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传令兵急匆匆的冲进兵备府衙门,正遇到披挂了铠甲准备赶去西内苑的张公谨。传令兵气喘吁吁的说道:“报!燕云贼内应打开了城门,大将军刘弘基受了伤,请您立刻赶去西内苑!”
“我知道了!”
张公谨脸色铁青的应了一句,心中的震撼早就如翻江倒海一般。皇帝让他调集一万精兵防备着刘弘基,可这仗才一开始打刘弘基就受了伤。现在这一万人的精锐反倒成了救命稻草,不得不说这就好像是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笑话。皇帝这样安排,也算是无心插柳。
他狠狠摇了摇头甩去烦乱的思绪,回头大声吩咐道:“所有骑兵立刻上马直冲西内苑,拦在前面的不管是谁一律杀无赦。直接杀出城门迎战,绝不能让燕云军靠近城门。我会亲自率军自后面赶上去,今日一战……必须倾尽全力!”
“喏!”
十几个将领应了一声,跟着张公谨快步走出了兵备府衙门。
就在这同时,一个禁军别将跌跌撞撞的跑进太极宫,一边跑一边哆嗦,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进的宫城。沿途的太监和宫女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哪里还有心思在意这些。一口气跑到御书房,这别将刚要在外面喊忽然醒悟,不由得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他知道自己若是冒冒失失的在御书房外大喊叛军破门的话,只怕陛下立刻就会让人割了自己的脑袋!
“什么事?”
内侍总管高莲生看到这别将如此心急的跑进来脸色一变,刚才听到了巨响他就知道城门那边出了变故,此时见这个本应该守在玄武门上的别将跑过来,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出了什么事。
“燕云贼内应破开了城门,燕云军……正在攻城!谯国公重伤,郯国公正带兵往西内苑赶过去……”
这别将压低声音说道。
“等着!”
高莲生急促的说了两个字,抬起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颤抖的如此厉害。
“陛下……”
“不要说了!”
屋子里传出李渊的声音,透着极浓烈的疲倦和苍凉:“去告诉张公谨,务必守住西内苑,就算是用人命填也要把城门堵住,城防军的人命不够,就调禁军去堵……还要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从其他各门调兵!李闲用兵诡诈,四面皆攻只有西内苑那边是主攻,但只要分兵赶往西内苑,各门的进攻都会变成主攻!”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渊沉默了一会儿下令道:“封锁所有宫门,就算是堵死也不能放一个人进来……除非是燕云军退兵,否则谁叫门都不要开,只管乱箭射过去!请……去请平阳公主上城,协助郯国公指挥!”
“喏!”
高莲生在外面应了一声,提起官服就往外跑,因为跑的急了一下子扑倒在地,折断了门牙两颗,血流了一下巴。
伍云召率军直扑西内苑城门,在他队伍的一侧,伍天锡率军一万笔直的杀向永安宫,上次李世民攻城的时候,李渊在永安宫埋伏了数万禁军堵住了李世民的退路,以至于李世民大败,只带着不足三千残兵杀了出去。有这件事在前面摆着,若是不堤防李渊故技重施那就太白痴了些。
永安宫里确实埋伏了人马,但这次他们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相比于李世民,李闲是个谨慎的稍有些过分的人。这是他从小逃亡养成的性格,谨慎,但也会在特殊时候变得疯狂暴戾。一个人的性格往往会因为际遇而改变,李闲从小经历生死杀伐,一个不小心便会殒命,他所思虑的事远比李世民要复杂的多。
他是怕死,怕失败,怕失去,但他疯狂的时候,同样毫无顾忌,暴戾如洪荒猛兽。这种看起来有些矛盾的性格,并不是与生俱来。
伍天锡率军拦住永安宫内的伏兵,埋伏好了的唐军还没有来得及杀出去就被伍天锡率军逼了回去,厮杀在永安宫内展开,士气如虹的燕云军一个个如疯虎下山,打起仗来天王老子也不怕这是燕云军的特质。虽然伍天锡的兵力上还要略少于唐军,但从一开始燕云军就占据着绝对的主动。
伍云召率军杀到西内苑城门的时候,恰好抛石车第二轮抛射结束,累计上千块巨石砸在这一段城墙上,其密度可想而知,别说城墙上的床子弩,便是弓箭手都损失了超过半数,城墙上到处都是巨石,而每一块巨石下面都会压着一片碎尸。城门楼已经被轰坍,倒下来的时候最少埋进去几十个人。
城墙上的浓烈烟尘让人睁不开眼,嘴巴里都是尘土。
眼看着伍云召就要率军杀进城门的时候,数千唐军骑兵在浓烟中冲了出来,笔直的迎着伍云召冲了过去!
