铺子,也就是说十二个铺子都有问题。
崔静嘉视线对上芸儿,问道:“亏空了多少银子?”
芸儿连忙道:“夫人正叫管事来算呢,奴婢听那边的人说,之前给铺子里提供货品的商人们都不做咱们二房的生意了。”
崔静嘉蹙眉,商人重利,好好的生意不做定然有原因,她没想到自家祖父为了给三叔铺路,居然做到了这个程度。
“走去看看。”崔静嘉打定主意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作势就要迈步离开。
宁氏坐在主位,天气烦闷,更加加重了她的焦躁。
她拧着眉冲着那盘算的管事问道:“现在算出要损失多少银子了吗?”
那管事摸了摸头上的汗,有些紧张的道:“现在已经亏空了十万两银子了。”这还只是八个铺子的,还有四个铺子,全部算下来,还不知道要多少银子。
宁氏绷着脸,哪怕心中已有准备,也被这银子给怔住了。虽然她自己有私产,可是每年的利润也不过十多万,现在一口气就亏空了这么多银子,二房无异于元气大伤。
崔静嘉一来就看到宁氏皱眉的模样,立刻迎了上去,轻声道:“娘,喝口茶。”手里端起放在桌上的茶到宁氏面前。
清茶消火,自家娘亲现在正需要这东西。
崔静嘉递了茶,宁氏接过,心不在焉的喝下一口,问道:“你不在院子里待着,怎么来这儿了?”
她来可不就是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严不严重。现在自家娘亲脸色不好,想来情况应该好不到哪里去了。
那管事抬起头,准备开口,忽而看到崔静嘉,有些尴尬的看向宁氏,崔静嘉见状说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说吧。”
管事瞧着宁氏没有拒绝,也不顾及崔静嘉在这里了,恭敬的道:“这出事的十二个铺子中,总共亏空了十八万两银子。”
宁氏身形一晃,只觉得眼前有些发白。
崔静嘉还来不及惊讶,就看到自家娘亲快要昏过去的模样,连忙在一旁扶住宁氏,急道:“娘,娘!”
缓过来那劲,宁氏轻轻推开崔静嘉的手,安抚的笑笑:“没事。”眼神带着一丝忧虑,这十八万银子该如何填补才是大问题。
崔静嘉抿着唇,开口问道:“娘亲,您这里还有多少银子。”
似是没有料到崔静嘉会问一般,宁氏顿了顿才回道:“能用的只有十万两银子。”
还有八万两银子。
崔静嘉快速的想着办法,转过身看向一旁杵着的管事,问道:“之后能够救回的铺子有几个?”
“除了两个没出事的铺子,十二个铺子里只有五个铺子以后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剩下的……”管事低垂着头,不敢马虎。
“既然这样,那除了那五个铺子,剩下出了问题的铺子,都卖了。”崔静嘉看向宁氏,目光清亮“娘,咱们不能再拖了,铺子出手,应该还有些钱。”
京城地价高,把这几个铺子全部卖了,应该能够凑足八万银子。
宁氏惊诧的望着崔静嘉,自家女儿在这个时候思路清楚,知道该做些什么,而她却一团乱麻的。深深呼出一口气,心下却还有迟疑:“婉婉,这铺子卖了容易,可再买就不容易了。”
宁氏没有想过要把铺子卖了,这铺子是小,在京城买一块地皮可不容易,现在卖了日后可能就买不到了。
崔静嘉却劝道:“娘亲,与其守着这铺子过,还不如卖了。咱们还有其他的铺子,可以慢慢来。”守着那铺子短期内也开不了,就如同一个人受了伤,把烂掉的肉先割了,之后才能愈合的快。
显然她的话动摇了宁氏的打算,想了想,道:“听小姐的,把那几个铺子全部卖了,看看还够不够。”
管事应下,悄悄的瞥了一眼崔静嘉,没有料到自家小姐居然那么有魄力,三言两语的就解决了这问题。这么个决定,做下来可真不容易。
要么是崔静嘉不通俗物,不知这铺子的宝贵;要么就是崔静嘉心中有思量,认为这么做不亏。
做了决定,宁氏的心情暂且放松了几分。
崔静嘉在一旁凑趣:“娘,别担心了,爹爹回来看到您这样,定然会以为我欺负你了。”说着,崔静嘉有些奇怪,往日的崔舒明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了府,怎么会到现在还瞧不见人影。
“你爹恐怕被事情耽搁了,现在还没回来,也不派个人来传句话。”宁氏轻叹一声,面带愁容。
崔静嘉坐在宁氏身边,“我同您一起等爹爹回来吧。”
宁氏想了想道:“先不管你爹爹,咱们先吃饭。”崔静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晚些吃饭或许会积食。
拧不过宁氏,崔静嘉就一起和宁氏用了晚膳。等到吃完,下人们把菜端了下去,崔舒明这才回来。
在屋子里看到崔静嘉和宁氏,崔舒明一愣,随即解释道:“侯府出了点事情,刚先去了侯府一趟,这才回来迟了。”
宁氏问道:“铺子出了问题?”
