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绍谟并不属于完全效忠于戴笠的人,怎么说呢?他是那种骨子都是清高的酸醋味的文人,为了家乡可以受到征召,可一旦他觉得做的差不多了,就会拂袖而去,不会贪恋权贵。
而且他还是燕京毕业的大学生,在民国初中生就属于知识分子阶层的时代里,一个大学生要比后世的博士生都要吃香。不仅拥有高学历,他还有一个身份让民国政客们对他也是青睐有加,他是燕京学生团体非常出名的‘民主同志会’的起人之一。担任过‘国党’在北方重要职务,不过姜绍谟是那种离家千里,还是会为家乡牵挂的人。有牵挂的人,才会更加关注周围的人和物。游历也是文人一种增长见闻的方式,就算是走错了路,来到一片乱坟岗,现一片残缺的,有点年代的墓志铭也会高兴好几天。性格造就了姜绍谟的敏感,说是多愁善感,却又像是置身事外的人。这样的人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善于出谋划策。
这些天,姜绍谟并没有像戴笠那样,伪装成为一个力夫,或者像毛人凤那样,成为一个不合格的挑夫。他装扮成了一个游方郎中,到处卖狗皮膏药,买药是假,走访是真,活动区域比其他人大了很多。在济南几乎除了政府衙门,军事重地之外,他都能去。甚至还能去一些职位不太高的军官家里,给迷信的老太太们批字算卦。所以,得到的消息确实要比戴笠他们多得多,而且不局限于济南城,甚至还和三教九流的街面人物都联系上了:“你们忘记了,电台是怎么进入济南城的?”
“电台?”戴笠随之一喜,凑近道:“你是说通过运河那边青帮的人?”
“雨农,不是我说你。在华夏,三教九流的人虽然不被重视,可却是无孔不入。对于很多军官,甚至高级军官来说,进入军火库都不容易,可是对帮派人物来说,这不难……”姜绍谟自信一笑:“你们想一想,尼山的土匪已经成了山东历任督军的噩梦,可是土匪的军火从哪里来?”
“上海?”姜绍谟自说自话地摇头道:“太远了!”
“青岛?”
姜绍谟再次自问自答:“那可是日本人的地盘,他们有那层关系,就不会是土匪,而是官军了。”
毛人凤听地嘴角都抽动了起来,他就烦姜绍谟这股子酸劲,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姜绍谟一个人的成绩盖过了一群人的忙碌。
“土匪能够从官军手里买武器弹药,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手军火库的人那个不是偷腥的猫,守着一堆咸鱼,他们难道一点心思都没有?”说到这里就见姜绍谟站起来,中气十足地大声道:“扯淡!只要钱给够,济南军火库就是卖门票的电影院而已!”
其他人或许感受不到那种如入无人之境的气势,可戴笠真的明悟了,他手里缺人吗?
攻击军火库的人手肯定是不够的,可是刺杀岗哨和看守呢?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军火库,冒充来交易的水匪,只要让他的人靠近了岗哨混入军火库,这件大事也就成功了九成九,剩下的就连傻子都能做,不就点个房吗?
该做决定的时候,戴笠绝对不会迟疑,大手一挥道:“行了,就按照次烈说的办,我就不信了,点个房子还要费那么大的劲。”
人就怕没有目标,没有目标的时候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活着仿佛就是为了喘气似的,提不起一点的精神头来。可一旦有了目标之后,人就不一样了。
精气神都流露在外,同样一个人,却给人一种变了一个人似的,连眸子都是亮堂的。人就是这么奇怪。
不仅是戴笠,连同毛人凤等人也觉得在济南有盼头了,虽然他们密谋的行动是危险之极的,说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也不为过。万一暴露了行踪,恐怕能够决定的就是选择怎么死了。是死在自己的手里?还是死在齐燮元的手里?
至于说叛变?
别逗了,除了戴笠之外,其他几个人有叛变的价值吗?
戴笠是一个连自己的行踪都经常伪装的人,极度没有安全感,他就算是对亲信也不会百分百的信任,军统的核心机密也就是他一个人知道。自由下达行动命令之后,底下的人才会接到执行命令的内容。这样一来,情报的价值就低了很多。要不是他这次亲自带队来济南,要是在浙江,戴笠甚至连部下的面都不会见,一份手令,有时候甚至是一张便条就是行动命令。
连保密局内部的职员的印象里,都对这位大局长透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联络的联络,盯梢的盯梢,寻找建筑图纸的寻找图纸,还有计划撤退路线的……整个保密局在济南的行动一下子高效起来,几乎每一天都有一项任务完成。看似微不足道,但只要延续下去,戴笠就会给齐燮元一个大惊喜,一个燃放大烟花的惊喜。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个大烟花是齐燮元的命根子军火库。
接下来的几天,好运似乎也在光顾戴笠等人。
这天,守着电台的王蒲臣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然后飞快的打开了电台,接通电源之后开始接收消息。因为要假设天线,半天容易被人现,只能在半夜假设电台。等到约定的时间一过,立刻拆除天线,电台静默。
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王蒲臣心里也焦急不已,周念行已经南下上海,是否能够将徐州的情况上报给王学谦,一直都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而接下来行动是否进行就只能耽搁下来了。
滴滴
滴滴滴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杂乱的噪音一点意义都没有。可是对王蒲臣来说,这一串的指令仿佛像是门口的敲门声一样清晰明了。
记录,翻译。
再记录,再翻译。
王蒲臣如痴如醉的沉浸在电波往来的信息之中,很快两份电文都完整接收后,头也不抬就喊了一声:“雨农,念行联系上了。”
戴笠就在隔壁的房间里,中间连门都没有,他喊一声就能听到。这些天因为奔波劳累不已的戴笠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听到王蒲臣的叫声,像是在椅子上抖了个激灵,一下子亲信过来。
大步走到王蒲臣边上,拿起王蒲臣已经好的电文,脸上拨云见日,有种喜上眉梢的感觉,放下电文,沉声道:“对方的身份已经确认?”