……
……
唐军大将王伯超一马当先,率领数千精骑冲出城门。如今长安城中能用做冲锋陷阵的虎将不多,除了他之外便只有一个夏逢春。这两个人的武艺都极精湛,皇帝对他们两个也格外重视,所以出城求援的时候,李渊都没舍得用这两个人。
王伯超善用一柄巨大的长刀,这刀的长度与聂夺手里的巨刀不相上下,但要略窄几分,比起聂夺的刀要灵活不少。此人自加入娘子军之后逢战必为先锋,到了现在也不知道手下斩过的人有多少。
娘子军中多奇人异士,他和夏逢春是最出彩的两个。而且此人自视极高,当初品评天下豪杰的时候,他曾经说过,这天下间除了罗士信之外,再无一人在他眼里。便是传闻中黑刀无敌的燕王,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在他看来,燕王李闲之所以被传的神乎其神,无非是因为他是燕云寨的首领。
他是个少言寡语的性子,所以出城之后也没下达什么军令,只是以巨大的斩马刀指向迎面而来的燕云军,他身后的亲兵立刻往前提护住他的左右。跟着王伯超的时间久了,他们都知道王伯超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顷刻间,两支骑兵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就好像两条相对奔雷般卷过来的大河,头对头极惨烈的撞在一起,一瞬间血浪就激荡了起来。
王伯超看到燕云军中那一面大旗的时候,立刻拨马朝着那边杀了过去。他是个性子简单粗暴的人,在他眼里所有的阴谋诡计都不值一提。只要手中斩马刀足够锋利,这世间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挡不住他一刀立劈。
伍云召见唐军将领朝着自己冲了过来,他冷笑一声吩咐道:“不要减速,杀过去将敌人踏翻!”
看到那银甲白袍的燕云军将领之后,王伯超的眼神立刻一亮。他催动战马冲了过去,也不喊话,待冲到近前他一刀朝着那白袍将军斩了下去。
他不认识伍云召,见这人身边骑兵众多还竖着将旗,心里只简单的认为一刀斩了他便算完事,在他眼里,这个即便穿戴了盔甲也透着一股书卷气的家伙,根本就是个绣花枕头,就算那人手里的铁枪,比起绣花针来也强不了多少。
可就在他巨刀欲劈的时候眼前却恍惚了一下,然后他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或是因为他太骄傲自大了些,根本就没看清那铁枪什么时候竟然刺了过来,距离自己心口已经近在咫尺!
王伯超大惊,立刻将巨刀沉下来挡在胸前。
当的一声,枪头戳在刀面上发出一声脆响,一串火星崩了出来,溅在王伯超脸上一阵刺痛。
他心中一恼,挥刀横斩。
伍云召刺出去一枪之后也吃了一惊,他没有料到这使刀的敌将竟然动作这么快,以往冲杀,几乎没有人能挡得住他这一枪。两个人都有些低估对方,但一招之后立刻都变了心态。
伍云召见对方横了巨刀扫过来,他身子往前一伏躲了过去,再起身时两个人已经错马而过,伍云召回身一枪刺向王伯超后背,王伯超恰好也回身一刀斩向伍云召,两个人的兵器在半空中相碰,当的一声脆响,又是一片火星闪耀。
错马而过之后,伍云召虽然极想杀回去再与那魁梧汉子过几招,但念及燕王重托,他怎么敢因此误事。他清啸一声,带着人马朝着城门冲了过去。拦在他面前的唐军骑兵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住他一枪之威,同样,他身后的骑兵也没有人挡得住王伯超一刀。
“小贼休走!”
见伍云召没有回头,性子粗鲁直接的王伯超大怒,拨马就要追上去继续厮杀,忽然感觉身边有一道黑影刷的闪了一下,他立刻挥刀劈了过去,这一刀虽然是下意识而发,但却用尽了全力,刀锋破碎了空气带着风雷之声,威势骇人!
但!
这一刀却落空了。
刀子才劈出去一半便忽然失去了力度,虽然惯性下走完了轨迹,但和出刀之时相比差的太远,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心口上戳着一条长槊。三尺长的槊锋已经刺穿了他的身子,将心脏一分为二。
他下意识的低头去看,于是看到了那槊锋在自己心口上绞肉机一样猛的一转。瞬间,王伯超脑子里就钻出来一个想法……他的心空了。
不是空,而是碎。
一个身穿铁甲的黑脸大将将长槊抽回来,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太慢”
那人淡淡的说了两个字,随即拨马就走。
“你是谁!”
临死之前,王伯超嘶哑着嗓子急切喊了一句。
对方却根本没有回答,只留给他一道雄健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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