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父亲现在从事的是什么行业?”
林恩顺势提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制造行业,具体是钟表、中小型模具还有模型方面的制造。”这位长着樱樱小嘴的花样美男低调——或是假装低调地回答说。
林恩从口袋里掏出烟,准备递一支给对方,却见他轻皱眉头伸手拒绝了。
难得碰到一个不抽烟的小年轻,林恩仍自己来了一支,但没有点火,只是叼着烟说:“噢!那规模应该还不错吧!”
这个一头金褐色头发长度简直可以扎起小辫子的俊美青年悻悻说道:“就一个厂区,三百多名工人,二十多年一直如此。”
从这话里林恩很容易揣摩出一些心态:生活在父辈阴影下的不甘,对现实状况的不满,还有展翅高飞却又实力不济的无奈,以及这些心态不得不埋藏于心的压抑。
“说实在的,我最近在寻找合适的合伙……”
话没说完,林恩便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转过头,只见帕特男爵骑着那匹黑色的骏马飞驰而至,黛娜则被甩下了一大截。
待帕特男爵进抵跟前,林恩发现他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以一种不善的眼神盯着冯.匹菲尔,而自称德裔贵族后代的俊美青年也毫不示弱地迎面对视。很显然,他们之间不仅相识,而且还有过某种过节。
“先生,瑞士虽然是个美丽而友好的国家,但并非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善意的,奉劝您在了解内情之前不要随便将信任寄予他人。”帕特男爵的话是如此刻薄尖锐,全然不像是他外貌表现出来的绅士气质,何况对方还是这样一个跟他年纪相差好几十岁的小青年。
冯.匹菲尔听着这些却并不怒目相向或是恶言反击,他仍旧保持着淡定的表情。藐视,有时是比语言攻击更为犀利的武器。
“没关系的,先生,我们只是随便聊聊。再说了,我人生的愿望就是走遍世界、结交各国的朋友。最糟糕的战争都结束了,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呢?”
林恩这话听起来是有意缓和气氛,其实不过是给大家各自一个台阶下。这时候,黛娜也来到了跟前,在阳光下骑马让她面颊自然地泛着红润,眼神也较之前有了活跃的色彩。
不等林恩顺理成章地在黛娜和冯.匹菲尔之间进行相互介绍,帕特男爵便高调地说道:“先生,我刚刚帮您约好了一位企业家,一位真正的企业家。我们可以坐下来一边享受茶点一边谈我们的生意,这才是正事!在这里只会浪费您宝贵的时间!”
见帕特男爵如此一反常态,林恩心知这里面一定是有所内情的,因而笑着对冯.匹菲尔说了声“抱歉”,在他遗憾而尴尬的目光中翻身上马,以骑骡的架势慢慢吞吞地跟在帕特男爵后面离开。
黛娜策马走在林恩身旁,好奇地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
尽管还没有走远,帕特男爵却毫不留情面地说:“那是个小混蛋、小骗子,到处说他是德意志第二帝国的贵族后裔,其实一文不值,就是个无赖!”
听了这话,林恩反而放下心来,他最担心的是碰到英国间谍。凭着鼎盛时期的强大国力和政治影响力,大英帝国的情报网早已遍布欧洲,而且在历史上他们创造了很多令人称奇的战果,过程未必如同007电影那样夸张,现实意义却一点都不逊色。
帕特的男爵头衔也是德意志第二帝国遗留下来的,确切的说,如今只剩下了非官方认可的称号罢了,并没有真正贵族的权利和地位。看这两位贵族的模样和风格,林恩揣测他们曾在追逐异姓的过程中发生过交锋,而且应该是冯.匹菲尔赢得了胜利,这才会让帕特如此耿耿于怀。可想想也是好笑,一个将近六旬的老头儿跟一个二十出头的花样美男抢妞,即便身家略有优势,输掉竞争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马场本就是为上流社会交际应酬而设,不仅划出了各种用途的训练场、赛马场和开放式的遛马场所,还有典雅精致的茶座。虽然还是上午,已经能够看到一些绅士在这里喝酒吸烟,身穿骑手服或是礼帽长裙的夫人们远远坐在别处,以免被令人生厌的烟草味道呛着。