崔舒明点头道:“早前大哥卖出去过一部分铺子,现在全部都出了问题,那些买了铺子的人打听清楚了之后,全部都来侯府去找大哥了。”
所以说那铺子卖出去也不行?
“这卖出去的铺子还有什么问题?”若是还是会出问题,那她们把铺子卖了也没用。
崔舒明坐在榻上,解释道:“刚刚我就是去问这个问题,这出事的都是没改变营生的,之前买下铺子做其他生意的都没事,就是一直沿用那铺子的出了事情。”
若是这样的话,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崔静嘉身子松了几分,道:“爹爹,大伯查出来了么,这些出事的铺子地都有什么相同之处?”
崔舒明在这时候仍然不失温雅,整理了有些凌乱的衣裳,冲着崔静嘉道:“婉婉就别操心这些了,剩下的事情,爹爹会处理。”
虽然知道现在的崔静嘉能干不少,可是崔舒明下意识的不想让崔静嘉管太多。现在还没到她接触那么多的时候。
崔静嘉一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不过崔舒明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说。只得乖巧的点头道:“知道了。”
崔静嘉懂事乖巧,崔舒明瞧着心情也好了几分,声音清朗:“爹爹今日特地让人拿了些冰块来,用上冰块,今晚婉婉就能睡上一个好觉了。”
宁氏在一旁观察着,突然道:“你用过晚膳了吗?”
崔舒明笑道:“还没呢,想着你定然等的着急了,就回来了。”
这人。宁氏心疼的连忙叫玉嬷嬷让人准备些吃食,略带责备的望着崔舒明。崔静嘉见了,嘴角弯了弯,对着宁氏和崔舒明福了福身子,脚步轻快的回了院子。
有了冰块,崔静嘉睡的果然比之前那一晚好了不少,一夜无梦,甚是香甜。
之后的事情果然没有让崔静嘉操心,铺子贱价的卖了,七个铺子也卖了十万两银子,再加上二房一直以来的积蓄,余了两万银子。
三房也很快的搬了出来,倒再没弄出什么幺蛾子。
*
一晃眼,三年时光。
“姑娘,夫人要生了。”一进屋,喜嬷嬷就忍不住冲着面前正逗弄着小少爷的女子喊道。
被称为姑娘的女子,约莫十二三岁,闻声侧过脸,露出姣好的面颊,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桃腮带笑,哄着面前的才一岁多的小男孩:“隽哥儿,娘亲要给咱们生弟弟妹妹了,开心吗?”
一岁多的孩子哪里懂些什么,瞧见女子葱白的手指在面前晃悠,一把抓住那手指死死不肯撒手,嘴里叫道:“姐姐,姐姐。”
崔静嘉一乐,抱起隽哥儿冲着喜嬷嬷说道:“娘亲这胎,霍大夫说比怀隽哥儿的时候还好,应当不会出事。”
宁氏三年抱俩,分家后不久就怀了孩子,十月过后,生了隽哥儿,让全家都松了口气。没有想到只是过了半年多的时间,又怀上了。
崔静嘉走到宁氏生产的院子,丫鬟们瞧见崔静嘉的身影,连忙特地搬了个凳子放在屋子门口一旁。
刚刚坐下,屋内就传来了压抑的叫喊,哪怕之前还淡定的崔静嘉,现在也有些紧张了:“霍大夫不是说比生隽哥儿的时候好吗,怎么娘还呼痛?”
