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北方的暑气依然让人难耐,用公历算起来,这不过是八月初,这时候的华夏天气,从南到北,都是普遍的高温天气。
南方有台风的时候会凉爽一些,而北方的夜里会相对舒适很多。
可依旧阻挡不住暑热的侵袭。
相对于各地其他督军的安分守己,齐燮元表现出一种亢奋的状态,南方多年没有大规模的混乱战争的原因,多半要感谢当年李纯、陈光远、卢永祥等人签订的‘东南五省保境条约’,这是一份和平条约。
这五个省份包括:浙江、江苏、江西、福建和安徽。当年,齐燮元也是参与者之一,没想到签订这份条约之后,他竟然出局了。
或许有人不相信,当军阀的还会签订和平条约?
这不是扯吗?
可事实确实如此,南方能够平静这么些年,还真的归功于这份没人去遵守的条约。为什么说没有人遵守,主要是因为地方督军总会忍不住向周边地区扩张。
李厚基是如此。
陈光远也是如此。
可最终为什么没有酿成地区的混战?原因当然很多,最关键的是不管是身为福建督军的李厚基,还是江西督军陈光远,都是在五省之内实力垫底的人物。
说出来有点悲哀,可确实如此。
实力最强的是王学谦的浙江,还是倪嗣冲的安武军,也就是安徽的地方军,这支规模长年保持在八万左右的军队,在很长一段时间,是长江沿岸规模最大的一支地方6军。
不过倪嗣冲年纪大了,大多数时间都在燕京、天津等地修养,而倪家也没有能够独当一面的后辈,这才拱手让出的东南五省霸主的地位。在王学谦之前,东南五省基本上都是实力差不多的情况。除去浙江和江苏之外,福建和江西都要防备‘国党’的北进。不过陈光远在江西的日子也不好过,按照历史,他应该早就被免职了。
原因自然是和陈炯明的作战不利,可是现如今,这位在江西的位子虽然不太稳当。
王学谦的崛起,确实受到过陈光远和李厚基的联合压制,不过压不下来。
随后的几年里,北方战局一直以一种非常微妙的局面存在。
浙军的一家独大,也不过是最近一年的事。就算是王学谦也没有打破原本五省条约的意思。
不过从某些方面,王学谦也确实已经触及了条约的底线,就是他吞并了福建。
这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的问题,当然这里的民也不是普通的老百姓,而是东南的督军们。这时候不知死活的齐燮元跳出来,用不知道哪里淘换来的大功率电台整天的嘚瑟,说说这个,骂骂那个。是否是在局势混乱的时候刷一下存在感,还是刻意的报复,就不得而知了。
站在里齐燮元的立场上,他和王学谦有仇。
最近的一次,还是王学谦差点和卢永祥联合起来对付他,想一想都心寒,真要是面对这两个人,他手底下还有多少胜算。别以为吴佩孚将隶属北洋的精锐第三师配属给了他,可问题是,这支部队他压根就指挥不动,是大爷,要敬着,还不能让人家给累着了。
也许是知道浙军不会来山东了,胆子肥了的齐燮元开始拉仇恨值。
按理来说,王学谦破坏了东南的军事稳定的局面,接下来,应该各家大帅群起而攻之,将浙军擒于马下。可问题是,就算是和浙军已经开始有裂痕的卢永祥想要抽他,没有一个大帅不骂齐燮元这家伙跳出来挑事。因为各家的事只有各家自己心里最清楚。
卢永祥没有了争锋的打算,也打不起和浙军的硬仗。
陈光远正防着他的属下方本仁,这位新任的赣南镇守使,可是直接对燕京负责,跳过了督军陈光远。属下完全不用听自己的,直接听命于燕京方面的指挥,这是将陈光远的兵权给削了。
等于说,陈光远在赣南的最大的军事实力,已经不在手中了,就算是他有打仗的心思,没兵,他怎么打?
而孙传芳,心里就更阴暗了,他出兵只能从长江上运送兵力和补给,浙军能够把英国人的舰队都留下,何况他的几艘破船,到时候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也许是报应。
或许是有人要办他。
齐燮元还真的倒霉了,和他联络的日本特工突然消失,接二连三的身边的人失踪,都刺激了他的神经。
不过齐燮元也不是没有一点实力,他麾下完全听命自己的就是老部队第六师了,可吴佩孚抽调了第六师的炮兵团,骑兵团还有一个旅之后,他的第六师师长的身份也已经名存实亡。
李钺,第六师参谋长。
眼瞅着这支袁世凯时期的北洋精锐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心里也着急,来到山东之后,从济宁、兖州等地招募新兵,补充了两个步兵团,可看架势,已经失去了精锐的底气,反而沦落为十足的地方部队。兵力也不足,在济南城内也就是一个团的驻守。可是这个团也不是当年满员时期两千八百多人的主力团了。新部队需要抽调老兵,建立军队的骨架,两个吴佩孚留给齐燮元撑门面的团也被他拆开,想着过两年扩充起来,眼下这两个团队的兵力只有一千多号人。
用一千多号人,去搜查一个几十万人的城市,确实不容易。
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的济南城却依旧没有现对方的踪迹,就连失踪的人也没有现。
李钺忍不住想到,会不会对方根本就是障眼法?
抓几个人,然后往小黑屋里一关,找去吧。城防营加上驻守在济南城内的军队,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找不出来。
这里,忙碌了一天的李钺来到大帅府,齐燮元顶着一脑门子的烦心事,开始了他的泄似的歇斯底里:“要不是吴佩孚将第六师的精锐都抽调了,老子还用忍气吞声吗?”