前往茶座途中,帕特男爵用目光示意林恩看靠右边角落里坐着的男士,他也是一身骑手装扮,帽子放在旁边,一头乌黑的中分头在阳光下油光发亮。
“那位埃仁.伯努利先生是伯努利家族的一员,从事大宗的外贸进出口,也曾做过和钢铁原材料相关的生意,背景相对复杂一些,但跟英国方面应该是没有庇护关系的。”
说到跟英国的暗中联系,林恩想起早餐所谈的话题,便好奇地问说:“您之前说凯奈特公司跟英国方面有着秘密的联系,可我们的一位情报人员恰恰是凯奈特公司的继承人之一,这……”
这听起来是有些自相矛盾,帕特男爵不慌不忙地解释说:“正因为格科安.凯奈特的第三个儿子是我们的人,我们才知道这家公司暗通英国,甚至连英国派驻瑞士的外交武官也是格科安.凯奈特的座上宾。我们猜测英国特工是知道克里斯托夫.凯奈特——我们的情报人员,在战争期间有过前往德国参加党卫队的经历,因此只是将他作为一枚非特殊情况不动用的暗棋。”
这听起来总算有些谍报战的精彩味道,林恩心想,情况若真是如此,凯奈特公司那条线也确实行不通了。
在茶座前下马并将马匹交给统一穿着绿色夹克的马场侍者,林恩如释重负。刚刚差不多两公里的路程居然能够骑行完成,虽然速度很慢,可这仍让他自己都颇觉意外。
帕特男爵看来确实是这里的常客,沿途不断和绅士夫人们热情打招呼,有的还要上去握手甚至拥抱。目睹此情此景,林恩便不再为他那辆拉风的玛莎拉蒂感到纠结——要想在上流社会站住脚,在生活品质方面确实得舍得花本钱。
一路走到那位中分头、大唇胡的绅士桌前,帕特男爵满脸洋溢着友善热情的笑容,与刚才对冯.匹菲尔的尖酸刻薄判若两人。
“伯努利先生,这就是我刚才跟您提到的克纳茨基先生,挪威来的老朋友。他的家族早年一直从事金属行业,只不过在战争期间陷入低迷,如今德国人被赶跑了,他们重振旗鼓准备大干一场!”
这位看起来大概有四十来岁的绅士起身和林恩握手:“啊……克纳茨基先生,幸会幸会!挪威的金属矿业在世界市场上还是很有竞争力的,我早年就更跟埃肯工业有过合作。”
虽然对方并没有像冯.匹菲尔那样蹦出来一两句挪威语,但这样的问候其实更让林恩有所压力,因为他觉得对方或多或少有个潜台词是在说:挪威的克纳茨基家族?此前闻所未闻捏?
“我们家族的产业主要在挪威北部!”林恩故作淡定地回答说。
“噢……原来如此!这位想必是克纳茨基夫人,幸会……”绅士正面转向黛娜,欠身同时右手平端身前。
黛娜礼节姓地将手放在这位伯努利先生的手掌上,接受了对方传统式的吻手礼。
以男人的敏锐洞察力,林恩知道,从他们骑马来到近处开始,这位绅士的眼光就没少在黛娜身上逗留。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固然养眼,出门的时候可真是要小心提防。
四人各自落座后,伯努利先生的第一句话是对黛娜而问:“夫人也是挪威人?”
“丹麦人,出生在丹麦的哥本哈根。”黛娜温温而答,此次出行十二人皆用了假身份,黛娜的虽也是挪威护照,但她的身份设定和可查的伪造资料仍写着丹麦籍贯,也就是说除了名字,其他的背景基本和她的真实情况一致,从而在交流和应对询问时不至于经验不足而漏了马脚——出于相同的考虑,安德里夫人和考特兰德夫人亦是如此安排。
“啊……哥本哈根,北欧的巴黎!我至少去过那里六次,对克里斯蒂安堡、克伦堡宫、阿玛莲堡、美人鱼铜像还有那里的美食印象非常深刻!”每每说一句话,伯努利先生总要先来个语气助词,刚开始还能提起别人的主意,多了就让人觉得情感过于虚假。
黛娜笑道:“听您这么一说,我都恨不得立刻回到家乡去了!”
这位瑞士绅士谄媚地笑说:“若是下次再去哥本哈根,不知有幸请到夫人担当向导否?这样不至于错过了那些并不醒目却非常美妙的景点。”
下次还不知道是何时,黛娜客套地答了好,这下伯努利先生攀着藤条往上爬:“为尽东道主之谊,我可以领着克纳茨基先生和夫人逛遍瑞士的景点,除了曰内瓦,我的家乡巴塞尔也有着非常迷人的景色。”
许多男人似乎都有这毛病,一见到美女就忘乎所以了,林恩虽有些不爽,可他仍意识到这样的交际方式比男人与男人的谈话更易增进交流,而那些迎娶女明星的富豪们,想来多也是为了提高知名度、增进交际度之目的,并不都是出于纯粹的爱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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