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巴侧头拧眉沉思,似乎还是不大明白。我笑笑,“大巫师不必纠结于此,总之是一句好话便是了。”
“哦,那我以后见到您也可以这样跟您打招呼吗?”
“当然可以。”
兰巴面上就露出一丝喜色,“我虽没太理解,但‘大公无私、光明磊落’我是懂的,那我也就放心了,相信您一定会竭尽所能救治我王的。”
“当然。”
我话锋一转,出其不意地问道:“刚才您说,您是采用了强制手段让王睡着的,能否告诉我,您用的是什么手段吗?”
“这个......”
兰巴明显是为难了,整张脸都抽到了一块儿,拧巴着纠结了半天,才从怀里取出一物,攥在手心里说:“祖传的东西,能让人昏睡。”说罢,才迟疑着张开手指。我一看,躺在手心里的正是六角铜铃。
其实,他完全可随便找个由头蒙混过去,可他没有。看来,这个兰巴真是不大擅长说谎的,人蛮老实。
我瞅着他,不觉心下就有了几分喜欢,便想逗他一逗。于是,面色一沉,道:“大巫师,您好大的胆子啊,敢用这种东西让王昏睡!用也就罢了,竟然还不知节制,使王身体受损,还口口声声为了王可以牺牲自己,您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呀!”
此言一出,兰巴顿时就呆住了,“您,您,您认识这铃铛?这是我家祖传的,您是怎么知道的?”
兰巴说完一摸脑袋,自顾自地在那儿捋,“不对啊,您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而这铃铛一直在我身上,不对,不对,在我身上之前是在王妃手上,可她也不可能给别人看呐?”
兰巴猛地一抬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问我:“您到底是什么人?”
“有缘人。”
我说得高深莫测,兰巴更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了。
看着那他抓狂的样子,我心里早都四脚朝天,乱蹬乱踹地乐翻天了,但面上却并未表现分毫,而是隐忍着认真道:“实不相瞒,我昨日曾梦见此物。”
“怎么可能?”
兰巴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仔细地打量着我,一脸不可置信地问。
我一本正经地继续胡扯,“梦里有一位和您长得很象的人自称是当今大巫师的先祖,是他告诉我,这个东西叫镇魂铃,能够控制人的心神,轻则能使人昏迷沉睡,在沉睡中植入自己的想法,也可以让其产生幻觉,将自己最害怕或是最关心的事展露出来,从而探知其内心的秘密;重则可使人七窍流血,置人于死地。所以说,兰巴巫师,您还有什么可好说的?”
话已至此,兰巴只有震惊的份,哪还有不信之理,扑嗵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仙人,您明察,绝不是我有意要让王的身体受损,我只是用了最轻的音量,想让他入睡、摆痛苦而已,谁知王体弱,立时就七窍流血了,一直昏睡到现在。
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同意张榜求贤。好在,上苍有眼,这不,把您派来了吗?这是蜀王之福,蜀国百姓之福啊!
您是世外高人,您既然揭了榜,我相信您一定有把握救治我王。至于我该当何罪,等王醒来,但凭我王发落,兰巴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这回我没扶他,由着他在地上跪着,“知错就好,我且问你,难道你就没发现王的什么秘密吗?”
“秘密?”兰巴一愣,旋即叹道:“原来这世上真有高人呐,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您。”
我伸手将他扶起,“起来说话吧。”
兰巴此时极为谦恭,引我在榻旁几案边的地毯上席地而坐。
“实话跟您说,昨日,王突然发病,我用了镇魂铃,本想让王睡了即可,谁知王这一年来身体熬得不剩啥了,铃声刚响,王竟进入了幻象之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吓了我一跳。
然后,王就发出了瘆人的笑声,指着我厉声喝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凭什么占着我的身子不还给我?你知道我每天寄居在别人的躯壳里有多痛苦吗?”
王当时的样子很骇人,眼睛瞪得跟牛铃似的,我当时差点说:“我就是兰巴,从小到大都是,没占过别人的身体。”可还没等我说出来,王就突然发了疯一样冲过来掐我的脖子。不信,您看!”
兰巴说着仰起头,把领子往下拉了拉,让我看。果然,那里有五指的掐痕,淤青的,看来没小下力气。
兰巴接着说:“您说,他是王啊,我要反抗自然不会受伤成这样,但我怕伤了他,下意识地就又摇了铃,谁知王受不住,当时就七窍流血,松手晕了过去。”
兰巴说到这儿,恨得一捶大腿,“都怪我,我当时不摇铃就好了,王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我现在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醒来。”
“王说的那几句话,您怎么看?”
“我?”兰巴眼神暗了暗,低垂了眼帘道:“这个,我也说不好。”
我不打算跟他绕弯子,直接了当道:“杜宇王夫妻到底是怎么死的?”
兰巴没想到我会问这个,猛然抬头看着我,眼中全是震惊。
“他,他们是自杀。”
“嗯?”
我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睛里,那里闪过一丝慌乱,但马上镇定下来。
“他们走时不辞而别,王知道后非常生气,说杜宇王这样做是陷他于不仁不义,发誓必须要找到他们,请他们回到都城来安度余生。
于是,派出眼线四处打探,一年后,终于得到消息,知道了他们的住处,王便亲自带人去请,不想还是去迟了一步,两人已经仙去了。
王很重情义,说是感谢杜宇王当日的知遇之恩,在都城安葬了他夫妇二人。”
“杜宇王的遗体您亲自看过了吗?”
“看过了。”
“哼!”
我冷哼一声,起身便走。兰巴急忙拽我的袍袖,“哎呀,您这是何意?”
我冷冷道:“谎话连篇,跟你说话真是浪费我的时间!告辞了!”
兰巴腾地站了起来,变脸道:“外面全是守卫,你以为你能走得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