她身上坐着隽哥儿,隽哥儿不知道崔静嘉在担心些什么,只是感受到崔静嘉不平静,蹭了蹭崔静嘉的胸口,喊道:“姐姐、不肌!不急!”
胸前一个脑袋攒动,崔静嘉哭笑不得,轻声道:“姐姐不急,隽哥儿乖。”
隽哥儿直直的坐在崔静嘉腿上,似乎是满意崔静嘉的回答一样,嘴角扬起大大的笑容。眼神环顾四周,没有找到想找的人,不满意的拍拍手,急道:“娘亲、娘亲。”
崔静嘉回过神,视线投向屋子,依稀还能听到产婆在屋内喊着:“夫人,头已经出来了,您再使点劲。”
宁氏低低的叫唤着,突然猛地叫了一声:“啊!”
半响,一声清脆的孩童声传来:“啊~啊~哇哇哇……”
“姑娘,夫人生了!”玉嬷嬷从屋内走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孩子,红红皱皱的,小老头一般。
崔静嘉不是第一次瞧见了,隽哥儿生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之后一天一个样,越发俊俏起来。这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般。
抱起隽哥儿,喜嬷嬷接过,崔静嘉伸头看去,低声问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玉嬷嬷笑眯眯的道:“回姑娘,是个少爷。”这男孩没有人嫌多的,玉嬷嬷巴不得自家夫人多生几个男孩,这样底气也足了。
崔静嘉又追问道:“娘亲没事吧?”
玉嬷嬷应了一声:“夫人没事,只是现在有些脱力,刚刚瞧了一眼小少爷就睡过去了。”
崔静嘉松了口气,转过头冲着身边的丫鬟们催促道:“快让个人给爹爹传个消息。”
隽哥儿被喜嬷嬷抱在怀中,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玉嬷嬷抱着的小人儿,发现崔静嘉心思全然不在自己这里后,瘪着嘴,做势就要哭了出来。
待崔静嘉收回视线,看向隽哥儿,就瞧见奶娃娃委屈的小模样,霎时,心就软了一半,伸手摸了摸隽哥儿的脸:“这是小弟弟,隽哥儿以后对弟弟就像姐姐对你这样好不好?”
隽哥儿似懂非懂的听着崔静嘉的话,重复了一声:“弟弟、好。”
玉嬷嬷抱着小少爷到了早已准备好的屋子,奶娘正在里面候着,瞧见主子来了,躬腰福礼。玉嬷嬷把小少爷放在床边,崔静嘉坐到一旁,把隽哥儿抱在自己腿上。
指着小少爷,崔静嘉就道:“隽哥儿,这是弟弟。”
隽哥儿乖巧的跟着崔静嘉道:“弟弟!弟弟!”小手跟着崔静嘉一起指着现在已经沉睡过去的小弟弟。
她那刚出生的小弟弟之前哭的累了,现在安静的睡着,两个人说话也没有吵醒他。崔静嘉嘴角一弯,对着隽哥儿哄道:“弟弟睡了,姐姐和你出去玩好不好?”
隽哥儿眼前一亮,立刻拍拍手,忙不迭的道:“好!”
等崔静嘉和隽哥儿挪了个屋子,崔舒明神色匆匆的从外赶了回来。
一进门,崔舒明就先去看了宁氏,瞧见宁氏安稳的睡着后,又去看了新生的儿子。听到崔静嘉正和隽哥儿玩闹,这才找了过来。
崔静嘉正在看隽哥儿一个人拿着玩具玩的不亦乐乎,就听到门外芸儿叫唤了一声:“小姐,老爷来了。”
没等多久,崔舒明挺拔的身影就从门外走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婉婉,你和隽哥儿在玩些什么?”
