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随着身体的一阵抽搐，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犬牙做梦也想不到海螺还有这样一重身份在，自始至终，他都很巧妙地用精湛的演技把所有人蒙在鼓里。娅莱用魅惑骗过了他和火鹤，火鹤用深藏不露骗过了他和娅莱，犬牙用自以为妙的计谋逃出生天（雾）。

　　海螺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张朽生和庄孙，包括了他的手下。可能也包括了他自己。

　　妙啊！妙啊！犬牙狂笑起来，闹了半天是他一个人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娅莱得到了张朽生的信任，海螺得到了张朽生的庇护。火鹤不知道从他那里得到了什么，毋庸置疑的是，也拥有了他满意的答复。可笑，真是可笑，兢兢业业那么多年，每天都徘徊在生死线上，任何差错都会导致丧命。比谁都累，连狗都不如，那么多年了，一个值得信赖的人都没有。也许手下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的是他选择了主动放弃他们。

　　犬牙忽然间有些怀念自己的手下，当了老大这么久，一张面孔都记不住，一个两个就像个傻子一样，不少人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依然为他拼命。犬牙感觉自己很可悲，他们也很可悲。

　　“我的手下怎么样了？”犬牙叹了一口气问道。

　　“我调教了两个人，一个司机一个打手，他们已经处理掉问题了。”张朽生如是答道。

　　“真可怜。”犬牙耸耸肩，看不出有什么难过的意思，“我跑到这里了，动手对你也没什么好处。箱子可以给你，放我离开吧！”

　　张朽生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嗤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肆无忌惮，传入耳中如同噪音一般不堪。犬牙对此无动于衷，张朽生的行为总是如此，这也是令他畏惧的地方。这个男人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他不同于寻常异类，没有奇异的特性。能让他被称为异类的原因，只有他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直性格。

　　没有这种性格，犬牙也不用提心吊胆了。睚眦必报，杀人由性，无组织无纪律。他不是鬼魂星域或者流浪星域的恐怖分子，有预谋地发动袭击，可以提前预测，刘夜那种不怕死的雇佣兵毕竟是少数。随机性，正是他的恐怖之处。

　　所以犬牙对他的反应早有心理准备，哪怕不知道他的笑点何在，也没必要惊恐。犬牙心如止水，对此看得很开。他瓜任他瓜、他皮任他皮，只要我心思澄明，便无所畏惧。这个时候只有冷静，才能寻得求生的机会。

　　“还有和解的可能吗？”张朽生舔着嘴唇，兴致勃勃地反问道，犬牙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激动，“你打算去哪里？去鬼魂星域？寻找你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对啊，快十年没见了，很想念吧？那个孩子也挺可怜，母亲离他而去，鬼魂星域里孤儿可不太好过。”

　　犬牙意识到了张朽生在表达什么，额上青筋暴起，情绪无法继续克制，咆哮道：“张朽生，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干了什么？我可是个好心人，帮他解除了困难，送他来和父亲见面，不好吗？你也知道，弱肉强食是鬼魂星域不变的定理，就算你的儿子被安置在中立区，也不会好过的。”张朽生嬉笑道，“别急，我这就让他出来，好让你们父子相认。”

　　“我警告你不要胡来！”

　　张朽生无视了犬牙的威胁和他随时都要爆发的模样，伸出手指，轻轻一点，深不可测的虫洞再度打开，这是他的拿手好戏了，即便是犬牙也有所耳闻，全宇宙唯一一个掌握活体传送技术的人，就在自己面前。这次张朽生没有打开很大，只有脸盆大小的虫洞，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去维持稳定，看上去也就更加的深邃了。

　　“这个……是你儿子吧……”张朽生拎着一撮黑丝，拖出了一个球状物，血迹凝固成暗紫色，散发着腥臭的气味。犬牙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发出怒吼，手中的激光剑用力掷出，张朽生不得不松手躲避。球状物在落到地上之前，张朽生飞起一脚，将球状物踢了过去。

　　泪水夺眶而出，手提箱扔在地上，球状物借着惯性滚到了犬牙的面前。双膝着地，垂首出神，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捧起球状物，呆呆地说不出话。

　　这是他的儿子。

　　一个活泼的男孩，在困境中能微笑面对，没有受到鬼魂星域的感染，一直是个善良的孩子。

　　这是他的骄傲。

　　犬牙想回到鬼魂星域，渴望拥有更高的权力，享有无尽的荣誉，只为了一个人——他的儿子。不想让他过早经历一些事，才选择离开，犬牙以为会提供更好的环境。哪怕不是很如意，也不会面临生死之忧。

　　跪在这里的不是犬牙，不是暗中捕猎夏雨莲的杀手，是一个父亲，一个失职的父亲。

　　一个没让儿子与自己相认，就死去了的父亲。

　　“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呢？”张朽生双臂环抱，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问道。

　　场外监控的庄孙，默默关掉了监控器。他和张朽生是有过命交情的死党，这不代表他能认同他的风格。庄孙作为近卫队队长，有他残忍的一面，对于敌人会进行屠杀，大杀四方时毫不手软，恍如一尊杀神，势不可挡。

　　张朽生不是残忍的杀神，他不会大杀四方。

　　他是贪婪的猎手、是恶毒的魔鬼，盯上一个目标后，会竭尽所能，用非人道的手段，不断折磨对手，以寻求他的快感。

　　从效果的角度讲，他是个完美的战争罪人。

　　从朋友的角度讲，他是个可耻的恶棍混蛋。

　　“庄孙，听得到吗？”

　　“听得到。”庄孙叹了一口气，没有试图劝说张朽生手下留情，只是感慨道，“你真下得去手。”

　　“恶心吗？”张朽生笑了笑，问道。犬牙的崩溃，在他眼中是无比美妙的戏剧。

　　庄孙毫不客气地评价道：“恶心爆了。”

　　“还有更恶心的。”

　　“什么？”

　　“你现在关掉通话还能逃过一劫。”

　　庄孙还没有细问，就听到了犬牙歇斯底里的咆哮，和张朽生开炮的声音。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他耳膜生疼，收到了不小的惊吓。

　　异能种的身体素质高于常人不是没原因的，庄孙立马恢复过来，在理智的控制下没有打开监控，吼道：“你**又搞了什么！”

　　“我只是把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之类的亲戚全请了出来，有问题吗？”张朽生很平常地说出这句话，完全不在乎庄孙的心情。

　　庄孙震惊了：“你……”

　　“你啥你，闭嘴吧，接下来的内容你最好别听。”张朽生“善意”地给老朋友提醒道。

　　“你是个异类。”

　　“谢谢夸奖。”张朽生说这句的时候拧下了犬牙的一只手臂，无论怎么样发疯，犬牙的肉身力量终究无法抗衡一个异能种。

　　“我说过，比起被普通人当成异类，我更害怕被异类当成普通人。”张朽生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那里有犬牙断臂溅射出的血液。

　　新鲜的、愤怒的、不安的、狂暴的。

　　美味的血液。

　　“我给你进一步解释一下这句话吧，庄孙。”张朽生有些兴奋，语速变得极快。

　　庄孙用录音器放慢了0.5倍，终于听清了他在说的话。

　　“不让异类把我当成普通人的方式，就是比他们更异类。嗯……就是异类到，让这些自以为是异类的蠢货，对我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