“没错,暗号都对上了,密码也是启用了最新的密码。不会错的。”王蒲臣肯定道。
戴笠沉吟道:“电,我部抵达济南已经一周有余,鲁军防范甚严,我部分决定敲山震虎,打齐燮元一个措手不及,炸毁其在济南的军火库……希望军队给予在声势上的配合。”
虽说炸毁济南鲁军军火库是戴笠拍板的计划,但是他也不敢在没有把握的时候豪赌,万一执行的时候出现意外,他无法承受将保密局全部精锐和高层都陷在济南的损失。
所以……就算是戴笠整天将忠君爱国放在嘴上,也不得不私下里而后几个亲信高层说:“风险过大,保人;行动顺利,炸军火库。”
意思不言而喻,就是在危险不大的时候,戴笠才会选择给齐燮元来一招釜底抽薪。
王蒲臣是戴笠的亲信,小学同窗,自然听过这句话。电报的手一头,一脸迷茫的抬头看向了戴笠。后者脸上没有耀眼的光环,也没有视死如归的悲愤,而是外表中正的面目下,隐藏着一颗奸诈的心。
戴笠感觉到周遭似乎有点异样,一低头,现王蒲臣那不屑的小眼神,瞪眼道:“看什么看?报,要是我们这些人都折在了济南,你想一想,保密局还有什么人没有?”
王蒲臣内心嘀咕道:“叫得上名的就只有张冠夫了,那是你妹夫!”不过他也知道有些话说了,就会让人下不来台。再说,戴笠还是他顶头上司不是?虽说是十几年的交情和朋友,可毕竟在外他们的关系是上下级。
低头将电文出去之后,戴笠放下来心头最大的担忧。脑子也活络了起来:“另外你拟写一份电文,用原来的密码和联络暗号,让老鲁将山东的情况上报给总部。”
早就该这么办了,老鲁是保密局在山东的负责人,他竟然胆敢隐秘真相,就算还没有叛变,也被人控制住了。已经在不被信任的名单上了,这时候联络老鲁,更多的是迷惑对方。方便戴笠在济南指挥行动。
几乎在这天夜晚,济南城的黑夜变得繁忙起来,电波在城市上空往来,至少有三方势力被惊动了起来。
在上海的周念行已经获准随时随地可以见大帅府秘书处的陈布雷,方面王学谦了解第一手资料。
看过了几份往来电文之后,王学谦下令,浙军最为精锐的近卫旅从嘉兴开赴上海,并命令闸北火车站戒严,划出一个站台为军列专用站台。
一切仿佛都在按照预定的轨迹移动,但是当近卫旅进入上海之后,报道铺天盖地的袭来。
这还是源于近卫旅进入上海的方式,选在了清晨,坦克车咯噔咯噔,机械摩擦的声音刺耳之极,很多早期的人,都诧异的看着这种从未见过的铁家伙,冒着黑烟一辆接着一辆从眼前过去。
很快,外国记者们闻风而动,从租界搭乘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抵达闸北,而看的那一幕让人瞠目结舌。
《字林西报》上就用整版报道了这次浙军的行军:世界上最优秀的坦克,不声不响地来到了远东,雷诺17型坦克作为欧战协约国,乃至整个欧洲战场最为耀眼的而功勋武器,其强大的火力和战场生存能力让德军为之闻风丧胆……而浙军却在一次行军之中,出动了至少数个坦克团的兵力,坦克一辆接着一辆,缓缓行动,队列延绵至少有数公里以上,这样的实力,在远东肯定是无敌的……值得庆幸的是,英国政府选择了和浙军摒弃前嫌,重修旧好(什么时候好过?),不然大英帝国的士兵将面临最为严酷的战场考验,不亚于欧洲战场。
反正吹嘘的天上没有,地上绝无,让看到报道的王学谦都有点哭笑不得,近卫旅一共就一个坦克连,加起来的坦克也就只有不到3o辆,按照坦克行军间隔1oo米来计算,行军长度倒是足够数公里,可数量绝对没有英文报纸上报道的那么夸张。
让王学谦没有想到的是,他此举没有吓唬住远在山东的齐燮元,反而把在上海的英国驻沪总领事康斯丁爵士吓地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