“爹爹,就是隽哥儿一个人玩,我不过在一旁看着他。”崔静嘉笑着迎了过去,和崔舒明一起走到桌旁,“爹爹去看了娘亲和弟弟了吗?”
崔舒明点点头:“刚去看过了。”
“弟弟的名字,爹爹想好了吗?”早前崔静嘉就知道自家爹爹给肚子里的孩子取了几个名字,不过却仍然没有一个最后的名字,所以颇为好奇的问道。
一旁原本在自己玩耍的隽哥儿看到崔舒明,连忙站起来,小跑到崔舒明的身边,扯着崔舒明的衣袖,一边叫道:“爹爹,爹爹,抱!”
虽说抱孙不抱子,可是崔舒明却没有这顾忌的,笑眯眯的把隽哥儿抱到怀里,回答起崔静嘉的问题:“决定了,就叫崔晟铭。”
崔晟铭,崔静嘉淡淡念了一声,笑道:“就叫铭哥儿。”
崔舒明望着面前已经颇有一番颜色的女儿,想着了什么似的,开口道:“过两天,你弈言哥哥就回来了。”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崔静嘉还有些愣神。三年前楚弈言说只在军营待上半年的时间,可是半年后,却仍然没有回来,然后就是一直拖,没有个音信传来。
要不是楚国公府仍然是一片平静,她都要怀疑楚弈言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给楚弈言寄的信,也没有回信。那个人好似已经人间蒸发了,她上一封信也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崔静嘉想了想,淡然道:“女儿知道了。”
似乎是她的表情太淡然,崔舒明有些好笑,问道:“以前你们两个的感情可是极好的,咱们婉婉现在是看不上他了?”
以前的关系,虽然说不上不好,可是也没有到极好的程度。崔静嘉摇摇头,再好的感情也是需要交流的。她都快忘记楚弈言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更别说其他了。
崔静嘉不欲和崔舒明说那楚弈言,转移了个话题:“前些日子不是听爹爹说可能要外放么,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正事,崔舒明也收敛了笑意。这外放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可是之前赶上隽哥儿的出生,后来又赶上铭哥儿的,这才耽误下来。
不过现在好了,宁氏做完月子之后,他的顾忌也没那么多了。
“等再过三个月,爹爹的调令就下来了。”崔舒明顿了顿,目光对上崔静嘉,“婉婉是想留在京城还是跟着爹爹一起走?”
崔静嘉怔了怔:“自然是跟着爹爹走。”
崔舒明一走,宁氏肯定跟着走,两个弟弟还小,定然也会同行,她怎么会一个人留在京城?
崔舒明却另有一番思量:“你女学的课程只差半年就学完了,不过我听胡夫子说了,近来你在书画上颇有进步,若是跟着爹爹走,这落下的课程难补上了。”
他还想着另外一方面,若是跟着自己走了的话,恐怕两年都不在京城。崔静嘉毕竟是要嫁人的,楚弈言现在才回来,自家闺女就走了,这五年的时间,也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
所以崔舒明虽然有些舍不得崔静嘉,但是还是认为崔静嘉应该留下来。
崔静嘉神情复杂,明白崔舒明话中的含义。女学是五年制,一般来说是十岁、十一岁的女子考入,之后学习五年,差不多到嫁人的时候,也就刚好结束了课业。
她提前了两年,在过些天就满十三岁生辰了。女学的课程到今年的冬天就结束了,还有差不多半年多的时间。
最让她有些舍不掉的是胡夫子那头,胡夫子已然认为她的话只差些火候,若是能够再进一步的话,之后定然会被引荐给张老。
习画这么久,她早已经没有了之前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不是想成功就能成功,不是为了他人的赞扬,而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情怀。
崔静嘉一方面舍不得离开家人,一方面又舍不得这次机会,轻蹙眉头,咬着唇思考着。
“爹爹,若是你和娘亲离开了,隽哥儿和铭哥儿会不会到时候不认得我了?”崔静嘉抬起眼,杏眼水汪汪的看着崔舒明。
时隔一两年,见不得面,她有些怕和弟弟们生疏了。
