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呼喊没惊着冯文谱,倒是把灵魂外游的小七惊得跳了起来,这一跳好死不死地撞到了意图不轨的冯文谱的俊脸。强烈的疼痛腐蚀了脸上最敏感的神经,他吃痛的叫了一声。
“三哥,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冯小七捧着自己的半边脸替他疼,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先替自己狡辩。冯尘捂着肚子笑得满地滚,“哈哈哈,哈哈哈。”让冯文谱一度以为他这女儿真如冯小七所说是半路捡回来的,太没心没肺了。
冯文谱瞅着这一大一小心乱如麻,正是将走不走之时,他女儿抹着不小心笑出来的泪水半是心疼半是讨好地喊着他爹,“爸爸,我去帮你拿药。”
冯文谱总算松了口气,心想,也算没白疼这丫头已经大到懂得照顾人了。始作俑者冯小七又一屁股坐了下去,好似这地成了她的修行宝地寸步不肯离去。
冯文谱有些不忍:“还不走?”
小七低着头,闷闷地问:“去哪?”这里是哥哥的家,可眼前这个哥哥并不是她的亲哥哥。她不过是寄人篱下,三哥过于偏袒她这个妹妹,嫂子不喜欢她,她便觉得无处容身。只有坐着的一方一寸她才觉得舒心。
他终还是忍不住,拉她起来:“去外面吧!”
从前,她不开心的时候最常去的一个地方,山林中的瞭望台。路途有点远,冯文谱开了两个小时的车,一路颠簸到了山林,望着高高的钢筋架子冯文谱有几分犹豫,冯小七二话不说攀着钢筋架子就往上爬,风从头顶过,从脚底过,从四面八方过,吹得钢筋架子摇摇晃晃,她却视为无物,眼里只有顶上的瞭望台。
爬上那个只容一人躺下的瞭望台,她躺了下来闭着眼睛只听风声鹤唳来来去去。
冯文谱在下面,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他一向视时间如生命最是反感小七来这种危险的地方,今日也不知中了哪门子邪竟陪着小七来这种地方疯。理不出逻辑,也懒得去理,只知稍一松懈又由着她的性子来了。
他们一人在台上,一人在台下。
也不知待了多久小七才从上面下来,下来的冯小七一头秀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像刚撒泼完的疯婆子,她也懒得理,只捏着嗓子喊口渴。
“回去吧!”冯文谱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她这形象已是惨不忍睹。
“嗯!”小七用力地点头。
于是,又是一路颠簸,两人颠回了家。
回来之后冯文谱又马不停蹄地沏了上好的绿茶让保姆端给在房间里休息的小七,冯尘在她父亲身边绕来绕去:“爸爸,脸还疼吗?”“我找不到你,你去哪了?”她一脸期待地等着父亲的回答。冯文谱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坐下:“乖女儿,爸爸没事了。”冯尘坐在他对面,一双小脚乱踢,咕噜咕噜地自语了一阵子,撅着嘴学着大人捏小孩脸的样子捏他的脸,一脸地委屈的哽咽:“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冯文谱看得心疼,将她搂在怀里:“谁说的?”
“妈妈说的,她说你不要我了。”冯尘越发替自己委屈,几乎要哭了。
冯文谱皱眉,心下不悦却不想让女儿看出端倪,只安慰她说他是她的宝贝,他会永远爱她。冯尘破涕为笑,“嗯,爸爸也永远爱妈妈。”
原来,这才是关键,冯文谱恍然。
有个影子鬼鬼祟祟的,躲在一个角落咧着嘴偷笑。
“妈,你躲在后面干嘛呢?”冯尘这一嗓子彻底将她妈给出卖了,她妈脸上挂不住,想装什么一时又装不出来,只在心里狠骂:丑丫头,胳膊肘往外拐的蠢货。人家都懂得替自己的妈妈圆回来呢,这死丫头净给她拆台。
她交替握着几根如枯柴的手指头,讪讪地陪笑道:“人老了糊涂了,刚想起来要做什么事的一个转身就给忘了,瞧我杵这也大半天了也还是没想起来。要不是冯尘提醒我,我还做梦呢!”
冯文谱还没来得及说话,冯尘却赶着比大人还积极地招呼保姆,“阿姨,妈妈老糊涂了,快带妈妈去看医生。”
一排汗从额头上刷刷淌下来。
冯文谱终是忍不住,扯着嘴角抽了一下。
保姆也傻了似的去牵她,她没动还将保姆的手打掉了。冯尘以为她妈病得不能走了,半跑半跳地蹦到她母亲面前,学着母亲以往的举动掂着脚伸手探到母亲的额头上,自言自语道:“没烧啊。”她母亲一扬手拍掉她肉嘟嘟的小手,没好气地瞪着她吼:“烧你的大头鬼。”
冯尘垂下脑袋,妈妈太凶她从不敢在妈妈面前胡闹,只有低下头装乖她才不会抽她耳光。
她懂!
“听好了,你爸爸跟你姑姑不管他们去哪里你都要跟在他们后面。”冯母悄悄地压低声音下达指令,确定这样的音量冯文谱一定听不见。
冯尘抬起头一脸迷惑地望着她妈,眼睛眨呀眨呀努力地想要记住她妈妈说的话,从前她因为记不住妈妈说的话经常挨揍,她不想挨揍所以一定要记住,一定要记住。
冯尘刚才的委屈一扫而光,她又找到了好玩的事,拔草,学着保姆阿姨的样子蹲在地上拔掉一棵扔到簸箕里,胖胖的小手很是欢快。再抬头时,视线里没有冯文谱的身影,不知何时他已离去。她是愤怒的,更多的是忐忑不安。
视冯小七如宝,视她为草芥。
冯小七,她想干嘛?
横刀夺爱吗?
一想到这些她整颗心乱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落在她身上的旗袍上,有一双手试探着扯她的旗袍:“妈妈,别哭!”她松了口气,心下想道:不管她如何凶她,她终归是她女儿,女儿还是向着她的。一想到此,她又有些安慰,觉得冯小七的分量不那么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