李钺心说:“真的不用,不仅不用,还能和周围的势力掰掰腕子。拥有第三师,第六师,两支编制完整的主力师,加上就算不完整,但还有一战之力的第五师,两个地方师,卢永祥还真的不够他齐燮元看的。”
可话不能这么说,吴佩孚对齐燮元的不信任,都是摆在了明面上的。当年李纯死的不明不白,利益最大获得者齐燮元的嫌疑就最大。要不是这等丑闻,连没有人好意思宣扬出去,当年齐燮元被赶出军界也是注定的事。也是他命大,吴佩孚在最后的权衡之后,选择了沉默。可双方的信任已经跌入了谷底。
不去防着一点齐燮元,吴佩孚都睡不安稳。
“大帅,我觉得不太对劲!”李钺在齐燮元爆性的埋怨间隙的时候,是时候的插入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不对劲,这是阴谋,阴谋!”
齐燮元觉得自己都快疯了,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大好局面,却被突如其来的闷棍打的毫无反手之力,这让他很恼火,可却不知道这火朝谁去撒?
李钺额头的青筋跳动了一下,这时候的齐燮元是听不进去劝的,可是作为属下和亲信,他还是得说:“大帅,会不会对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城里,而是城外?”
“城外?第五师那帮喂不熟的白眼狼?”齐燮元没好气的哼唧了一句。
李钺有点诧异,今天的齐燮元有点奇怪,好像正常了很多,要知道这位在怒火冲天的时候,可是不管不顾的主。大概是连背后搞事的人都没能找出来,有种有气没处撒的憋屈,这才反应灵敏了一些?要是齐燮元知道他的属下这样想他,肯定要怒,老子这是被逼的。见齐燮元盯着他看,李钺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之中:“不是第五师。”
“你知道对手是谁?”齐燮元诧异道,连他都不知道啊!
李钺心说:“还能不能好好的聊天了?我要是知道,会不告诉你吗?”
可谁让齐燮元是上司呢?李钺就算是天大的冤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他还要耐着性子和齐燮元解释:“第五师当年闹出那么大的事来,别看时候谁也没说,可第五师之后几年的遭遇,您是看到的。两次抽调的部队,都能组建一个新编师了,一下子从精锐的主力师,沦落成为地方部队,说明上头谁也不会相信第五师。”
顿了顿,李钺见齐燮元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接着话茬分析起来:“第五师就算是要闹事,也要看准对象。大帅战时分配军火的制度,已经卡住了第五师的咽喉,就算是第五师想要闹事,他们要做的第一步并不是入城,而是城外的军火库。”
“有道理,接着说。”齐燮元的火气终于算是被暂时性的压住了。
李钺道:“而且第五师虽然不复当年的雄威,可毕竟有7ooo人众,是一支一直坚持训练的军队,而不是一支乌合之众。对于第五师来说,师长郑士琦唯一的选择就是兵变,可我们安插在第五师的人也没有消息传递过来说第五师最近有反常的举动。想来兵变的可能性也不大。那么很有可能有第三股实力介入其中了……”
“第三股?”齐燮元摸着嘴角的胡须,所有所思:“看来小小的济南城,越来越热闹了!”
如今的齐燮元,他的身份其实非常尴尬,掌握直系大军的吴佩孚不相信他,而南方的督军更是对他有所敌视。夹在两股势力中间,想要展,却没有任何机会。
当年李纯暴毙的时候,各项资产高达2ooo万,当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钱是存在花旗银行的军费。作为治丧委员会的主持人,他将两百多万的资产还给了李家人。余下的钱,留了下来,要说拿着这笔巨款,他想要训练几万人马也不难,可是他不得不将大部分钱送给了曹家人,来换取曹锟的任命。
之后想要扩编军队,却失去了江苏这一块民国最厚的税源地,来到税源贫瘠,匪患猖獗的山东,扩军更是难上加难。
要不是这次有日本人送上门当冤大头,他连积攒起扩建第六师的装备都没有。
好不容易存下了这批军火,就等兖州的新兵招募之后,开始着手扩编的事宜。想必不久之后,他又可以恢复到兵强马壮的实力。可让李钺一提军火库,他忽然警觉起来:“你说他们的目标会不会是军火库?”
“有可能!”李钺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想到是一回事,可想到之后现这是齐燮元的‘命根子’更本就不容有失,却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个半死:“不会这么巧吧!”
“不行,让第一营马上出城。”
齐燮元也是带兵多年的老将,声东击西的障眼法也无法一直蒙骗他太久。
可是他想到将手中不多的兵力分散出去的时候,他却现怎么也下不了这样的决定:“不行,要是这样,济南城就空了。”
李钺也是想到了这一步,才没有建议齐燮元派兵增加军火库的看守兵力。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正当这个时,突然一声爆炸声如同滚雷一般袭来,甚至连济南城都在爆炸之中有种晃动的错觉。
这下,连齐燮元的脸色都变得蜡黄,惊慌失措之中大喊:“哪儿生爆炸?”
不同于炮弹爆炸,这明显是炸药爆炸的震荡,齐燮元这一点还是分的清楚的。
而脸色煞白的李钺嘴唇哆嗦着说到:“好像是南城……”
“南城?不可能。”齐燮元这么说的意思只能是逃避现实,他也知道南城有什么,距离铁路不远的军火库就在南城。要是这个被他寄托了莫大希望的军火库爆炸了,对他来说,也就是断绝了崛起的希望。
嘴里喃喃的说着:“不可能,不可能的……”
“通知卫队,马上出城。”
“大帅,这个时候,你不能出去。”城外的情况不明,谁都不知道生了什么,卫队也就是百十来号人,真要面对伏击,连齐燮元都要危险了。
可齐燮元的反应却异常的激烈,对部下很少脾气的他刚刚拿起他的指挥刀,一甩手,就将李钺推了一个趔趄,怒吼道:“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