崔舒明把往下缩着身体的隽哥儿提了提,轻声道:“那婉婉多画些自己的画像,到时候爹爹会给隽哥儿和铭哥儿说这是他们的姐姐的。”
崔静嘉皱着脸,瞥了眼一脸无辜望着自己的隽哥儿,有些忍不住叹气。隽哥儿最是黏她了,她平日里也喜欢隽哥儿,若是要分开,这心中就空了一半。
“左右还是要在京城再待上三个月,到时候婉婉是想要住哪里?”崔舒明问道。
崔静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崔舒明一提,她也知道崔舒明不可能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府邸。
“之前和你娘商量过,不论是去侯府还是去宁府都可,在侯府的话,还是住你以前的院子。若是去宁府的话,在女学也要方便一些。”
崔静嘉思量了一番,淡淡道:“到时候还是回侯府吧,外祖母那边,我与那边的姐妹并不相熟。”
侯府这边,知根知底,又能玩在一块,自然会方便不少。
崔舒明点点头,他也是觉得侯府要方便些,只是不想让崔静嘉和宁府生疏,所以才询问了崔静嘉的意见。现在崔静嘉决定去侯府,自然是极好的。
京城外,沙土随着马蹄的落下肆意横飞。
男子身姿健壮,一身墨色长袍,随风飘扬。剑眉入鬓,棱角分明,狭长的眼闪着冷光,嘴角紧紧抿成一条僵直的长线。
在他身后还跟了几个男子,均是快马奔腾,紧紧地跟在身后。
约莫三炷香的时间,一行人到了城门口。守在城门的士兵们,瞧着这几个男子浑身上下的气势,均是被震住,待那一行人进了城,瞧不见身影了,这才悄声交流起来。
“刚刚那群人是什么人?”
“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一般人,你看看那气势,还有身上的衣服,定然是哪家贵公子吧。”
“……”
枣红色的骏马最后停在了楚国公府,早已有下人守在后门,瞧见男子下马,立刻就迎了上去。
“世子爷一路幸苦,夫人特地交代了让您回去好好歇息,等歇息好了再去找夫人和国公爷。”管家笑眯眯的说道。
楚弈言应了一声,把马交给管家,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司安跟在楚弈言身后,打量着自家主子。仅仅三年的时间,自家主子猛地就蹿高了不少,再加上在军营的锻炼,整个人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需要一眼,就能骇得人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离开了三年多的时间,可是楚国公府改变的地方却很少。轻车熟路的回了院子,里面早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几个婢女站在门边。
邵氏早已经安排好,没过一会,楚弈言就泡了个热水澡。
直到身心舒坦了之后,楚弈言这才不疾不缓的换了身衣裳,坐在桌边。
“东西都放好了?”楚弈言掀起眼皮,对着司安问道。
司安恭敬的低下身子,明明他要比楚弈言大上些年纪,可是现在却比楚弈言矮了半个头:“都放在书房了。”
说是东西,可是就只是一些画还有信件。不过司安心知肚明这些东西是谁送的,否则的话自家世子爷哪里会那么看重。
楚弈言满意的噙着笑,站起身,就往书房那边走去。
摆在书房桌上的,仅仅四五幅画卷,还有两三封信罢了。楚弈言随手拉开一幅图,画中是一个小孩,被人放在了床边。
他还记得,这是崔静嘉在隽哥儿刚出生的时候画的,或许是因为喜悦,所以特地画了画又附上了一封信给他。卷轴边已经有些磨损,看得出画的主人定然是常常观看,用指腹摩挲留下的痕迹。
细细的把这些东西又看了一遍,楚弈言这才转过身子道:“去静宁轩。”
静宁轩是邵氏的院子,楚弈言现在收拾好了,定然要去见邵氏一面。半盏茶的时间,楚弈言就走到了邵氏的院子。
丫鬟们时隔三年,又瞧见了自家世子爷的模样。相比起三年前,又是俊美不少。有的心思不定的,直接看呆了。
楚弈言只是瞥了一眼,就拧起眉,眉宇间含着一股戾气,生生的让这份俊美变成有些吓人的狠厉。离得近的丫鬟,立刻就低下头,脸上惨白,恭敬不少。
邵氏早在楚弈言出了院子就知道儿子要来找她了,坐在一旁的贵妃椅上,身边的丫鬟们扇着风,好不惬意。
