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察觉莫小荷面色有异,怕引起误会,顾峥是她以前就认识的,他们走镖的人路过小店,总是来照顾生意。zi幽阁om印象中,顾峥很少和别人交流,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吃面喝酒。
当时春娘还想过,长相这么丑,肯定不会有女子愿意嫁,除非日子过不下去了,被爹娘发卖,不然谁愿意嫁给一个野兽一般的壮汉,一天到晚地面对,想想就让人崩溃。
刚刚她软了口气,也是想凭借美色,在顾峥口中套出几句话,春娘觉得自己曾经辜负了徐铁头,上赶着询问,很是没脸面。
“我先去后厨看看,天冷,来一碗酸辣汤,发发汗驱寒。”
春娘对着莫小荷嫣然一笑,眼中带着玩味和不易察觉的讽刺之色,好像在说,“也就是你,没见过世面,把丑陋的汉子当宝贝!”
她春娘就是喜欢徐铁头,有本事赚银子,有担当,而且关键人张得俊逸,若是穿上绸缎衣衫,配着一把折扇,怎么看都像富贵人家的公子,顾峥就算了。
春娘出门之前,好奇地看了莫小荷一眼,这么漂亮的小娘子,真可惜,莫不是被买来的小媳妇?也不知道夫妻同床,半夜醒来看到顾峥脸上那块疤,会不会吓得尖叫出声,连连噩梦。
雨水落在房顶的瓦片上,噼噼啪啪,刚刚淅沥快要停止的小雨,又有变大的趋势。
莫小荷推开一扇窗户,铺子后堂对着百姓人家居住的小胡同,有些人家点着昏暗的油灯,高丽纸透过人影,在这个雨夜,变得模糊不清了。
幽幽地叹息一声,这样的天气,的确不太适合赶路,若非她着急回去,他们也不会抄小路,走过山路,颠颠簸簸,莫小荷很是疲惫。
“娘子。”
本能的,顾峥察觉到自家娘子情绪不太好,心里盘算怎么解释一下,去茅厕,要从这个杂物房的穿插过去,他出来和早已等候在此的春娘碰到,对方刚说上话,就被娘子堵了个正着。
“夫君,春娘和徐大哥是啥关系啊?”
据说,男人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直觉,因为就是一个字,准!他们一行人进门,春娘的眼神,就让她看出不同寻常来,在饭桌上,莫小荷也不好意思问,正好堂姐找借口,让她跟过来看看。
不是不相信夫君的眼光,只是既然有心撮合徐铁头和堂姐莫大丫,就得找个没有累赘的人,清白些,万一处处留情的,以堂姐的情况,管不住,到时候还要受到二次伤害打击,那还不如自己过日子,离了男人,孤单一些,又不是不能活。
“两个人是一个村的,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
徐铁头和春娘定亲,后因家里发生变故,两家退亲,徐铁头以前和走镖的兄弟们提起过,一直把春娘当妹妹,所以,经常在路过的时候,照拂面馆的生意。
“别是藕断丝连吧?”
莫小荷发现,自己现在有点怕寡妇,大吴的寡妇,猛于虎。人都是自私的,在死了男人后,总会为自己后半生考虑,从春娘的角度出发,追求幸福,这么做一点错处没有。
“不会。”
顾峥说得斩钉截铁,春娘的男人,没了两三年,这个消息,徐铁头早知晓,以他的为人,如果有想法,会立刻付诸行动,也不能拖到现在。
“所以说,他是觉得我堂姐不错,然后就跟来了。”
莫小荷若有所思地点头,拉着顾峥净手,夫妻一前一后,回到大堂内。
桌上已经被端上来一大盆冒着热气的酸辣汤,莫大丫看到二人,连忙站起身招呼,盛了两碗,夸赞,“后厨师傅的手艺真好,酸,辣,咸,鲜香。”
酸辣汤是大越北地的菜色,在历城城主府,莫小荷经常喝,那会没食欲,刚做出滚烫的酸辣汤,她边喝边吹,一碗汤喝下肚,身上就微微出汗了,非常的过瘾。
莫小荷用勺子舀了舀,里面有香菇,冬笋,胡萝卜和里脊丝,还有嫩豆腐,几样混合,她喝一口,竟然找回大越的味道。
“咱们面馆的厨子是正宗的大越人。”
春娘端着几个小菜,出来刷存在感,她热情招呼,“你们看,辣椒,土豆和茄子,过油之后爆炒,这就是大越的一道名菜,地三鲜。”
“老板娘,您忙吧,我们这里不用招呼。”
莫大丫客气几句,明摆着撵春娘,而徐铁头专注看碗,并没有说话,春娘见此,越发认定二人可能有点关系,她委屈地咬咬嘴唇,眼眶通红地站在一旁,好像一朵被风雨蹂躏的娇花。
“堂姐,你多喝点。”
莫小荷看到自家堂姐碗里见底,又给添了一晚,莫大丫翻了个白眼,心里琢磨堂妹平时看着挺霸道的人,怎么今儿这么怂?那寡妇一直往这边凑,一看就是没安好心,罢了,这恶人她来做。
后厨动作麻利,菜和面条很快上了个齐全,几个人也是饿了,低头下筷子,偶尔夸赞几句,互相夹菜,都忙着吃,无人理会春娘,让她很是难堪。
“砰砰砰”
一阵急促地敲门声,“老板娘,你们还没打烊吧?我看面馆还亮着灯,我想买酸辣汤!”
