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拉营囚犯不是说征用就征用的。即使是州里权力最大的人物,也要和内务部商量。因为负责管理囚犯的是他们,他们并不隶属于州政府,曼图洛夫没有命令他们的权力。
他带着安娜,亲自来到内务部新西伯利亚州局。这次,他找的,并不是雅可夫,虽然这为老朋友在内务部的职位也算高,好歹也是个少校,但他并没有足够的权力动用古拉营囚犯。
他这次找的,是州局的局长,内务部在新西伯利亚州的老大。这个人姓奥辛诺夫,在内务部的军衔体制里属于少将级别。
他是新从外地调来的,接替因为勾结埃赫而被捕的前州局局长米罗诺夫。曼图洛夫对这个外地人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以前在马加丹古拉营工作的时候,曾经下令集体处决上千名古拉营囚犯,不久还获得了‘狼人’的称号。
想到奥辛诺夫集体处决犯人的“战绩”,曼图洛夫顿时感到不寒而栗。他还没走进州局大楼,全身就已经感受到那股凌厉的寒气。
“书记同志,您站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要等什么人?”
曼图洛夫看了正门上方,高挂的内务部标志。徽章上的银剑,从上而下贯穿整个徽章,是多么的有气势,一看就知道这是执法(镇压)机构。
‘НkВД’的字样清楚可见,上面的镰刀锤子,代表了工人和农民阶级,同时也代表了党。
“没什么,就是观摩一下这个标志而已。”说完,曼图洛夫走进了州局大楼,鼓起勇气直奔狼人的办公室。
刚走进去,曼图洛夫看见有很多年轻人聚在大厅里,被内务部人员拦在办公区外。他们有的十几岁,也有一些二十几岁。
这些年轻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个是正面的,他们不是伤心绝望,就是满脸怒火,似乎和内务部之间有什么瓜葛。
曼图洛夫好不容易才穿过了拥挤的人群。正想往内进的时候,却被内务部人员拦住了。
“都说了,你们这些人民公敌在外边待着!别往里边走!否则就送你去古拉营,和你们的父母一起受罚!”
显然,曼图洛夫已经被内务部人员当成那些年轻人的一份子。没办法,他的确是年轻,而且他的衣着,还有身上散的气质,也给人带来一丝资产阶级的感觉。
安娜抢在曼图洛夫之前开了口,对眼前的内务部人员骂道:“人民公敌?你知道这位是谁吗?他是新西伯利亚州党委第一书记,维拉迪摩·曼图洛夫同志!他代表的是党组织,代表的是人民。怎么会是人民公敌呢?”
内务部人员仔细地打量着安娜,总觉得有点面熟。“噢,这不是雅可夫同志的女友安娜吗?你之前好像也进过这里。”
内卫军的话刺激了安娜的神经,因为这提起了她先前被带到这里接受调查的伤心事。她勃然大怒道:“够了!别再提这件事!否则我叫雅可夫送你去古拉营!”
虽然身为党的干部,但安娜始终还年轻,不懂得像老练的干部那样管理情绪。而曼图洛夫虽然也很年轻也只是二十来岁,但从小丧父,跟着母亲奔走的他很早就培养了独立成熟的性格,还有乎常人的eQ。
大学毕业后,失去母亲的事令曼图洛夫变得更加独立,更加成熟,懂得在任何情况下控制自己的情绪。
用苏轼的话说,这叫“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出自《留侯论》)
他清楚明白“忍小忿而就大谋”、“养其全锋而待其敝”的道理。因为他怀有极大的抱负,及其高远的志向。用苏轼的话说,这叫“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安娜,人家只是开开玩笑而已,你不用这么较真。记住,你是党的干部,你现在是在执行公务,要懂得时刻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破坏我党的形象。”
州委书记一开口,安娜没有再吵下去。
内务部人员听了书记的话,也恢复了原来严肃、认真模样,不再开玩笑。他一本正经,毫无表情地说:“曼图洛夫同志,您是来找奥辛诺夫同志的吗?”
“是的。请问你能介意带我一趟吗?”曼图洛夫语气温和地说道。
“这边请。”
书记果然是书记,叫人家带路不但可以挽回刚才失去的脸面,还可以向其他人展现自己的威严。同时,语气温和的话语,也令对方放下了紧张的心情,变得轻松。这样对任何人都有利。
曼图洛夫被带到局长办公室门外。当时,还有客人在里面和奥辛诺夫谈话。
“书记同志。要不……我进去通知一下。”
曼图洛夫留意到里面还有其他的客人,不打算这个时候进去打扰。他轻轻地挥了一下手,说:“不用了,里面还有其他客人。我就站在这里等着。”
“曼图洛夫同志,里面和局长谈话的,是下面那些人民公敌子女的代表,根本不值得尊重。本来,奥辛诺夫同志根本就没打算和她谈判,但见这妞长得不错,而且今天公务不多,才抽空接见她的。现在,既然您来了,那就应该先见您。毕竟您有公务上的事情要和局长商量。”
“不用了,您先下去吧,看好那些孩子。我想听听两位在谈什么。反正我今天也不是太忙。”
“是!”
曼图洛夫站在门外,静静地聆听里面的声音。
“局长,我们就想和父母通讯,希望能了解他们的近况,除此以外没有别的要求。这样的条件,难道你们也不能答应吗?”先传来的,是一把优美的女声,是年轻人代表出的。
声音虽然优美,但听起来有点沙哑。她说起话来,并没什么力气,语气也有点自卑。从这点判断,这个毛妹已经经历了多次的申诉,但都没有取得任何的成果。
和女孩的声音不同,奥辛诺夫的声音显得铿将有力:“小姐,你们的父母是因罪受罚,而不是出差工作。你们的父母,作为古拉营囚犯,此时不应该享有人身自由,更不该有对外通讯的权利。
当然,我们也是有家的人,也知道你们的想法,也知道你们父母家人的想法。所以,我们每个月会给你们的父母一个信封和一张信纸,让他们给家属写信。而作为家属的你们,每个月也可以给父母寄一封信,给了你们基本的通讯条件。”
“是吗?但我们几年以来,都没有收到过任何一封信,我们的信件也不能送到那里去。这您怎么解释?”
“这是因为,你们的公敌父母在劳改的时候表现不好,所以古拉营指挥官没有让他们给外边寄信,作为对你们父母懒惰,不服从党的惩罚。”
“但是,这几年来,从来没有一封信能从托木斯克古拉营寄送出来。难道整个营里的囚犯表现都不好吗?他们集体造反了吗?”
内务部的指示里,确实提到会给古拉营囚犯每月一次寄信的权利。不过,信件到底能否寄出,这就要看狱警、狱长的心情了,还要看他们是否有虐待囚犯的癖好。
除此之外,地理因素也会影响囚犯的邮政权利。在一些位置偏远,交通极其不便的古拉营里,信件根本就无法通过正常的邮政系统送达,也很难寄出去。
不过毛妹所提到的托木斯克营是位于新西伯利亚州第二大城市托木斯克附近,交通比较方便,位置也不算太偏远,只有人为因素会影响囚犯的邮政权利。
“这个……我就要了解一下。”
“你知道我们这些年来多惨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