楚弈言一进门,抿着唇,走到邵氏面前,立刻就跪了下去:“儿子不孝,不曾伺奉在母亲身边,求母亲原谅。”
邵氏的眼眶霎时就红了,连忙扶起楚弈言,低声道:“快起来,你还跟娘说这些,是不是要娘哭给你看才行。”
楚弈言面容放松了几分,笑道:“娘,儿子回来了。”
邵氏这才破涕为笑,仔细的瞧了瞧楚弈言,轻松道:“总算是回来了,让娘多看看你。”
从十二岁的清瘦少年,长成十五岁现在这般模样,三年的时间,邵氏说是不想那是骗人的,不过这楚国公府的规矩就是这样,原本只是让楚弈言先试着训练个半年,然后再过半年开始真正的训练。
不过中途出了变故,直接变成楚弈言这一训练就训练了一年半的时间,让邵氏甚是想念。
“娘,府里传了消息到军营,您给我生了个妹妹。”楚弈言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周围有人影,拢着眉问道。
提到女儿,邵氏的笑意渐渐浓了起来,也是因为女儿,她才没有那么难熬:“你妹妹现在在小憩,今晚上你在我这里用膳,一会就能瞧见她了。”
楚弈言有些期待,他还没有见过楚杏玲,只是听着信里邵氏说了不少关于妹妹的话。他没有过妹妹的经验,妹妹会像是以前的崔静嘉一般吗?
小小的,很是可爱,又颇为乖巧,让人看了就心软。
说曹操,曹操到。
一个约莫比楚弈言小腿高的小女孩从门外一边跑,一边喊:“娘亲,娘亲,哥哥回来了?”
楚弈言一愣,一个身着粉色小袄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在身边下人紧张下跑了进来。跑到邵氏的身边,一下就扑了上去:“娘亲。”
邵氏笑呵呵的把楚杏玲扶正,然后指着楚弈言道:“这就是娘亲给玲儿说的哥哥。”
楚杏玲转过头,呆呆的望着楚弈言,微微皱眉看了许久,最后回头道:“娘亲,哥哥好看,不过凶凶!”
被人夸好看对一个男子来说算不上好消息,楚弈言僵着身体,原本对楚杏玲的期望,立刻就化作了无奈。揉了揉额角,是他想太多了。
他冷着脸站在一旁,楚杏玲又盯着他看了许久,有些忿然的指控道:“不喜欢哥哥。”
邵氏哭笑不得,故意装作恶狠狠的模样瞪了一眼楚弈言:“哥哥太凶,咱们不理他。”
楚弈言微微皱眉,默不作声。他觉得自己有些不擅长应付小孩子,僵着身子站在一旁,静静的瞧着邵氏和楚杏玲的互动。
一晃眼,到了晚上。
一家人吃过饭,和家中的众人都打了个照面,说了好些话,楚弈言又把跟自己回来的那几个心腹安排好,这才熄了院子的烛。
*
德宁院。
崔静嘉早早的上了床,正是炎夏,只穿了一身薄薄的里衣入睡。
静寂的夜,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窗户响动起来,过了片刻,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又安静下来。
半响,门外传来轻响,楚弈言快步的从门外走了进来,眉头还紧皱着。刚刚他还想借用老法子从窗户进来,可是开了窗户才发现,那窗户他根本进不来。
要想进门,只能从正门进。
好在他身上揣了些药,把门外的人弄昏睡过去之后,这才进来了。
他脚步声极轻,微不可闻,呼吸经过训练,更是让人发现不了。崔静嘉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闺房现在被人闯了进来,反而睡的香甜,嘴角带笑。
楚弈言慢慢走进,距离床只有三步处停了下来。和三年前比起来,崔静嘉的身子显然长开了不少,高了不少,该发育的地方,也开始发育起来。
衣服轻薄,崔静嘉睡姿虽好,可仍然有些凌乱。白色的里衣里,隐约透出了鹅黄色的小衣。胸口随着呼吸起伏,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皙娇嫩。
美眸轻闭,粉嫩的唇瓣还俏生生的立在那头。只是看着,楚弈言就感觉心中有一团邪火。
幽深的眸子又盯着崔静嘉看了许久,想要给崔静嘉盖好被子,却又怕自己做出不该做的事情。他攥紧了手心,轻手轻脚的走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崔静嘉被翠芽伺候着穿衣服,余光瞥见左边的窗户,皱着眉:“昨日那窗户开着的吗?”