“今儿不做生意了!”
春娘正心烦,听见敲门声,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回去吧,明天再来!”
然而,敲门声并没有停止,很是执着,砰砰砰,听得春娘心中更乱,她烦躁地从里面打开门,看向门口,火气蹭地窜上来,“说不做生意,就不做,你不会去别人家吗?”
门口站着一个婆子,尽管穿着蓑衣,身上仍旧滴着雨水,她不安地挪动一下脚,冷得浑身发抖,摆出僵硬地笑脸,“我们夫人没有胃口,天冷,就想喝你家的酸辣汤,能不能”
话音未落,被春娘打断,她心里正憋着一口气,徐铁头来店里吃饭,身边从未带过女子,万一他成亲了,她怎么办,做小吗?心绪烦乱,春娘必然没好态度,回道,“不能”
莫小荷正在吃面条,听见门口的动静,她开始没在意,而后听那婆子的说话声,特别耳熟,对方明显不是大吴人,说话是北地的口音,还是历城的。
想到此,莫小荷突然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就在她和婆子目光对视地一瞬间,婆子也看见了她,不再求乞春娘,一转身,就跑进漆黑的雨夜。
“柳嬷嬷!”
尽管形容狼狈,莫小荷瞬间认出来,这个婆子,是婆婆顾夫人身边伺候的,在历城的时候,柳嬷嬷很少露面,她一直管着城主府的库房,可见深得信任。
本是该在历城的柳嬷嬷怎么会突然出现?想到自家夫君遇见城主派来的人,立刻明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紧随其后,跑进雨中。
莫小荷这一跑,顾峥也站起身,“有点家事要处理,怕是今夜回不去,对面就是一家客栈,你们饭毕去安顿一下。”
交代完,顾峥抓着一个斗笠,匆匆出门,只留下原地没反应过来的徐铁头和莫大丫,二人面面相觑,坐在一个桌上,都不太自在。
家事要处理?那个人是谁呢?莫大丫托着腮,顾峥的身世,她知晓一些,却了解的不太详细,总之是出身不低,可能是讨厌大宅门的尔虞我诈,所以才心甘情愿地和堂妹在镇上生活。
徐铁头却不这么认为,他想,可能是夫妻有心给他和莫大丫创造独处的机会,所以刚刚去茅厕的间隙商量好的,不得不说,似乎是挺有趣。
徐铁头莫大丫各怀心思,两双筷子刚好都夹在一片土豆上,二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暗中较劲,互不相让,由于用力过度,土豆呈抛物线飞出,落到来找徐铁头套近乎的春娘前襟,上面沾染好大一块油渍
门外,莫小荷跟随柳嬷嬷跑到雨里,穿着小胡同,她用手遮住头,边跑边大声叫喊,“柳嬷嬷,我看到你了,你别跑,停下来!”
