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郑波的话语,边上的几名行家,都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们日常中所提到的釉里红瓷器,只是一种在高温釉色下彩绘瓷器的一个分类,是将含有金属铜元素为呈色剂的材料按照所需图案纹样描绘在瓷器胚胎的表面,再罩上一层无色透明的釉,入窑以一千三百五十度以上的高温,进行还原焰气氛中一次烧成的釉下彩瓷器。
当然了,诸如烧制釉里红瓷器的温度要求,以及呈色剂的要求之类的,王极东这些古玩一行里的人,是非常的清楚的。哪怕是陈明这样的收藏爱好者,也能够随口就说出一些门道来。但是,具体的制作的过程,可能就不是十分的了解了。
反倒是釉里红瓷器,以其造型美、花纹精、色调艳而著称于世,方才是大众眼中所熟知的。
在王极东看来,郑波所说的这一番话语中,唯有“份量”这两个字,才是最为关键的。
为何蔡建这些人,要亲自的上手,来进行对于眼前这件玉壶春瓶的鉴定?
在凭借着纯粹的眼光,看不出个所以然之后,唯有通过手上的感觉来进行观察的情况下,每个人的鉴定方向,判断因素,可能都会不同,却总是少不了一些“熟能生巧”的意思。
说得再直白一些,那就是依靠手感!
触感上的不同,重量上的差异,当你在鉴定一件瓷器的时候,一入手,就清晰可知了。
……
“老郑的话,可以作为我们接下来的讨论一个方向。”曲文看了看陈明,又看了眼郑波之后,才开口说道,“具体的测重。艾菲克拍卖公司那边应该是有留底的,到时候翻看一下,就可以了。”
“也是。”蔡建点了点头,“若是这件瓷器的重量上,真要是有着很大的差距的话,艾菲克这边也不会依然把它送上拍卖会了。这边的老总,我还是有些相熟的,不会做出这种龌蹉的事情来。”
蔡建所说的,自然是指,一些拍卖公司。明知道东西不对的情况下,依然把东西当作拍品来进行拍卖。如今的古玩市场,表面上看来,欣欣向荣,繁盛一片,但是私底下,谁知道有多少的利益纠结和黑暗所在呢?
在场的,都是行里的人。
蔡建的话仅仅是提点了一下,大家就都能够意会。
“只是。听了郑先生的一番话语,我的心头依然是对这件瓷器,充满着疑惑。”陈明在这个时候,斟酌着说道。“仅仅是凭借着感觉来鉴定瓷器,尤其是还是这名一件重器,多少还是有些难以让人信服的。至于,真要以此。来让科学手段介入到鉴定之中,不说艾菲克拍卖公司这边会不会同意,就是瓷器的持有人。恐怕也会有所非议。”
“那是自然的。”王极东笑着说道,“这就好像是有人突然的告诉陈先生,您收藏的一件东西,可能是不对的,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接的让你去接受科学鉴定,可能还需要在瓷器的底部,选取一些材料什么的,您能同意吗?”
若是真出现这样的情况,陈明不直接轰走对方,就算是客气了。
……
“小王,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对这件瓷器,颇有把握啊。”蔡建听闻到王极东的话语之后,却是精神一振,“之前看你上手的时候,就非常的快,而且动作很是娴熟,……”
“得了,蔡大哥,您还不知道我嘛。”王极东苦笑着,道,“我这不是怕看得太久了,错过了大家的讨论时间,耽误了学习嘛。”
“你小子!”曲文在边上不由得拍了一下王极东的肩膀,“我和蔡建,可是私下里听说过你的不少事儿,……”说着,曲文还递给王极东一个“你看着办”的眼神。
王极东也只能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白了对方一眼,说道:“那不都是凑巧了嘛。”
“即便是凑巧,若是你没点能耐,怎么就这么巧了啊?”蔡建没好气的笑道,“在我们这一行里,可没有‘凑巧’一说。”
蔡建的话语是说得肯定了一些,在古玩行里,捡漏这样的事情,虽然少,却还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在鉴定一件物品上,因为个人的眼光喜好问题,发现一些端倪还可以说是巧合的话,那么,王极东接二连三的鉴定出东西的真伪来,那就绝对不能用“巧合”来搪塞过去了。
这才是蔡建、曲文这样的行家,能够放下身段来,和王极东结交的缘故。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无缘无故的人情关系,尤其还是发生在陌生人之间。
就像是王极东和王平之间的熟悉,何尝不是因为一件钟式杯,而引起的呢?王极东和方荃、石清影等人,都是同一个公司内的同事了,在王极东表现出足够的鉴定方面的实力之前,为何就不见方荃和石清影,对王极东刮目相看?