翠芽循着崔静嘉的视线看去,同样皱起眉,她记得昨日这窗户是关着的,兴许是她记错了,“可能是奴婢昨日忘记关了。”
崔静嘉神情淡淡,这不过就是一个小事,她随口一问罢了。
照常去了女学,上午还好好的,可是到了下午,崔静嘉就发现有人若有似无的打量着自己。而她一看过去,那些人就收回了视线。
这些若有似无的视线一直环绕在崔静嘉的身上,崔静嘉冷着脸,没有什么兴趣去听她们到底在窃窃私语些什么,自顾自的做着该做的事情。
临到回府,崔静嘉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那么多人关注了。
“小姐,昨日楚国公世子回了京城,今日圣上指婚,想把安阳公主指给世子爷呢,不过楚国公在朝堂上说了,世子爷和您定亲了,弄得圣上有些尴尬。”
崔静嘉嘴角一抽,一下就回想起安阳公主的模样,上一次见面还是一年前的事情。没有想到这么久了,安阳公主还是没有忘掉楚弈言,算着年纪,安阳公主比她大些,的确是到了寻驸马的时候。
从楚弈言回来的消息传来之后,京城里就有那么一群家中有适婚女子的朝臣们惦记着。
这楚国公府算是京城高门,又立有祖训,男子四十无子才可纳妾。虽然他们不喜这祖训,可这确实对他们女儿有好处的,没有姨娘争宠,也就意味着这枕边风吹得好,这一大家也能一起好。
只要能嫁到这楚国公府,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全然有了保障,这么大的馅饼摆在人眼前,谁都等着吃上一口,都在算计着楚弈言这个世子回来该如何行动。
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原来帝王也对这楚国公府来了兴趣,想要把公主尚给楚弈言。众人本等着看笑话,看看楚沐风准备如何拒绝皇上。他们可争不过帝王,尚公主可不是什么好事,做驸马爷可没有什么权利的。
可是转眼峰回路转,楚沐风直接说楚弈言已经定了亲事。楚世子定亲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们怎么不知道。定亲的对象还是曾经靖安侯府的大姑娘,马上要升任知州的崔舒明之女。
这下子,可就热闹了。
原本还盘算了不少的人家,现在只能艳羡的看着崔舒明。这消息一层层传下来,各家夫人知道了这事,又传给各家小姐。
崔静嘉原本就曾因年纪小提前上了女学受过一段时间关注,现在更是被推入风口浪尖。今日在女学里,消息一个传一个的,大家都想看看和楚弈言定亲的女子是个什么样子,纷纷不着痕迹的出现在崔静嘉身边。
今日一直萦绕着她的视线,正是那么一群人。
“小姐,我听说世子爷变得十分俊美,比以前还要英俊呢。”翠芽见过楚弈言,所以听到这八卦后,颇为好笑的给崔静嘉说道。
崔静嘉知道楚弈言长得并不差,而且也算是这京城中的美男子。他的俊美不同于京城里略带脂粉气的俊美,而有一股硬朗之感,让见惯了这京城美男的贵家女子突然瞧见这样风格的楚弈言,定然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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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三年后,自己脑补了小言子回去春意盎然的梦,然后暗搓搓的想着,我要不要写出来,你们想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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