柳嬷嬷哪敢停,若是让少夫人看见,万一走漏风声,告诉那些从历城追来的人,他们夫人定是要没命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顾峥听声音辨别方向,很快来到莫小荷身侧,看着自家娘子裙角满是水渍和泥点子,他心疼地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水,又给她戴上斗笠,“你就这么跑出来,定是要受寒。”
冬雨伴随着小北风,顾峥不说还好,一说,莫小荷也觉得脚底板发寒,她哆嗦着指着前面,“夫君,柳嬷嬷往前面跑了。”
“我知道。”
顾峥很镇定,没有任何惊诧的情绪,面色古井无波,他盯着前方,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上来,我背着你。”
“可是”
借着屋檐下的昏暗灯光,莫小荷看到自家夫君那深不见底的黑眸,原本拒绝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她听话地爬上他后背,陪着他在雨夜中穿梭。
这边,柳嬷嬷看四周无人,这才绕了一圈,站在一处宅子的门口,她出门,把铁门上锁,见周围无人,这才用手颤抖着打开上面的黑色铁索。
就在这一刹那,顾峥带着莫小荷直接闪身入内,柳嬷嬷呆愣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少少爷。”
“天寒,还是先进门再说。”
莫小荷打了个喷嚏,看到院子里房间还亮着灯,她推门走了进去。顾峥毕竟是男子,在门外站着,等自家娘子招手,他才慢慢走进去。
屋里放着两个炭盆,温度很高,下雨天窗户没开,满是汤药的苦涩味道,床榻上,顾夫人孱弱地躺着,看到顾峥和莫小荷,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就要挣扎着起身。
“夫人,您等下,老奴扶您。”
柳嬷嬷想上前,看到自己滴水的衣裳,怕弄湿了床,在原地止步不前。
“柳嬷嬷,你去给小荷找一件我的衣裳穿,天冷,她身上湿透了。”
顾夫人扶着床头,缓慢挪动坐起身,她面色有些苍白,嘴唇失去了血色,头发散乱地披着,失去往日的优雅,“女子家比不得男子,若是受寒,以后要落下病根的。”
“是。”
柳嬷嬷应允,带着莫小荷去另外一间房换衣服,房间内,只剩下母子二人,气氛一时间变得静默,窗外的风雨声,更清晰了。
见到自己一直惦念的亲生骨肉,顾夫人心中百感交集,在这么逼仄的小房间内,母子二人相顾无言,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儿子知道她的秘密,想必认为她是一个下贱的女人,因此看轻她吧?其实离开历城,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在把她往悬崖一步一步地推着,她没有退路。
那些人,阴魂不散,从历城追到了大吴,并没有放弃,她怎么忘记了,他的夫君残暴,自私,血腥,除此之外,同样的手眼通天,怕是到处,都有他的眼线。
在历城的城主府,里面再好,也不过是个鸟笼子,而她,就是被豢养的金丝雀,还是得不到主人喜欢的,二十多年,她忍受了二十多年,直到遇见戏子青稞,她才知道,自己只是个需要人疼宠的普通女人罢了。
与其寂寞死去,不如逃出来,顾夫人在顾峥和莫小荷离开后,计划很久,她设立一个小佛堂,天天抄写经书,不问世事,直到找到机会,逃出去找青稞,这是他们的约定。
一路上,从历城到大吴,太多的辛酸,就在前几天,他们遇见了山匪,抢夺走他们随身的钱财,她也因为受到惊吓,一病不起。
母子二人沉默,谁也不肯先开口,直到莫小荷换了衣服,还保持这样的状态。
“夫君,隔壁有灶间,你把衣裳上的水拧拧,然后烤干。”
说话不急在一时,自家夫君又不会表达,只能让气氛尴尬。柳嬷嬷去熬生姜红糖水,刚刚换衣衫的间隙,她长话短说,让莫小荷基本知道了个大概。
之所以没找客栈,是因为他们的钱都被山匪抢夺,最后只剩下一百两的银票,是被柳嬷嬷藏在鞋面上的绣花内,这点银子他们买下一处小院子后,所剩无几。
大吴边城经常有大越人路过,所以有来往的大越人买宅子不显眼,他们商量后,决定在这里讨生活。婆婆顾夫人受到惊吓,又因水土不服,一病不起,青稞跟随戏班子去边城下面的几个镇上唱戏,要明日才回。“婆婆,你还好吗?”
莫小荷眨眨眼,没有提顾夫人的伤心事,而是关心她的身子,“我刚刚和柳嬷嬷说了,酸辣汤我也会做,只要有食材,咱们买点材料,我给你做。”
到底用什么态度对待婆婆,莫小荷拿不准,夫君把情感隐藏很深,想必内心更复杂和纠结,那么就一切遵从本心。
在历城的日子,顾夫人对她不薄,临走之前,为她家里所有人都准备了礼物,贵重药材,还偷偷给了她几万两银票傍,不管出于什么考虑,莫小荷都应该回报一二。
“您先躺下,盖好被。”
莫小荷上前,扶着顾夫人躺下,又打量一下四周,房子里,没有什么摆设,除去桌子上的茶壶茶碗是新的,其余箱子柜子,都是前任房主留下,看起来很多年头了。
婆婆在历城逃出来,一路上的辛酸可想而知,可不知道为什么,莫小荷心疼的却是自家夫君,血浓于水,亲生母亲,当年遗弃并非是故意为之,而是万万不得已,后来也寻了很多年的,顾峥心底,还是重视这份亲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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