……
眼看着随着蔡建的话语,在场的诸人都开始关注起自己,王极东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好吧,其实对于釉里红这种瓷器呢,我个人也还是比较喜欢的。和曲文大哥不同,在瓷器的类型上,我的爱好应该是跟靠近蔡建大哥这边,……”
“这么说来,你和蔡建,倒是一个路子了,难怪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呢。”曲文在边上笑着说道。
“我之前的时候,也没听说你喜欢的东西,和我是一个类型的啊。”蔡建则是有些奇怪的看了王极东一眼。
“不能说是一个类型吧。”王极东琢磨着,说道,“只能说是在瓷器的风格上,我更喜欢素雅一点的。像是珐琅彩之类的,在我看来,就太过雍容华丽了,充其量,我只能是欣赏到纯粹的粉彩这种级别的,……”
“那眼前这件玉壶春瓶?”陈明在这个时候插口问道。
“这么说吧,在瓷器史上,以含有铜元素的呈色剂来装饰瓷器的釉料,出现的非常的早。最远的时候,可以追溯到汉代的时候,只不过,那时候没有高温的条件,只能是以低温来进行烧造,色彩上,也几乎都是以绿釉为主,呈色剂中除了铜元素之外,还有着很大的铅元素的比例。”王极东似乎是突然的,来了说话的兴致,“到了唐代的长沙窑,才有在高温还原焰气氛中烧成的铜红彩。”
“小王说的这一点,还是非常的中肯的。”米老在这个时候,接口说道,“尤其是高温情况下的铜元素呈色剂,发展到了宋代的时候,五大名窑之中的钧窑,就有在高温还原焰气氛中烧成的钧红釉,这也算是对于唐代的一些烧造技术的传承了。”
……
王极东冲着米老,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着感谢。
毕竟王极东的年纪,在诸人之中是最小的,一旦介绍起瓷器的历史,又或者是一些学术上的信息,就不是那么的让人信服了。这无关王极东所说的内容,是否有错,纯粹是一种年纪上流露出来的意识状态。
而有了米老的认可之后,王极东的话语,所表现出来的效果,就大大的不同了。
“真正有意识的、以含有金属铜元素作为呈色剂做釉下彩饰的釉里红,是元代景德镇窑创烧的一个比较成熟的高温釉下彩绘瓷器的品种。”王极东说着,又指了指众人刚刚上手鉴定过的玉壶春瓶,“而我们现在看的这件瓷器,暂且,判定为明代洪武年间的吧。我想,对于整个明代的瓷器的研究,在场的都是行家了,条分缕析、分门别类,肯定是非常的系统的。但是,我之前有过对明代瓷器的详细了解,对于明代洪武年间的官窑瓷器的研究,却是存在着一些盲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米老在边上,接口着说道,“明洪武年间的瓷器,是不带款识的,这就给我们的研究和鉴定,带来了许多的麻烦。而且,明洪武年间,恰巧是出现在时代的转变时期,风格、类型上,也不容易下一个确切的定论。”
否则的话,以蔡建等人的眼力,为何会出现一些只能用感觉来形容的结论呢?
实际上,在古玩行里,对于那些既有元代的风格,又有明代气息的瓷器,或归之于元代,或纳之于明代永乐宣德时期,都是很普遍的现象。
……
“难道说,这件玉壶春瓶,在风格上,和洪武年间,还存在着一些差异?”陈明砸吧着嘴角,似乎是有些琢磨出味儿来。
“不能这么说吧。”王极东却是摇了摇头,“洪武朝的官窑瓷器,是上承元代下启永乐宣德的重要转变时期,总体的风格,就是介于元代和明代永宣朝之间。只要是在这个范畴之内的,定为洪武朝的瓷器,就是应该的。”
边上的蔡建、曲文几人,听到这里,都是默默的一语不发。
王极东口中讲述的内容,或多或少的,这些人肯定都是清楚的。但是,到目前为止,似乎是王极东都还没有说到一个突破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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